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一 东林学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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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十一 东林学案四 (第1/3页)

    忠端黄白安先生尊素



    黄讳尊素,字真长,号白安,越之余姚人。万历丙辰进士。授宁国府推官。强宗歛手,避其风裁。时崑、宣之燄,足以奔走天下,先生未尝稍假借也。入为山东道御史。神宗以来,朝中分为两党,君子小人递为胜负,无已时。天启初政,小人之势稍绌,会奄人魏忠贤,保姆客氏,相结以制 主,尽收宫中之权,思得外庭以助己,小人亦欲乘以一网天下之君子,势相求而未合也。先生惕然谓同志曰:“兄弟阋於墙,外禦其侮,吾侪其无阋墙以名外侮乎?”无何,阮大铖长吏垣,与桐城嘉善不睦,借一去以发难。先生挽大铖,使毋去,大铖意亦稍转,而无奈桐城之疏彼也。赵太宰不由咨访,改邹新昌於铨部,同乡台省起争事权,先生为之调人。江右遂谓新昌之见知于太宰由先生。二憾交作。而给事中传櫆,故与逆奄养子传应星称兄弟,私惧为清议所不容。挺险者乃道之以首功,借中书汪文言,以劾桐城嘉善,逆奄主之,以兴大狱。先生授谋於镇抚刘侨,狱得解。於是而有杨副院二十四大罪之疏,疏之将上,副院谓同志曰:“魏忠贤者,小人之城社也,塞穴薰鼠,固不如堕城变社耳。”先生曰:“不然。除君侧者,必有内授,公有之乎?一击不中,凶愎参会矣。”疏入,副院既受诘责,而且杖万郎中,杖林御史,震恐廷臣。



    先生谓副院曰:“公一日在朝,则忠贤一日不安,国事愈决裂矣。不如去以少衰其祸。”副院以为然,而迁延不能决也。南乐由逆奄入相,然惟恐人知。使燕、赵士大夫以魏氏为愧。嘉善因其大享不至,将纠之。先生曰:“不可。今大势已去,君子小人之名,无徒过为分别,则小人尚有牵顾,犹有一二分之救也。”嘉善锐意欲以击外魏,与杨副院击内魏为对股文字,不深惟先生之言。南乐喟然叹曰:“诸公薄人於险,吾能操刀而不割哉?”遂甲乙其姓名于宦籍之上,惎其宗人魏忠贤曰:“此东林党人,皆与公为难者也。”逆奄奉为圣书,终嘉宗之世,其窜杀不出于此。晋人争巡抚,先生语太宰曰:“秦、晋、豫章,同舟之人也,用考功而豫章之人心变,参卹典而关中之人心变,再使晋人心变,是一鬨而散之局也。”陈御史困劾嘉善,以会推其座主,中旨一出,在朝无留贤矣。凡先生忧深虑远,弥缝於机失谋乖之际,皆先事之左券也。先生三疏劾奄:第一疏在副院之先,第二疏继副院而上,第三疏万郎中杖后。清宫劲论,奄人发指,则曰:“此谏官职分事,不以为名高也。”乙丑出都门,曹钦程论之,削籍。其冬讹言繁兴,谓三吴诸君子谋翻局,先生用李实为张永授以秘计。逆奄闻之大惧,刺事至江南四辈,漫无影响。沈司寇欲自以为功,奏记,逆奄曰:“事有迹矣!”逆奄使人日谯诃李实,取其本去,而七君子被逮。盖汪文言初番之狱,群邪定计,即欲牵连左、魏二公,相随入狱,不意先生能使出之,故于诸君子中,意忌惟先生,以为必为吾侪患。讹言之兴,亦以是也。丙寅闰六月朔,赋诗而卒,年四十三。



    先生未尝临讲席,首善之会,谓南曰:“贤奸杂沓,未必有益於治道。”其风期相许者,则蕺山、忠宪、忠节。万里投狱,蕺山恸哭而送之,先生犹以不能济时为恨。先生以开物成务为学,视天下之安危为安危。苟其人志不在弘济艰难,沾沾自顾,拣择题目以卖声名,则直鄙为硜硜之小人耳。其时朝士空疏,以通记为粉本,不复留心於经学。章奏中有引绕朝之策者,一名公指以为问,先生曰:“此晋归随会事也。”凡五经中随举一言,先生即口诵传疏,澜倒水决,类如此。



    怀谢轩讲义



    格物是格出至善所在,若作名物象数,则是借外以廓内矣。知原是性中一点睿体,但因格物而开拓融化,无纤毫遮塞处便是。



    天岂有命?生而炯炯不味者,是合下生来,箇箇是圣贤,再没有命之以凡庸者。从此率之,不加不损,只依他出来。盖天命之体,贞而静,率者不起知,故不生纷扰,这便是贞静之妙。戒惧慎独,便着主静率性之工夫也。修者就自家做出来的,将来做法程,非另有修也。



    未发之中,浑沦无际,停毓无穷,此即水涸木落,无声无臭之地,神明变化,都不外此橐籥。已发者,天下而此一性,天下而此一率,夫妇犹是,圣人犹是,更无俶诡变幻於其间,岂不谓达道?中者未发之性,和者已发之性,性无动静,中和之名,因动静而分。若言未发为性,己发为情,分明性有动静矣。



    世风日下,如江河竞注,而自古至今,此理犹在人心,“维天之命,於穆不已”,盖谓此也。



    问“天地位,万物育”。曰:“天地无日不位,万物无日不育,只为人心失却中和之体,天地虽大,若容不得我,万物虽众,只觉多我一人,知此则知位育。”



    不是欺人方是伪,凡所行而胸中不能妥贴,人不见其破绽处,岂不是伪?  一贯不必说得玄远,浅言之,如世之机械变诈,亦有时节通行得去,便有时节不可通行得去,如何贯得?是故一贯者,其惟诚乎?



