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京城一夜,清河上门
第194章 京城一夜,清河上门 (第3/3页)
动了几下,才勉强睁开。
她下意识地吸了口气,忍不住蹙紧了秀气的远山眉,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才将一声闷哼咽了回去。
国公府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容不得她半分懈怠。她忍着那磨人的不适,撑着酸软的腰肢,迅速而无声地坐起身。
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恰好勾勒出她侧身的剪影。
她只穿着一件水红色软绫抹胸,细窄的肩带松松挂在圆润的肩头,半遮半掩着底下的酥胸。
她赤着莹白如玉的纤足,动作虽比平日稍显滞涩,却依旧努力保持着那份刻意的轻盈,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先轻手蹑脚走到外间,从温着的炭炉上提下铜壶,兑好一盆温度恰好的洗脸水,绞了热手巾。这才回到内室,垂首侍立床边,低声道:“老爷,水备好了。”
西门大官人嗯了一声,坐起身。金钏儿立刻上前,将温热的巾子双手奉上。
就在金钏儿低头整理大官人腰间最后一丝褶皱时,自己穿戴整齐后,门外响起了小心翼翼的叩门声,是玳安的声音:“大爹,您起了没?小的们来伺候。”
“进来。”大官人扬声道。
金钏儿闻声,立刻规矩的后退两步,侧身垂首侍立在床榻与梳妆台之间的角落阴影里。
大官人一愣,回头一望,果然这国公府的规矩和自己府里不同。
这是贴身丫鬟需退避到不引人注目、又能在主人需要时及时上前的侧后方位置,既显示谦卑,又不碍事。
门开了,玳安和来保躬身进来。两人一眼瞥见角落阴影里垂手侍立、面颊犹带一丝不易察觉红晕的金钏儿,又飞快地扫了一眼穿戴整齐、神清气爽的大官人,心中了然,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大爹,事儿办妥了!”来保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兴奋与恭敬,“吏部和兵部的手续,全齐了!小的天不亮就去守着,那边一见着太师爷的纸令,那叫一个痛快!简直跟催命符似的,赶着就给办完了,一点磕绊都没打!”
大官人闻言也是一愣:“这么快?”他原以为至少得再耗上一两日。
“可不是嘛大爹!”玳安也凑上前,满脸堆笑地帮腔,
“您是没瞧见那帮书吏的嘴脸,见了太师爷的条子,腰都快弯到地上了!办起事来手脚麻利得,啧啧,生怕慢了一步惹祸上身似的!”
大官人嘴角勾起一丝了然又带着点嘲讽的笑意:“好,办得好。此地不宜久留,收拾收拾,用过早饭即刻启程回清河。这官身定了,官服也得赶紧缝制起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面前两个心腹,笑道:“放心,少不了你们俩的。每人给你们也缝上几身合体的官服,穿出去也像个样子。”
玳安和来保一听,喜得心花怒放,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磕头:“谢大爹恩典!谢大爹恩典!”
来保更是激动道:“大爹体恤!小的…小的们自己也攒了些散碎银子,不敢全让大爹破费……”
大官人哈哈一笑,声音洪亮:“说的什么话!难道你们主子我还付不起几身官服的银两?起来起来!跟我这些年,这点体面还不该给你们?”
“是是是!大爹说的是!”两人赶紧爬起来,脸上笑开了花。
然而,这番对话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角落阴影里的金钏儿耳边!她原本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将自己缩成背景。可“吏部”、“兵部”、“手续齐了”、“官身”、“官服”、“缝制”……这些词一个接一个钻进她耳朵里。
五品大官?
金钏儿的心猛地一跳!她伺候的这位大官人,竟是实打实的朝廷命官,五品武职!
这身份,放在国公府里也需正经行礼的!
而更让她震惊得几乎忘了呼吸的是——眼前这两个刚刚还跪在地上磕头谢恩、看起来卑微恭顺如同寻常豪奴的汉子,玳安和来保…大官人竟然说也要给他们缝制官服?!
他们两个…也是官身?!
