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清道夫的悲歌

    第十五章 清道夫的悲歌 (第2/3页)

他拒绝,李正风会死守在这里。苏未央会彻底结晶。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秦守正到底在恐惧什么。

    如果他动手——

    那他就是秦守正最想看到的画面:作品自相残杀,儿子杀死兄长。

    刀尖颤抖得厉害。

    李正风笑了。他伸出手,握住陆见野持刀的手。那手是机械的,冰冷,但握力温柔得可怕。

    他向前一送。

    刀刃刺入机械心脏的瞬间,整个世界静音了。

    然后,银色义眼爆发出最后的强光。

    不是视觉的光。

    是记忆的洪流。

    ---

    年轻十岁的李正风抱着女儿冲进医疗室。小雨在他怀里轻得像羽毛,脸色苍白如纸。她的眼睛睁着,但里面什么都没有,像两个空洞的窗口。

    “救她!”李正风对着穿白大褂的秦守正吼,声音撕裂,“你说过有办法!”

    秦守正平静地看着监测仪。屏幕上的情感波动曲线几乎是一条直线。“情感流失速度加快了。常规注入已经无效。”

    “那就用非常规!什么都可以!”

    秦守正沉默了一会儿。那沉默长得像永恒。然后他说:“有一个新项目。成功率百分之三十七,但如果成功,她不仅能活,还会获得感知情绪的强化能力。”

    “做。”李正风毫不犹豫,“现在就做。”

    他签同意书。厚厚一叠纸,密密麻麻的条款。他只看了三个字:治愈率。

    画面跳转。

    三年后,同一间医疗室。小雨在玻璃后笑,真正地笑,眼睛弯成月牙。她举起一张画:“爸爸你看,今天的太阳是圆的!”

    画上,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形,下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给爸爸。

    秦守正站在李正风身边:“数据很稳定。她现在是完美的共鸣体原型。”

    “谢谢。”李正风说,眼泪流下来,滴在制服肩章上,“谢谢你,局长。”

    “不必。”秦守正的目光落在小雨身上。那不是看人的眼神,是研究员看实验体的眼神,是收藏家看藏品的眼神。“她很有价值。”

    画面再跳转。

    血。

    但不是小雨的。

    李正风站在活体图书馆的回廊里,脚下躺着六名守卫。他的配枪枪管发烫,机械义眼第一次完全激活——银色的光涌出,视野里的一切都变成了数据流。这是秦守正给的“礼物”,说能帮助他更好地执行任务。

    他冲进第七区。

    看见了。

    他的小雨,被固定在共鸣架上,头发剃光了,头皮上布满接口。她还睁着眼,但眼神已经不是小雨的眼神。那是……空的。是数据接口等待输入时的空白状态。

    “移除程序已完成。”机械音响起,“实验体1147已接入忘忧墟主网络,成为活体数据库节点。”

    李正风跪倒在地。

    他抬头,看见监控摄像头转过来,红灯闪烁。他知道秦守正在看。

    他举起枪,对准小雨的额头。

    手抖得厉害。

    三秒。五秒。十秒。

    枪掉了。

    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

    他瘫在地上,像被抽掉脊椎的狗。

    ---

    陆见野猛地回神,大口喘气。

    记忆不是读取的,是被灌入的。李正风的银色义眼在最后一刻,将所有的记忆数据压缩成洪流,冲进了他的大脑。

    他跪倒在地,刀还插在李正风胸口。机械心脏的搏动正在减弱,一下,两下,然后停止。

    “现在……”李正风吐着血沫,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挖出来……钥匙……”

    陆见野的手在抖。但他照做了——将手伸进破开的胸腔,在齿轮、泵管、冷却液中摸索。温度,他感受到的温度,是机械运转的热,也是生命最后的热。

    他抽出手。

    掌心躺着一颗机械心脏。拳头大小,银色合金外壳半透明,能看见内部精密的晶管与发光的核心。心脏正中,插着一把钥匙。

    纯银的,造型古朴得像古董怀表的发条钥匙,表面刻着细密的花纹——不,不是花纹,是微缩的神经回路图。

    李正风的呼吸越来越弱。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钥匙:“插入……空气中……对准你感知到的……情绪最浓的那个点……”

    陆见野环顾四周。

    测写能力下意识激活。银色覆盖瞳孔的瞬间,世界变了。

    坟场里漂浮的无数荧光中,有一个点特别暗。不是不发光,是光被某种东西吞噬了。那是一个记忆的黑洞,一个情绪的奇点,一个被埋葬了三十年的秘密。

    他走向那个方向。

    踩过哭泣的晶体,穿过悲伤的荧光,最后停在坟场边缘的岩壁前。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岩壁,但在测写视觉里,那里有一个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的漩涡。

