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宫门深似海

    第五章 宫门深似海 (第2/3页)

身着内侍服饰的中年人快步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了苏瑾一眼,低声道:“随咱家来。进殿后,依礼跪拜,未得问话,不得抬头,不得出声。切记!”

    “是。”苏瑾应道,跟在这名内侍身后,踏上殿前的石阶。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

    殿内的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充斥着浓郁的香烛气味。苏瑾垂首敛目,只能看到前方不远处光亮的地面,以及两侧无数双穿着各式靴履的脚。

    她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审视的、好奇的、不屑的……如同无形的针刺。

    “司祝苏氏女,觐见——”内侍尖细的嗓音在殿中回荡。

    苏瑾依着姜女官所教的最高礼仪,趋步上前,在距离御阶约十步远处,深深伏跪下去,额头触地,朗声道:

    “民女苏氏,拜见大王。大王万年。拜见诸位大人。”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轻微的回响。

    殿内寂静了一瞬。

    然后,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从正前方的高处传来:

    “平身。”

    是帝辛。

    苏瑾谢恩,缓缓起身,但依旧垂首躬身,不敢直视。

    她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自己身上。但这一次,这目光中还夹杂着更多的东西——审视、评估,以及一丝因战事紧急而带来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东夷叛乱,攸侯殉国,军情紧急。”帝辛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大祭司言,需有天命眷顾之女随军祈福,以定军心。苏氏女,你既为血祭引雨之人,可愿担此‘司祝’之责,随大军东征,为我大商将士祈福?”

    这话虽是询问,但语气却毫无转圜余地。

    苏瑾心中苦笑。她能说不愿吗?

    “民女蒙大王不弃,巫祭大人举荐,惶恐之至。愿竭尽所能,以祷词奉于玄鸟先祖,祈佑王师凯旋。”她声音清晰,语气恭顺,将“自愿”的帽子戴稳。

    “好。”帝辛似乎满意她的回答,“闻太师。”

    “老臣在。”一个苍老却雄浑有力的声音从左侧前方响起。

    苏瑾用余光瞥去,只能看到一片深紫色的袍角和一截挂着玉环的绶带。

    “此女便交予你军中。司祝一职,依制而行。然军中以号令为先,太师可便宜行事。”帝辛的话,意味深长。“便宜行事”四个字,等于给了闻仲处置她的全权——无论是保护,还是……必要时舍弃。

    “老臣领旨。”闻仲的声音毫无波澜,“必严明军纪,不负王命。”

    “嗯。”帝辛不再多言,似乎对苏瑾已无更多兴趣,转向其他大臣,开始商讨具体的进军路线、粮草调配等事宜。

    苏瑾安静地跪坐在原地,如同一尊精致的木偶。她听着那些陌生的地名(奄、蒲姑、淮夷等)、兵力数字(三万甲士、五千战车)、粮草数目(粟米若干钟),心中对这个时代的战争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残酷、直接、消耗巨大。

    讨论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苏瑾腿脚早已麻木,却不敢有丝毫动弹。她能感觉到,期间有几道目光偶尔掠过她,有好奇(或许是费仲衍的父亲?),有不屑(某些武将?),也有深深的疑虑(文臣?)。

    终于,军事部署初步议定。

    “众卿且去准备,明日卯时,大军于南郊誓师出征!”帝辛一锤定音。

    “臣等领旨!”殿内众臣齐声应诺。

    “苏司祝留下。其余人,退下吧。”帝辛忽然道。

    众人一怔,但无人敢多问,纷纷行礼告退。大祭司看了苏瑾一眼,眼神深邃,也随众退出。

    转眼间,偌大的祈年殿内,只剩下帝辛、苏瑾,以及几名侍立在不远处阴影中的内侍和护卫。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香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苏瑾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单独留下她?意欲何为?

    “抬起头来。”帝辛的声音再次响起,比方才少了几分朝议时的威严,多了几分平淡,却更让人捉摸不透。

    苏瑾依言缓缓抬头,终于第一次,在相对清晰的视野中,看到了这位传奇(或臭名昭著)的商王。

    他端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并未穿正式的冕服,而是一身便于活动的玄色绣金常服,腰间佩剑。此刻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上,一手托着下颌,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晨光从殿门和高窗斜射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使得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更加难以揣测。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仿佛在评估一件器物,又像是在审视一个谜题。

    “你怕吗?”他突然问,问得没头没脑。

    苏瑾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随军出征。

    “民女……惶恐。然王命所召,不敢有辞。”她谨慎答道。

    “惶恐?”帝辛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似是嘲讽,“血祭之上,面对刀斧未曾退缩;昨日在寡人面前,亦能侃侃而谈。此刻却说惶恐?”

    苏瑾心头一凛。他知道!他知道昨日她看似恭顺下的那些小心思!

    “民女昨日胡言,请大王恕罪!”她立刻伏身请罪。

    “起来。”帝辛摆摆手,“寡人没说要治你的罪。相反,你昨日所言,虽有些取巧,倒也算言之有物。”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你可知,寡人为何准你随军?”

    “民女愚钝……”

    “因为大祭司需要你这样一个‘神女’,来证明神权于国于军之‘不可或缺’。”帝辛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而寡人……也想看看,你这个‘神女’,除了装神弄鬼和耍点小聪明之外,是否真的有点用处。”

    他身体微微后靠,目光投向殿外阴沉的天色:“东夷叛乱,非止兵祸。其地多山林沼泽,瘴疠横行,我军士卒多有不服水土,病倒者众。以往随军巫祝,只会跳神驱邪,于事无补。”

    他转回目光,重新锁定苏瑾:“你既读过些书,又有些急智。此行,除了必要的祈福仪式,寡人要你留意军中疫病,看看能否……想出点办法。哪怕只是让士卒少拉几天肚子,也算你一份功劳。”

    苏瑾心中剧震。帝辛这是在……给她指派实际任务?让她参与军队的后勤医疗?虽然只是“留意”和“想想办法”,但这已经超出了“神女”或“司祝”的范畴!

    他是在测试她?还是真的病急乱投医?或者……是想借此,削弱大祭司安排的、纯粹“神事”方面的作用?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展现她“实用价值”而非“神秘价值”的机会!

    “民女……定当尽力。”她压下心中激动,郑重应道。

    “记住,”帝辛的声音陡然转冷,“军中无戏言。你若只会空谈,耽误军机,或试图以鬼神之说蛊惑军心……闻太师之剑,可不认什么‘神女’。”

    “民女明白。”苏瑾背脊生寒,清晰地感受到话语中的杀意。

    “好了,下去吧。会有内侍带你去临时居所。明日誓师后,随中军出发。”帝辛挥挥手,似乎已对她失去兴趣,重新拿起案几上的一份简牍看了起来。

    “民女告退。”苏瑾再次深深叩拜,然后缓缓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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