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种子的萌芽

    声音种子的萌芽 (第2/3页)



    林绵则关心另一件事:“你们展示的时候,需不需要现场录音?我有个朋友在做音响设备,可以借一套便携的。”

    “暂时不用,我们就做静态展示。”小星星说,“不过,爸,你周末能带我去设计院录音吗?”

    “周六上午我要加班,你可以跟我去。但说好了,不能打扰别人工作。”

    “保证安静得像只小老鼠!”

    周六早晨,小星星早早起床,检查录音笔的电量,准备了备用电池和存储卡。霍星澜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么正式,像是要去采访大人物。”

    “每个认真工作的人都是大人物。”小星星模仿着刘师傅说话的语气,把霍星澜逗乐了。

    设计院在一栋老楼里,外墙爬满了爬山虎。走进大门,是一个挑高的大厅,阳光从顶部的天窗洒下来,在磨石地板上投下光影。即使是在周末,这里也很安静,只有隐约的键盘声从某个办公室里传出来。

    霍星澜带着小星星来到自己的工作区。那是一个开放式办公室,每个人的工位用隔板分开。霍星澜的桌面上堆满了图纸和模型,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建筑结构图。

    “你先坐这儿,我还有点图要改。你自己先录录环境音?”霍星澜压低声音说。

    小星星点点头,找了个角落坐下,打开录音笔。

    周末的办公室确实安静,但并不是完全无声。空调出风口的“呼呼”声,日光灯镇流器轻微的“嗡嗡”声,远处不知哪台电脑主机运转的低声轰鸣。这些背景音构成了一个空间的“底噪”,就像画布的底色。

    过了一会儿,隔壁工位来了人。是个戴眼镜的叔叔,看到小星星愣了一下。霍星澜探头解释:“我儿子,来做课外实践的。”

    “哦,欢迎欢迎。”叔叔友善地笑笑,然后坐下来开始工作。

    小星星小心地把录音笔转向那个方向。他听到了翻阅纸张的“沙沙”声,铅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还有偶尔的叹息声——那是在思考时无意识发出的。最有趣的是,这位叔叔真的有用笔敲桌子的习惯,“哒、哒、哒”,节奏时快时慢。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办公室里传来讨论声。声音不大,但能听出是在争论什么方案。

    “这个承重结构不行,得加强……”

    “但是加柱子会影响空间通透性……”

    “安全第一,美观第二……”

    这些专业术语小星星听不懂,但他能听出语气里的认真和执着。那是人们在为自己的作品而努力的声音。

    霍星澜改完图,走过来低声问:“录得怎么样?”

    “挺好的。”小星星也压低声音,“我听到了好多平时不会注意的声音。”

    “走,带你去模型室看看,那里声音可能更有意思。”

    模型室在走廊尽头,推开门,一股木屑和胶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建筑模型,从微缩的民居到大型公共建筑,精致得让人惊叹。几个学生在角落里做一个校园规划模型,正在用切割机裁切板材。

    霍星澜跟负责的老师打了招呼,小星星被允许在不妨碍工作的前提下录音。

    切割机工作时发出尖锐的“滋滋”声,但被吸音材料减弱了不少。接着是打磨边缘的“沙沙”声,胶水瓶挤压时的“噗噗”声,还有学生们小声交流的声音:

    “这块再往左一点。”

    “胶水还没干,扶一下。”

    “窗户的比例对了吗?”

    这些声音组合在一起,像是在进行一场精细的手术。小星星忽然想到,建筑设计就是用双手把想象中的东西变成现实,而这些声音就是转变过程的见证。

    录了大概半小时,霍星澜看了看表:“差不多了吧?我工作完成了,带你去吃午饭。”

    离开设计院时,小星星的录音笔里装满了新的声音素材。他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后座上,抱着爸爸的腰,忽然问:“爸,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霍星澜骑得不快,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喜欢啊。虽然有时候很累,画图画到眼睛发花,但看到自己设计的建筑真的建起来了,人们在里面生活、工作,那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你创造了一个世界?”

    “没那么夸张。但确实,每个建筑都是一个容器,装着人们的一段段生活。”霍星澜顿了顿,“你录的那些声音,其实也是在收集生活的片段。我们做的事,本质上有点像——都是在记录和创造。”

    这话让小星星想了很久。直到吃午饭时——他们在一家小面馆吃牛肉面,热腾腾的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他还在琢磨爸爸的话。

    “想什么呢?面都快凉了。”霍星澜用筷子敲敲他的碗边。

    “爸,你说如果几十年后,有人听到我今天录的设计院的声音,他们会想到什么?”

    霍星澜想了想:“可能会想到,在二十一世纪初,有一群这样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用这样的工具,设计着城市的未来。他们会听到我们的思考方式、工作节奏,甚至感受到那个时代的氛围。”

    “就像我们听老磁带里的工厂歌声?”

    “对,一个道理。”

    小星星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他不仅是在收集声音,还是在为未来保存现在的切片。就像琥珀保存了远古的昆虫,声音保存了时间的片段。

    下午回到家,林绵正在整理衣柜。她把冬天的厚衣服拿出来晒,春天的薄衣服挂进去。衣柜门开合的声音,衣架碰撞的声音,折叠衣物时布料摩擦的声音——这些家庭日常的声音,也是生活交响曲的一部分。

    “妈,我能录你整理衣柜的声音吗?”小星星举起录音笔。

    林绵笑了:“这有什么好录的?”