    陆见野举起钥匙。

    犹豫了一秒。

    然后,刺入。

    没有阻力。钥匙消失在空气中,像插进了一池水银。紧接着,以钥匙为中心,空气开始波动、旋转、撕裂——

    打开了一扇门。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门。没有门框,没有把手,只是一个长方形的、边缘模糊的开口。透过开口,能看见另一边的景象:一片墓地,黄昏,细雨蒙蒙。

    “去看吧……”李正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已经微弱如蚊蚋,“看他为什么……一定要创造你……”

    陆见野回头。

    李正风仰面倒在地上,胸口的大洞汩汩流出混合着血液的冷却液。他睁着那只人类眼睛,望着坟场穹顶——那里没有天空,只有无数荧光如星辰般漂浮。

    他的嘴角保持上扬。

    陆见野转回头,看着那扇记忆的门。

    他踏了进去。

    ---

    细雨打在墓碑上,声音细密如蚕食桑叶。

    黄昏的光被雨丝切割,碎成金色的粉末,洒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这是一座老墓园,墓碑大多斑驳,刻字被岁月磨平,像老人脸上模糊的皱纹。

    但有一座墓碑很新。

    或者说,是经常被人擦拭。黑色大理石表面光可鉴人,雨水在上面汇成细流,顺着刻字的沟壑流淌,像黑色的眼泪。

    陆见野走近,看清了碑文:

    爱妻陆明薇与未出世的孩子

    长眠于此,等我团聚

    夫·秦守正立

    日期是三十三年前。

    脚步声传来。

    陆见野转头,看见一个年轻人撑伞走来。黑色西装,身形瘦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是秦守正,但年轻至少三十岁。脸上还没有那些深刻的皱纹,眼神里还没有那种冻结的平静。

    这个秦守正的眼睛是红的,肿的,像两个溃烂的伤口。

    他走到墓碑前,跪下。伞掉在一边,雨很快打湿了他的头发、西装、肩膀。他不在乎。

    他伸出手,颤抖的手指抚过墓碑上的名字。指尖在“陆明薇”三个字上停留,久久停留,像在抚摸爱人的脸。

    “明薇……”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对不起……对不起……”

    他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石碑上,肩膀开始抖动。起初是压抑的抽泣,然后变成崩溃的嚎哭。一个成年男人,跪在雨中的墓前,哭得像丢失一切的孩子。

    “你说想要个家……我说再等等……等我这个项目做完……”秦守正捶打自己的胸口,捶得西装褶皱,“我为什么要等?为什么?”

    他抬起脸,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在脸上划出纵横的沟壑。

    “还有我们的孩子……我连名字都取好了……如果是男孩,叫秦见野……如果是女孩,叫秦未央……”他哽咽得说不下去,整个人蜷缩在墓碑前,像未出生的胎儿,“见野……未央……见野……未央……”

    陆见野站在雨中,感觉不到雨水的冰凉。

    他只感觉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攥碎。

    见野。

    未央。

    秦见野。秦未央。

    墓碑上的日期——三十三年前。那时候,秦守正还没开始新火计划,没建立净化局,没创造零号实验体。

    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失去妻儿的普通人。

    画面开始扭曲、跳转。

    ---

    实验室,惨白的灯光刺眼如手术台。

    年轻的秦守正站在两个培养舱前,眼神狂热。他身上的西装皱巴巴,领带歪斜,头发凌乱,眼里的血丝说明他已经很多天没睡——或者,很多年没睡。

    左边培养舱里,悬浮着一个女婴胚胎。营养液中的微光勾勒出蜷缩的轮廓。标签上写着:“陆明薇二号,基因来源:毛发样本G-7,人格模板:记忆重构中。”

    右边培养舱里,是男婴胚胎。标签:“我的儿子,基因优化版,人格模板:待写入。”

    秦守正将手贴在两个培养舱的玻璃上,掌心温热了冰冷的表面。他轻声说话,声音温柔得可怕:

    “这次,爸爸不会让你们离开。”

    “我会创造出完美的世界,没有病痛,没有死亡,没有离别。”

    “你们会在那里,永远在一起。”

    “见野……未央……爸爸很快就来接你们……”

    他俯身,额头抵在玻璃上,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玻璃流下,和营养液中的气泡混在一起。

    ---

    画面再跳转。

    更多实验室。更多培养舱。失败的实验体被移出,新的胚胎被放入,像流水线上替换不合格的零件。

    秦守正的头发开始变白,不是慢慢变,是一夜之间。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鬓角的白发,用手指捻了捻,然后笑了。笑声在空荡的浴室里回荡,像个疯子。

    他建立了净化局,制定了情感管控法案,开始收集全城的情核。在一次内部会议上,他说:“自然生育的人类有太多缺陷。情感会带来痛苦,记忆会带来创伤。我要创造的是完美的、永恒的生命。”

    台下的人鼓掌。他们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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