金钏儿瞬间滚烫的血液涌上面颊。
哪个奴婢不期望自己主家能够荣华发达。
自己昨夜竟然是伺候候一位五品官!
而这两个她潜意识里并未太过在意的“下人”,竟也是官!
金钏儿心头那点指望,“噌”地就窜起老高,烧得她浑身燥热。
暗忖道:有朝一日,若能借着新主子的势,体己梯己攒足了,大模大样坐了小轿子,回那贾府走上一遭……
大官人带着一群人匆匆往清河县赶。
此刻,西门府上气氛本就因大官人远行而有些沉寂。
忽听得门上报:“李县尊座下王押司、山东提刑所干办公事孙大人到访!”
吴月娘正在上房理着账目,闻报心头便是一紧。
来的是李县尊的心腹押司和夏提刑的干办公事属官,掌具体案牍刑名事务,皆是手握实权的要紧人物。
她不敢怠慢,忙命小玉收拾了桌面,自己整了整衣衫发髻,强打起精神,到前厅迎客。
不多时,小厮引着两人进来。
当先一人四十上下年纪,穿着半新不旧的青色圆领官服,头戴吏巾。
他身后跟着一位三十出头的汉子,身材精悍,穿着提刑所公人惯穿的皂色劲装。
月娘上前万福:“不知二位大人光降寒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一面命金莲儿看茶。
王押司还算客气,拱手还了半礼:“大娘子不必多礼,下官等也是奉命行事,叨扰了。”
那孙干办只是略一抱拳,目光锐利地在厅堂内扫视一圈,带着公门中人特有的审视意味。
分宾主落座,金莲儿奉上茶来。
俩人却无心品茗,沉吟片刻,开门见山道:“大娘子,今日冒昧前来,实是有一桩要紧公务。贵府……怕是有些账目,拖欠了些时日?”
月娘心下一沉,面上强笑道:“王押司说的是?不知是哪里的账目?”
王押司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一张折迭得整整齐齐的桑皮纸,展开来,却并未递给月娘,只是平摊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手指在那朱红色的官印和一行行墨字上点了点:
“大娘子请看,这是上头的条子,直接下到我们李县尊衙门的。白纸黑字,写得明白,贵府有一笔款项,数目不小,逾期未还。县尊大人深感为难,特意遣下官前来知会一声。”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月娘:“按说,这等拖欠债被上头逼,本该直接派衙役上门催缴,甚至封门拿人也是常理。”
“只是……贵府毕竟是西门大官人的府邸,大官人又有显谟学士头衔,更和县尊交好,得带人来……未免太过生硬,失了体面。这才让下官先来通个气儿。”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直沉默的孙干办接口了,声音硬邦邦的,像块生铁:“正是此理。这桩事,我们山东提刑所夏提刑夏大人那里,也接到了同样的条子。”
他目光如电,直射月娘,“夏大人也发话了,西门大官人毕竟是显谟学士。直接派兵丁上门锁拿家眷,传出去不好听,也伤了和气。”
“故此,夏大人特命卑职前来提醒大娘子一声。”
他嘴角扯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只是,这提醒归提醒,规矩是规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家手里捏着白纸黑字、摁着手印的欠款单子,走到天边也是占着理的。”
“大娘子若是执意不还,怕是不好交代。”
月娘温和的笑道:“二位大人……这,这欠款之事,妾身一介女流,实不知详情。可否……可否宽限些时日?待我家官人从东京回来,必有分晓……”
王押司缓缓摇头,叹道:“大娘子,非是我等不通情理。实在是上头压得紧,这‘条子’是催命符啊!李县尊和夏提刑顶着压力,能让我二人不带人来,已是看在西门大官人的金面上了。这宽限……”他拖长了调子。
孙干办更是直接,斩钉截铁道:“一日!最多一日!大娘子,明儿个这个时候,要么见到现银,要么见到我们提刑所的签票告辞了!”
说完转身离开。
王押司也跟着起身,语气温和低声:“大娘子,早做打算,即便是县尊这可以多拖几日,夏提刑那里可不好相以,下官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