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义的劫掠
第四章 不义的劫掠 (第3/3页)
他一把。
林海踉跄一步,几乎是掉到了移民船的甲板上。混乱立刻将他吞没。喊杀声、惨叫声、金属碰撞声、哭嚎声震耳欲聋。眼前是晃动的人影,鲜血飞溅,武器挥舞。一个满脸血污、眼神疯狂的海盗从他身边冲过,将短刀捅进一个老人的胸膛。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缩在角落尖叫,被一个海盗粗暴地拽开,抢走她紧紧护着的包袱,婴儿摔在地上啼哭不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真实,太残忍。
林海的胃剧烈翻腾,握刀的手抖得厉害。一个穿着粗布衣服、手持菜刀的男人,红着眼朝他冲来,嘴里喊着听不懂的语言,但脸上的绝望和决绝清晰无比。
躲开!本能驱使林海侧身。男人的菜刀擦着他的肩膀砍空。男人踉跄转身,再次扑来。
林海看到了男人的眼睛,里面没有凶狠,只有濒死的疯狂和对家园被毁的愤怒。他不是战士,只是个想保护家人的普通人。
杀了他?为了活下去,成为这群野兽的一部分?
不。
在菜刀再次挥下的瞬间,林海没有用刀去格挡或反击,而是猛地抬起左手,用手臂上那件厚实却肮脏的水手夹克,死死裹住了男人持刀的手腕,同时右脚狠狠绊向对方的下盘。这是他在学校学过的简单防身术,从未想过真的用来对付一个拿着武器的亡命徒。
男人惊叫一声,失去平衡向前扑倒。林海趁势用尽全力将他推向旁边一堆翻倒的木桶。
哐当!男人和木桶滚作一团,菜刀脱手飞出。
林海喘着粗气,心脏狂跳,没有追击。他转身,想找个角落躲起来,避开这疯狂的杀戮。
但他刚迈步,就撞上了一个人。
是黑牙萨奇。
黑牙脸上溅着几点血迹,正用手帕擦拭弯刀上的血,老鼠眼饶有兴致地盯着林海,又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木桶堆里挣扎的男人。
“啧,我们的东方‘懂船师’,”黑牙的声音黏腻滑溜,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讥讽,“刀都拿不稳?还是……心太软了?”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在这里,心软就是找死。亨特船长可不会留着一个不肯沾血的‘货物’。”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林海脸上爬过,“我盯着你呢,小子。好好表现,不然……下次挂上鞭刑柱的,可能就是你背后的皮了。”
说完,黑牙阴笑一声,转身走向另一个战团,那里有几个移民在负隅顽抗。
林海站在原地,如坠冰窟。黑牙的警告比眼前的血腥更让他感到寒意。他不是旁观者,他是参与者,是被监视的猎物。在这个地狱里,仅仅是“不杀人”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罪状。
他看向甲板。铁钩托马斯已经制服了那几个抵抗者,正像拖死狗一样把他们捆起来,动作熟练麻利。刀疤脸正带着人逐层搜索船舱,驱赶出更多的俘虏,哭喊声从下面不断传来。值钱的东西被粗暴地翻找出来,堆在甲板中央。几个略有姿色的女人被海盗们拉扯着,发出凄厉的哭喊。亨特船长不知何时也过来了,正背着手,冷漠地巡视着他的战利品,对脚下的鲜血和尸体视若无睹。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不义的屠杀和劫掠。而林海,身在其中,手虽未直接染血,但袖手旁观本身,是否已是一种罪恶?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摔在地上、啼哭不止的婴儿身上,又看向那个刚刚被他推开、此刻正用混杂着恐惧和仇恨眼神瞪着他的男人。
生存,必须以同流合污为代价吗?
他握紧了手中冰冷的短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刀锋钝涩,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甲板上的哭喊和狂笑还在继续,血锚号的旗帜在腥咸的海风中猎猎作响,那枚巨大的锈铁锚图腾,仿佛正咧开嘴,嘲笑着他的软弱和挣扎。
在这片被暴力和贪婪玷污的海域,林海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正站在一个无比危险的道德悬崖边缘。向前一步是深渊,后退一步……似乎也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