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贤传第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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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贤字长孺。鲁国邹人也。其先韦孟,家本彭城,为楚元王傅,傅子夷王及孙王戊。戊荒淫不遵道,孟作诗风谏。后遂去位,徒家于邹,又作一篇。其谏诗曰:
肃肃我祖,国自豕韦,黼衣硃绂,四牡龙旂。彤弓斯征,抚宁遐荒,总齐群邦,以翼大商,迭披大彭,勋绩惟光。至于有周,历世会同。王赧听谮,实绝我邦。我邦既绝,厥政斯逸,赏罚之行,非由王室。庶尹群后,靡扶靡卫,五服崩离,宗周以队。我祖斯微,迁于彭城,在予小子,勤诶厥生,厄此嫚秦,耒耜以耕。悠悠嫚秦,上天不宁,乃眷南顾,授汉于京。
于赫有汉,四方是征,靡适不怀,万国逌平。乃命厥弟,建侯于楚,俾我小臣,惟傅是辅。兢兢元王,恭俭净一,惠此黎民,纳彼辅弼。飨国渐世,垂烈于后,乃及夷王,克奉厥绪。咨命不永,唯王统祀,左右陪臣,此惟皇士。
如何我王,不思守保,不惟履冰,以继祖考!邦事是废,逸游是娱,犬马繇繇,是放是驱。务彼鸟兽,忽此稼苗,烝民以匮,我王以愉。所弘非德,所亲非悛,唯囿是恢,唯谀是信。睮々谄夫,咢咢黄发,如何我王,曾不是察!既藐下臣,追欲从逸,嫚彼显祖,轻兹削黜。
嗟嗟我王,汉之睦亲,曾不夙夜,以休令闻!穆穆天子,临尔下土,明明群司,执宪靡顾。正遐由近,殆其怙兹,嗟嗟我王,曷不此思!
非思非鉴,嗣其罔则,弥弥其失,岌岌其国。致冰匪霜,致队靡嫚,瞻惟我王,昔靡不练。兴国救颠,孰违悔过,追思黄发,秦缪以霸。岁月其徂,年其逮耇,于昔君子,庶显于后。我王如何,曾不斯觉!黄发不近,胡不时监!
其在邹诗曰:
微微小子,既耇且陋,岂不牵位,秽我王朝。王朝肃清。唯俊之庭,顾瞻余躬,惧秽此征。
我之退征,请于天子,天子我恤,矜我发齿。赫赫天子,明哲且仁,悬车之义,以洎小臣。嗟我小子,岂不怀土?庶我王寤,越迁于鲁。
既去祢祖,惟怀惟顾,祁祁我徒,戴负盈路。爰戾于邹,剪茅作堂,我徒我环,筑室于墙。
我即□逝,心存我旧,梦我渎上,立于王朝。其梦如何?梦争王室。其争如何?梦王我弼。寤其外邦,叹其喟然,念我祖考,泣涕其涟。微微老夫,咨既迁绝,洋洋仲尼,视我遗烈。济济邹鲁,礼义唯恭,诵习弦歌,于异他邦。我虽鄙耇,心其好而,我徒侃尔,乐亦在而。
孟卒于邹。或曰其子孙好事,述先人之志而作是诗也。
自孟至贤五世。贤为人质朴少欲,笃志于学,兼能《礼》、《尚书》,以《诗》教授,号称邹鲁大儒。征为博士,给事中,进授昭帝《诗》,稍迁光禄大夫、詹事,至大鸿胪。昭帝崩,无嗣,大将军霍光与公卿共尊立孝宣帝。帝初即位,贤以与谋议,安宗庙,赐爵关内侯,食邑。徙为长信少府,以先帝师,甚见尊重。本始三年,代蔡义为丞相,封扶阳侯,食邑七百户。时,贤七十余,为相五岁,地节三年以老病乞骸骨,赐黄金百斤,罢归,加赐第一区。丞相致仕自贤始。年八十二薨,谥曰节侯。
贤四子:长子方山为高寝令,早终;次子弘,至东海太守;次子舜,留鲁守坟墓;少子玄成,复以明经历位至丞相。故邹鲁谚曰:「遗子黄金满□,不如一经。」
玄成字少翁,以父任为郎,常侍骑。少好学,修父业,尤谦逊下士。出遇知识步行,辄下从者,与载送之,以为常。其接人,贫贱者益加敬,繇是名誉日广。以明经擢为谏大夫,迁大河都尉。
