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学习“上流社会”的规矩

    第45章:学习“上流社会”的规矩 (第3/3页)

剧。

    他开始感到一种深刻的、智力上的羞辱。不是因为他笨,学不会这些步骤(事实上,死记硬背是他的强项),而是因为这些东西所代表的那个世界的运行逻辑,与他所认知的、挣扎求存的真实世界,是如此的水火不容。在那个世界里,人们用领带的宽度和握手的力度来传递权力和阶层信号;而在他来的世界,人们用汗水浸透的工装和布满老茧的双手,来兑换生存所需的微薄筹码。

    傍晚时分,他迎来了最艰巨的挑战——中西餐礼仪。视频里,长长的西餐桌上,琳琅满目的餐具,从外到内,依次排开,每一种都有其特定用途:开胃菜叉、主菜叉、鱼叉、沙拉叉、甜品叉;汤匙、主菜刀、鱼刀、黄油刀、甜品匙……还有各种形状的酒杯:水杯、红酒杯、白酒杯、香槟杯。用餐流程更是复杂:餐巾的折叠与放置,面包的取用与涂抹黄油的方式,汤匙的舀取方向,切割食物时不能发出声响,刀叉的摆放位置传达的不同信号(暂停、用餐完毕、需要添菜),以及品酒、敬酒、交谈时机的把握……

    中餐礼仪虽然相对熟悉,但也充满了各种“规矩”:主宾座次,转盘礼仪(不能反向转动,不能越过别人夹菜),布菜的顺序,使用公筷母匙,不能将筷子插在饭上,不能吮吸筷子,不能挑剔翻搅菜肴,喝汤不能出声……

    罗梓看得头皮发麻。他过去吃饭,只是为了果腹。最快速度吃完,然后继续奔波。餐桌礼仪?不存在的。他甚至常常是蹲在路边,就着一次性饭盒,快速扒完一顿饭。而现在,他却要学习如何像电影里的贵族一样,用那些闪闪发光的、他叫不出名字的餐具,慢条斯理地、姿态优雅地,完成一顿饭。这其中的讽刺和荒诞,让他几乎要笑出声来,却又感到喉咙发紧,眼眶酸涩。

    晚上七点半,他怀着上刑场般的心情,在“王姐”平静目光的示意下,走向一楼那间他从未进入过的偏厅小餐厅。餐厅不大,但布置得极为雅致。一张铺着米白色桌布的小方桌,正中央摆着一小瓶鲜花。桌上已经按照西餐的正式摆台,为他一个人摆放好了全套的餐具——三副刀叉,两把勺子,三个酒杯(水杯、红酒杯、白酒杯),折叠成精致形状的餐巾。

    晚餐是标准的西式套餐:开胃菜(芦笋冷汤),主菜(香煎鳕鱼配时蔬),甜品(焦糖布丁)。每道菜都由王姐无声地端上,撤下。她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像个沉默的影子,但罗梓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过他每一个动作。

    他拿起刀叉,手有些抖。脑海中疯狂回放着下午视频里的内容:左手叉,右手刀。切割食物时,不能发出刺耳的声音。喝汤时,汤匙要由内向外舀取,不能吸溜。酒杯要怎么握,品酒前要如何观察颜色、嗅闻香气……

    他笨拙地切割着鳕鱼,鱼肉很嫩,但他却觉得那餐刀有千钧重。他试图模仿视频里那种轻松优雅的姿态,但身体却僵硬得像一块木头。他能感觉到自己拿叉的姿势可能不对,切割的角度可能太垂直,喝汤时可能舀得太满……

    王姐始终没有出声纠正,只是在他明显停顿、露出困惑或犹豫时,会极其轻微地、不易察觉地调整一下站姿,或者将目光落在他应该注意的餐具上。这种无声的、充满压力的“提示”,比直接指出错误,更让罗梓感到难堪和紧张。

    一顿饭,吃得他汗流浃背,心力交瘁。食物很美味,但他完全尝不出味道,只觉得每一口都像在吞咽沙砾。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甜品被撤下。王姐走上前,用标准而平静的语气说:“罗先生,用餐结束了。您可以回房休息了。”

    罗梓如蒙大赦,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那个让他窒息的小餐厅。回到房间,他瘫坐在沙发上,感觉比干了一整天重活还要累。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更是精神上那种被强行扭曲、被审视、被否定的巨大消耗。

    他看着桌上摊开的学习材料,看着手腕上冰冷的设备,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不合身(虽然面料尚可)衣服、表情茫然疲惫的年轻人。

    “学习上流社会的规矩……”

    他在心中默念,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这哪里是学习规矩。

    这分明是一场,针对他过去所有生存方式、所有认知体系、所有作为“罗梓”这个底层个体尊严的,系统性、冷酷无情的 di**antling(拆除)与 reprogramming(重编程)。

    而他,没有选择,只能像一个最笨拙的学生,在这场残忍的“改造”中,一点点,将自己打碎,然后,试图按照那个女人的要求,拼接成一个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名为“助理”的、合格的工具。

    夜,深了。

    别墅主楼的方向,依旧一片寂静。

    而侧翼的客房里,一个灵魂,正在无声地,承受着一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名为“规矩”的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