    观过知仁,故知其不善,所以明善。



    孟子知言,全将自己心源,印证群迷。吾心止有一常,人自去分立门户,分蹊别径,都从常心中变出许多鬼魅魍魉相。知言者,但把常心照証,变态无不剖露。知得人心,亦止知得自己心,知得群心之变,亦止养得吾心之常。



    心不受变,而术则变,如学术流为申、韩,此心不得不归于惨酷,治术流为杂霸,此心不得不向於杀伐。战国时人,学皆刑名,治皆诛杀,都被术所弄坏,乃转而归咎仁之不若人。故孟子特地拈出本来此心,人人圆满,但是一日之造端,便判终身之趋向,即夫子“习相远”之说也。  说箇信果,定是未言未行之先,先着一番心了。大人未言,那见有当信之理?未行,那见有当果之事?任他危言逊言,旁行正行,再没有不中于则者。义有准而心无着也。



    感遇聚散,佛氏视之,皆太虚中游气纷扰,与性体一毫不相妨碍,儒者则皆是我本根发出枝叶,无一件是假。  心体无尽,凡天地间所有之事,古今来所有之功,圣贤接续尽之,岂能尽得?



    阳明先生答陆元静,无妄无照之论,盖本之佛书。佛书言妄心即真心影像,妄本无妄,以有感故,感亦无感,以能照故。若是,则照妄之心,即是无妄之心,云何复得有妄心?心本无妄,以无照故谓之妄。今指为真心之影像,毕竟影是形生,像随镜见,推不得是镜以外事。今欲却妄而完真,安得逃影而灭像乎?  佛氏言心无常,为无所住而生其心,念念生灭不停也。此儒者之所谓妄心也。而佛氏正以显此心之性空,妙理即谓之真如不动。此盖有见於流行,无见於主宰,以其常动而谓之不动,非真不动也。《中庸》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佛氏所缺者,至德也。公都子所言“性无善无不善”,“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有性善有性不善”三说,总是一说。不观之佛书云:“性无善恶,能生善恶。”又云:“善恶同以心性为性,若断性恶,则断心性。”性不可断,故性善性恶皆不可断,既不可断,则是性有善恶也。若云“性本无性,性亦非性”,毕竟有箇生善生恶者在,则是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也。  佛法先要人信心,盖佛法示人本是种种可疑。於此教人尽行夺下整身,跳入其中,岂不立地成佛?何必更假修为?若吾儒亦是穿衣喫饭,夏葛冬裘,见成道理,伸手便见,率之即是,体之即存。故不必言信,无疑非信;不必言悟,无修非悟。



    释氏言宗心,言妄心,谓常住不动之真心为宗,缘起者为妄。其实所谓常住不动者,空而已矣;缘起而流行者,天地万物皆野马尘埃也。但不足以碍我空体,与空体截然不相粘合。吾儒则就此野马尘埃之中,流行而不失其则者,乃是常住不动之真心,故其名则同,而所指实异也。



    宗伯吴霞舟先生锺峦



    吴锺峦字峦,号霞舟,武进人也。崇祯甲戌进士。先生弱冠为诸生,出入文社,讲会者四十余年,海内推为名宿。以贡教谕光州学。从河南乡举登第,时年已五十八矣。授长兴知县。阉人崔璘榷鹾,以犀礼待郡县,先生不往。降绍兴照磨,量移桂林推官。南渡,陞礼部主事,未上而国亡。闽中以原官召之,上书言国事,时宰不悦。先生曰:“今日何等时?如某者更说一句不得耶?”出为广东副使。未行而国又亡。遁迹海滨,会时自浙至中左,建国以一旅奉之。二三人望,皆观望不出。先生曰:“吾等之出,未必有济;然因吾等之不出,而人心解体,何以见鲁、卫之士?亦惟以死继之而已。”起为通政使。及返浙海,先生以礼部尚书扈跸,所至录其士之秀者为弟子员,率之见于行朝。仆仆拜起,人笑其迂,先生曰:“此与陆君实舟中讲《大学》‘正心’章一例耳。”后退处补陀,闻滃洲事亟,先生曰:“昔者吾友李仲达死奄祸,吾尚为诸生,不得请死;吾友马君常死国难,吾为远臣,不得从死;闽事之坏,吾已辞行,不得骤死。吾老矣,不及此时此土,死得明白干净,即一旦疾病死,何以谢吾友,见先帝於地下哉?”复渡海入滃洲。辛卯八月末,于圣庙右庑设高座,积薪其下,城破,捧夫子神位,登座危坐,举火而卒,年七十五。



    先生受业於泾阳,而于景逸、玄台、季思皆为深交,所奉以为守身法者,则淇澳《困思抄》也。在长兴五载,以为差足自喜者三事:一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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