第五六三章 香灰如海

    第五六三章 香灰如海 (第3/3页)

    “而先祖们之所以敢赌,觉得还有那么一丝渺茫的胜算,便是因为无意中发现了此处、发现了那具神尸。”

    林晚墨伸出手来抓住了铁链,用力拖动小船。

    老旧的小船破开水面,朝着那高崖而去。

    但是接近到了三千丈的距离,许源便感觉到自身的侵染极速增加。

    林晚墨也停了下来:“不能再靠近了,你再仔细看一看。”

    刚才离得远,许源只看到一座绵延不绝的高崖。

    而且高崖周围还萦绕着一些黑雾,看不真切。

    现在离得近了些,许源已经能够看清楚,那高崖上闪烁的那些幽芒,似乎便是某些所谓的“神通”。

    隔着数千丈,仍旧能让许源感觉到其强大。

    只不过因为堕入了此间,怕是也化为了强大的“诡技”。

    崖上的某些部分,看上去只是一起凸凹不平,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似乎是当年神明的神甲、神器,乃至于……神肢。

    但许源仍旧觉得疑惑:“若是一具神尸堕入此间,侵染应该远不止于此吧?”

    林晚墨点点头,又指着河水:“因为此处的侵染,大部分都被这水融化了。”

    停顿了一下,林晚墨有一种带着鼻音的声音说道:“这河水,是当年百万河工三生三世的眼泪!

    当年那一批河工,死后转世,天生便是无泪人。”

    她又敲了敲铁链:“他们每个人,都在这铁链上留下自身衣衫的一块布,头上的一缕头发,和……掌心的一块皮!”

    许源吃了一惊:“这些锈迹……”

    “不错,那不是什么锈迹,是先辈们掌心皮在铁链上干缩后的痕迹!”林晚墨充满了敬意:“百万人的意志凝聚于此,方能让我们六姓罪民,保留了这最后一丝诛除阮天爷的希望!”

    许源沉默了。

    林晚墨接着说道:“当年那一战的开端,便是百万河工每人一把香,泣血叩头,祷告每一人的祖先。

    只要还在阴间、还飨食子孙香火,都被请了出来。

    他们的名字都在那些神位上。

    这些祖灵,和所有河工的意志,一同凝聚了那座‘长水六姓总祠’!

    外有香灰之海托举,不在三间之中,浮于‘灵霄’之外,只同此间相连!

    便是阮天爷,也拿咱们的总祠没办法!

    可这些手段,杀不得阮天爷。

    先祖们当年的计划是,用‘怨胎气’赋予这具神尸一定的活力,用阮氏王朝历代王侯的尸骨羁绊阮天爷,神尸只要利用这羁绊,将阮天爷拉下来,那就必定会被阴间察觉。”

    阮天爷的本质,乃是阮氏王朝的意念,和本地被剿灭的土神残魂的一种集合体。

    这其中自然是以阮氏王朝的集体意念为主,否则它也不会叫“阮”天爷。

    只要掘出阮氏王朝王侯们的尸骨,便可以借此羁绊纠缠上它。

    顿了一顿,林晚墨指着黄泉路尽头的那一片宫殿说道:“罗酆山扭转,六天宫的职司也不知为何发生了变化。

    原本纣绝阴天宫负责审判裁定善恶赏罚,却换成了敢司连宛屡天宫。

    而敢司连宛屡天宫的轮回之能,到了纣绝阴天宫的手中。

    若黄泉路的尽头还是纣绝阴天宫,祖先们也不会用这个法子。

    只要稍微耽搁,以阮天爷的本事就已经逃了。”

    许源便问道:“那这个计划的问题,出在了哪里?”

    “神尸没有复苏。”这次说话的是申大爷:“怨胎气的量不够。

    祖先们拼尽了全力,还是差了一线未能将阮天爷拉下来。”

    “但是,”申大爷抚摸着锁链,道:“还是缠住了阮天爷,将它束缚在了鬼巫山中。

    这铁链绷得笔直,它也只能走到山边,根本出不去!

    除非它能拖动这具神尸。”

    “每年七月半,我们都要来到此地,将锁链上,因为阮天爷的挣扎而有些松脱的部分修复。

    咱们河工巷最强的一门便是匠修,也正是因此。”

    许源顺着铁链看向另外一端,那黑暗的虚无中,“拴”住的便是阮天爷。

    当然不可能真的是拴在它的本体上,而是拴住了它体内的一种“缘由”、“根脚”。

    “那这一次……”许源想问有什么新的准备,但不知能否在此地说出口,因而语气迟疑。

    林晚墨的眼神,落向了下面的黄泉路上。

    许源便也跟着往下看。

    就见黄泉路上的那些阴魂,忽然一起仰头,和自己对视了一下。

    不对,确切地说,是和林晚墨对视了一下!

    而后很快的,它们又重新低下头,继续那样茫然地行走在黄泉路上。

    “这……”

    许源刚一开口,林晚墨已经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掌心上开始飞快的写字。

    尽量不要说出口。

    ……

    于大花的班子仍旧在那个十字路口卖艺。

    今日的人更多了。

    昨天她暗中使了法,让看过的人回去之后,心中念念不忘,还不断向身边人推荐。

    今日这些人便拖家带口、呼朋唤友一起来了。

    十字路口的摊子上,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但众人看的却不是连连叫好,而是皱眉咧嘴,因为于大花的手段,他们“感同身受”。

    班子里的人正在表演飞刀,两人合作,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少女被绑在木板上。

    她的亲哥哥连出七把飞刀——这杂耍县城的人也见过,飞刀会扎在头顶,两臂上下,和双腿两侧。

    但这哥哥蒙上了眼睛,第一刀就失误了,一刀扎进了妹妹的大腿里,顿时血流如注,妹妹凄厉惨叫,哥哥却是不管不顾,后面的飞刀嗖嗖射出,每一刀都没有避开要害。

    最后一刀更是直接扎在了面门上!

    观众们看着都觉得疼,就好像这刀扎在了自己身上一般。

    等到最后,哥哥扯下蒙眼的布巾,快步上前一把拉开绑着妹妹的绳索,两人一转,却见妹妹身上完好无损!

    这下子喝彩声轰然而起,铜钱雨点般落下。

    于大花站在一旁抱着胳膊,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那种“痛苦”,已经悄悄地在这些人的心中扎根了。

    许源中午的时候才回来,路过十字路口——如果没有之前老卜杂耍班子的事情,许大人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这次许大人却是多看了一眼。

    “望命”之下,一切无所遁形。

    两个四流,两个五流,三个六流——这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江湖班子?

    “飨厄趋吉”又在闪烁,原来是着落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