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二百一十七隐逸中

    列传第二百一十七隐逸中 (第3/3页)

号令威福则专制之。如此,则天下之人思见太平可拱而俟也。」



    疏奏不报。喟然曰:「吾不可仕矣。」遂致仕,以太子中允归,时年未四十。自强于学,不易其志,日与交友为经史琴酒之乐,退居十五年而终。司马光曰:「吾闻志不行,顾禄位如锱铢;道不同,视富贵如土芥。今于之邵见之矣。」范镇亦曰:「之邵位下而言高,学富而行笃,少我二十一岁而先我挂冠,使吾慊然。」其为两贤所推尚如此。



    吴瑛,字德仁,蕲州蕲春人。以父龙图阁学士遵路任补太庙斋郎,监西京竹木务,签书淮南判官,通判池州、黄州,知郴州,至虞部员外郎。治平三年,官满如京师,年四十六,即上书请致仕。公卿大夫知之者相与出力挽留之,不听,皆叹服以为不可及,相率赋诗饮饯于都门,遂归。



    蕲有田,仅足自给。临溪筑室,种花酿酒,家事一付子弟。宾客至必饮,饮必醉,或困卧花间,客去亦不问。有臧否人物者,不酬一语,但促奴益行酒,人莫不爱其乐易而敬其高。尝有贵客过之,瑛酒酣而歌,以乐器扣其头为节,客亦不以为忤。视财物如粪土,妹婿辄取家财数十万贷人,不能偿,瑛哀之曰:「是人有母,得无重忧!」召而焚其券。门生为治田事历岁,忽谢去,曰:「闻有言某簿书为欺者,谊不可留。」瑛命取前后文书示之,盖未尝发封也。盗入室,觉而不言,且取其被,乃曰:「他物唯所欲,夜正寒,幸舍吾被。」其真率旷达类此。



    哲宗朝有荐之者,召为吏部郎中,就知蕲州,皆不起。崇宁三年感疾,即闭閤谢医药,至垂绝不乱。卒,年八十四。



    松江渔翁者,不知其姓名。每棹小舟游长桥,往来波上,扣舷饮酒,酣歌自得。绍圣中,闽人潘裕自京师调官回,过吴江,遇而异焉,起揖之曰:「予视先生气貌,固非渔钓之流,愿丐绪言,以发蒙陋。」翁瞪视曰:「君不凡,若诚有意,能过小舟语乎?」裕欣然过之。翁曰:「吾厌喧烦,处闲旷,遁迹于此三十年矣。幼喜诵经史百家之言,后观释氏书,今皆弃去。唯饱食以嬉,尚何所事?」裕曰:「先生澡身浴德如此。今圣明在上,盍出而仕乎?」笑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吾虽不能栖隐岩穴,追园、绮之踪,窃慕老氏曲全之义。且养志者忘形,养形者忘利,致道者忘心,心形俱忘,其视轩冕如粪土耳,与子出处异趣,子勉之。」裕曰:「裕也不才,幸闻先生之高义,敢问舍所在。」曰:「吾姓名且不欲人知,况居室耶!」饮毕,长揖使裕反其所,鼓枻而去。



    杜生者,颍昌人。不知其名,县人呼为杜五郎。所居去县三十里,有屋两间,与其子并居,前有空地丈余,即为篱门,生不出门者三十年。



    黎阳尉孙轸往访之。其人颇洒落,自陈村人无所能,官人何为见顾。轸问所以不出门之因,笑曰:「以告者过也。」指门外一桑曰:「忆十五年前,亦曾纳凉其下,何谓不出?但无用于时,无求于人,偶自不出耳,何足尚哉。」问所以为生,曰:「昔时居邑之南,有田五十亩,与某兄同耕。迨兄子娶妇,度所耕不足赡,乃尽以与兄,而携妻子至此,蒙乡人借屋,遂居之。唯与人择日,又卖医药以给飦粥,亦有时不继。后子能耕,荷长者见怜,与田三十亩使之耕,尚有余力,又为人佣耕,自此食足。乡人贫,以医术自业者多。念己食既足,不当更兼他利,由是择日卖药,一切不为。」问常日何所为,曰:「端坐耳。」「颇观书否?」曰:「二十年前,曾有人遗一书策,无题号,其间多说浮名经,当时极爱其议论,今忘之,并书亦不知所在矣。」时盛寒,布袍草屩,室中枵然,而气韵闲旷,言词精简,。盖有道之士也。问其子之为人,曰:「村童也,然性质甚淳厚,不妄言,不敢嬉。唯间一至县买盐酪,可数行迹以待其归,径往径还,未尝旁游一步也。」轸嗟叹,留连久之,乃去。后至延安幕府,为沈括言之。括时理军书,迨夜半,疲极未卧,闻轸谈及此,及顿忘其劳。



    顺昌山人。靖康末,有避乱于顺昌山中者,深入得茅舍,主人风裁甚整,即之语,士君子也。怪而问曰:「诸君何事挈妻孥能至是耶?」因语之故。主人曰:「乱何自而起耶?」众争为言,主人嗟恻久之,曰:「我父为仁宗朝人也,自嘉祐末卜居于此,因不复出。以我所闻,但知有熙宁纪年,亦不知于今几何年矣。」



    南安翁者。漳州陈元忠客居南海日,尝赴省试过南安,会日暮,投宿野人家,茅茨数椽,竹树茂密可爱。主翁虽麻衣草屦,而举止谈对宛若士人。几案间有文籍散乱,视之皆经、子也。陈叩之曰:「翁训子读书乎?」曰:「种园为生耳。」「亦入城市乎?」曰:「十五年不出矣。」问:「藏书何用?」曰:「偶有之耳。」因杂以他语。少焉,风雨暴作,其二子归,舍鉏揖客,人物不类农家子。翁进豆羹享客,不复共谈,迟明别去。



    陈以事留城中,翌日,见翁仓遑而行,陈追诘之曰:「翁云十五年不出城,何为到此?」曰:「吾以急事不容不出。」问之,乃大儿于关外鬻果失税,为关吏所拘。陈为谒监征,至则已捕送郡。翁与小儿偕诣庭下,长子当杖,翁恳白郡守曰:「某老钝无能,全藉此子赡给。若渠不胜杖,则翌日乏食矣。愿以身代之。」小儿曰:「大人岂可受杖,某愿代兄。」大儿又以罪在己,甘心焉,三人争不决。小儿来父耳旁语,若将有所请,翁叱之,儿必欲前。郡守疑之,呼问所以,对曰:「大人元系带职正郎,宣和间累典州郡。」翁急拽其衣使退,曰:「儿狂,妄言。」守询诰敕在否,儿曰:「见作一束置瓮中,埋于山下。」守立遣吏随儿发取,果得之,即延翁上坐,谢而释其子。次日,枉驾访之,室已虚矣。



    张UF字子厚,常州人。登进士甲科。以无他兄弟,独养其亲,不忍斯须去左右。亲友强之仕,乃调青溪主簿,亦不之官。闭户读书四十年,手校数万卷,无一字舛。穷经著书,至夜分不寐。元丰中,近臣荐其高行。至于元祐,大臣复荐之,起教授颍州,辞不就。于是孙觉、胡宗愈、范祖禹交章言曰:「UF且死草莱,后世必以为朝廷失士。」苏轼言之尤切。诏拜秘书省校书郎,敕郡县致礼敦遣,竟不出。



    UF孝弟修于家,忠信行于友,声名闻于人,蹈中守常,从容不迫,为当时名流所慕,以不造门为耻。崇宁四年,卒。明年,诏以UF隐德丘园,声闻显著,赐谥曰正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