初,玄成兄弘为太常丞,职奉宗庙,典诸陵邑,烦剧多罪过。父贤以弘当为嗣,故敕令自免。弘怀谦,不去官。及贤病笃,弘竟坐宗庙事系狱,罪未决。室家问贤当为后者,贤恚恨不肯言。于是贤门下生博士义倩等与宗家计议,共矫贤令,使家丞上书言大行,以大河都尉玄成为后。贤薨,玄成在官闻丧,又言当为嗣,玄成深知其非贤雅意,即阳为病狂,卧便利,妄笑语昏乱。征至长安,既葬,当袭爵,以病狂不应召。大鸿胪奏状,章下丞相、御史案验。玄成素有名声,士大夫多疑其欲让爵辟兄者。案事丞相史乃与玄成书曰:「古之辞让,必有文义可观,故能垂荣于后。今子独坏容貌,蒙耻辱,为狂痴,光耀暗而不宣。微哉!子之所托名也。仆素愚陋,过为宰相执事,愿少闻风声。不然,恐子伤高而仆为小人也。」玄成友人侍郎章亦上疏言:「圣王贵以礼让为国,宜优养玄成,勿枉其志,使得自安衡门之下。」而丞相、御史遂以玄成实不病,劾奏之。有诏勿劾,引拜。玄成不得已受爵。宣帝高其节,以玄成为河南太守。兄弘太山都尉,迁东海太守。
数岁,玄成征为未央卫尉,迁太常。坐与故平通侯杨恽厚善,恽诛,党友皆免官。后以列侯侍祀孝惠庙,当晨入庙,天雨淖,不驾驷马车而骑至庙下。有司劾奏,等辈数人皆削爵为关内侯。玄成自伤贬黜父爵,叹曰:「吾何面目以奉祭祀!」作诗自劾责,曰:
赫矣我祖,侯于豕韦,赐命建伯,有殷以绥。厥绩既昭,车服有常,朝宗商邑,四牡翔翔,德之令显,庆流于裔,宗周至汉,群后历世。
肃肃楚傅,辅翼元、夷,厥驷有庸,惟慎惟祗。嗣王孔佚,越迁于邹,五世圹僚,至我节侯。
惟我节侯,显德遐闻,左右昭、宣,五吕以训。既耇致位,惟懿惟奂,厥赐祁祁,百金洎馆。国彼扶阳,在京之东,惟帝是留,政谋是从。绎绎六辔,是列是理,威仪济济,朝享天子。天子穆穆,是宗是师,四方遐尔,观国之辉。
茅土之继,在我俊兄,惟我俊兄,是让是形。于休厥德,于赫有声,致我小子,越留于京。惟我小子,不肃会同,惰彼车服,黜此附庸。
赫赫显爵,自我队之;微微附庸,自我招之。谁能忍愧,寄之我颜;谁将遐征,从之夷蛮。于赫三事,匪俊匪作,于蔑小子,终焉其度。谁谓华高,企其齐而;谁谓德难,厉其庶而。嗟我小子,于贰其尤,队彼令声,申此择辞。四方群后,我监我视,威仪车服,唯肃是履!
初,宣帝宠姬张婕妤男淮阳宪王好政事,通法律,上奇其才,有意欲以为嗣,然用太子起于细微,又早失母,故不忍也。久之,上欲感风宪王,辅以礼让之臣,乃召拜玄成为淮阳中尉。是时,王未就国,玄成受诏,与太子太傅萧望之及《五经》诸儒杂论同异于石渠阁,条奏其对。及元帝即位,以玄成为少府,迁太子太傅,至御史大夫。永光中,代于定国为丞相。贬黜十年之间,遂继父相位,封侯故国,荣当世焉。玄成复作诗,自著复玷缺之艰难,因以戒示子孙,曰:
于肃君子,既令厥德,仪服此恭,棣棣其则。咨余小子,既德靡逮,曾是车服,荒嫚以队。
明明天子,俊德烈烈,不遂我遗,恤我九列。我既兹恤,惟夙惟夜,畏忌是申,供事靡惰。天子我监,登我三事,顾我伤队,爵复我旧。
我即此登,望我旧阶,先后兹度,涟涟孔怀。司直御事,我熙我盛;群公百僚,我嘉我庆。于异卿士,非同我心,三事惟艰,莫我肯矜。赫赫三事,力虽此毕,非我所度,退其罔日。昔我之队,畏不此居,今我度兹,戚戚其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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