    “这也是生活的声音啊。”

    “好吧,随你。”林绵继续手上的活儿。

    小星星录下了衣柜门滑轨的“哗啦”声,毛衣叠起来时软软的“噗噗”声,还有林绵偶尔哼的歌——不成调,就是随口哼哼,但很轻松愉快。

    录着录着,他忽然意识到,家的声音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因为它们太日常了,日常到我们几乎听而不闻。但正是这些声音,构成了我们最深的记忆底色——妈妈做饭的声音,爸爸看报时翻页的声音,自己小时候玩具的声音……

    也许,在声音地图里,应该专门有一章叫“家的声音”。

    周日,四个孩子又聚在小星星家。他们带来了周末的收获。

    小雨画了一系列工具的特写:爸爸的扳手,妈妈的擀面杖,爷爷的老花镜,奶奶的缝衣针。每一件工具都画得细腻,连使用留下的痕迹都表现出来了。

    “我想明白了,”小雨说,“工具是人手的延伸,工具的声音就是人手劳作的声音的放大。”

    小文带来了她写的几段文字,不是说明性的,更像是散文诗:

    “清晨四点的面包房,面团在揉捏中呼吸。烤箱门开合的瞬间,热气携带着麦香涌出。面包师的手有节奏地拍打面团,那声音像是心跳——为整个城市准备早餐的心跳。”

    “深夜的出租车里,电台主持人的声音温柔地流淌。打表器每跳一个数字,就离家的方向近一点。车窗外的城市灯光流成河,车内是一个移动的、温暖的小世界。”

    “建筑工地的塔吊上,风声很大。但对操作员来说,最清晰的是对讲机里的指令声,和钢缆卷动时的‘嘎吱’声。他在云端工作,用钢铁的手臂搭建城市的骨骼。”

    小宇则带来了新的照片和录音。他去了爷爷的老同事家,又录了几段老工人的歌声。还拍了一张特别珍贵的照片——五个退休老工人聚在一起,对着一个老式录音机唱歌,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照亮了他们花白的头发和认真的表情。

    “爷爷说,这是他们厂歌咏队的原班人马,三十年没一起唱过了。”小宇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录的时候,差点哭出来。不是难过,就是……很感动。”

    小星星播放了设计院的录音。当铅笔敲桌子的“哒哒”声响起时,大家都笑了。

    “这个节奏感,可以做背景节奏了。”小雨说。

    “我想到怎么组织这些声音了,”小文忽然说,“我们可以做一个‘城市之声日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每个小时选一个最具代表性的声音。然后配一幅画,一段文字。”

    “那需要很多素材啊。”小宇说。

    “所以我们才要发动更多同学。”小星星说,“而且,不是要一次做完。我们可以先做春夏秋冬四季的特别版,每个季节选一天。”

    这个计划听起来可行。他们决定先做“春日之声”,从清晨五点到深夜十二点,选取十九个时间点(去掉睡眠时间)。每个人负责几个时间点的素材收集和制作。

    分工完成后,小星星想起周老师说的展示:“对了,我们要在学校做个小型展示。就展示‘春日之声’的雏形。”

    “什么时候?”

    “下周五的文化节预展。”

    时间有点紧,但大家都很兴奋。有 deadline 反而让人更有动力。

    接下来的几天,小星星的生活被声音填满了。白天在学校,他收集同学们交来的录音片段——用手机录的,音质参差不齐,但每一段都带着孩子的真诚。晚上回家,他戴上耳机,一遍遍地听,做标记,写笔记。

    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规律:孩子们录父母工作的声音时,往往还会录到一些“意外”的声音。比如赵明明录出租车声音时,录到了一个乘客的对话片段:

    “师傅,开慢点,我不急。”

    “好嘞。您这是刚下夜班?”

    “嗯,在医院工作。这一天累的……”

    “医护人员辛苦啊。我这有薄荷糖,提提神?”

    “谢谢师傅。”

    这段对话不是“工作声音”本身,却让工作有了温度。小星星决定保留这些片段,因为它们展现了工作场景中的人情味。

    周三晚上,他正在剪辑一段清晨环卫工人扫街的声音,林绵敲门进来,端着一杯热牛奶。

    “休息会儿吧,都听了一晚上了。”

    小星星摘下耳机,揉了揉发酸的耳朵。突然的安静让他有些不适应——原来专注听声音这么久,切换到安静环境时,耳朵会有种“失重感”。

    “妈,你听过环卫工人扫街的声音吗?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沙、沙、沙’,很有节奏。我闭上眼睛听,能想象出扫帚划过路面的样子。”

    林绵坐下来:“我上夜班的时候听过。凌晨四点交接班,街上空荡荡的,只有扫地声。那时候觉得,这个城市还在沉睡,但已经有人在为它梳洗打扮了。”

    “你上夜班辛苦吗?”

    “习惯了就好。而且夜班有夜班的宁静,能听到白天听不到的声音——住院部走廊里轻轻的脚步声,护士站时钟的滴答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急救车声。”林绵摸摸他的头,“你最近对声音这么敏感,走路都在听,可也要注意安全,过马路别戴耳机。”

    “知道了。”小星星乖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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