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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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辱天威,為四夷笑。由是觀之,養兵之術,務精不務多也。  且今之所選之兵,升其軍分,增其糧賜,是宜感戴上恩,人人喜悅。而竊聞京城之內,被選之人,往往咨嗟悲怨【一六】,父子相泣;況於外方兵士,違去鄉里,訣別親戚,其為愁苦,不言可知。使中外人情遑遑如此,豈惟久遠之害,亦不可不以切近之憂為萬一之慮也。



    兵者,國之大事。廢興之端,安危之要,盡在于是。臣不知曾與不曾【一七】,令兩府大臣,相與熟議經久利害,然後行之。今在京兵士,已經揀上分配諸軍者,無如之何。其未揀及外州軍兵士,伏望朝廷特賜指揮,下應係揀軍臣僚,須是一一躬親,仔細揀選好人材、有膂力、及得等樣、別無疾患,方得揀上。如已經揀中後,朝廷別差不干礙官覆揀,得卻有不及等樣及羸弱病患之人,其元揀臣僚,伏乞重行貶竄。仍自後每遇大段招揀兵士,須令兩府臣僚同共商量,度財用豐耗及事之緩急,若須至招揀,方得聞奏施行,并約束揀軍臣僚,務精不務多,如今來指揮。



    上以其一留中,其二送中書,其三送樞密院,戒揀軍官。



    癸卯,左侍禁、前淯井監監押馬允正為右侍禁。初,淯井監界生夷間出市馬,已,乃剽略而去。嘉祐元年秋,領觽百餘出自陵溪,本監判官鄭戡與允正使招安將唐則要致于城中,擊殺者七十餘人。允正既以功遷官,後戡代去,坐與人爭田產勒停。至是,始上其功,改大理寺丞。允正復自論嘗親殺夷人,而戡無功。殿中侍御史裏行陳洙言戡本蜀豪族,停官未□,於法不得改官,乃奪大理寺丞。因下本路提點刑獄司,按所論功皆不實,故又奪允正所遷官。  甲辰,贈故內殿承制宋士堯為崇儀使【一八】,內殿崇班李德用為禮賓使,東頭供奉官左明為西京左藏庫副使,右班殿直何潤、陳弼並為太子右清道率府率,以士堯等與交阯戰歿也。



    貴人董氏生皇第十三女,戊申,進位婕妤,辭之。



    是月,河北、京西、淮南、兩浙東西並言雨水為災。



    八月乙卯,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講、知諫院楊畋詳定□恤民事。五年五月丁酉置司,六月乙亥遣使。



    己未,馬軍副都指揮使、武勝留後王凱卒。車駕臨奠,贈彰武節度使,諡莊恪。凱治軍有紀律,善撫循士卒,平居與均飲食,至臨陣援枹鼓,毅然不少假。故士卒畏信,戰無不力,前後與敵遇,未嘗挫衄。兔毛川【一九】之戰,內侍宋永誠哭于軍中,凱劾罪之。尤篤於故舊子弟,食門下者常十數人。



    庚申,詔三館、祕閣校宋、齊、梁、陳、後魏、後周、北齊七史書,有不完者訪求之。



    壬戌,江淮制置發運司言淮水壞泗州城,知州王璪、通判張師中能協力保完之,乞降詔獎諭。從之。



    殿中丞王廣淵、李立之編排中書諸房文字。廣淵,明曾孫;立之,迪從子也。會要系此于十二日。



    癸亥,賜滑州修魚池、迎陽埽、小□口役卒緡錢。



    乙丑,左侍禁、雄霸等路走馬承受林伸言:「國朝上世陵寢在保州保塞縣東,猶有天子巷、御城莊存焉。其地與邊□淀相接無數十里,頗為塘水所壞,乞下本處常完築之。」從之。韓琦家傳云:琦論塘水之害,亦以保塞陵寢為言,詔遣鹽鐵判官楊佐【二○】、管勾屯田張茂則,與保州趙滋同擘劃。而實錄不書,今附見,當考。  司馬光言:臣竊以赦者害多而利少,非國家之善政也【二一】。虞書曰:「眚災肆赦,怙終賊刑」,謂過誤有害,則赦之;恃惡自終,則殺之。非不擇罪之有無,并赦之也。漢大司馬□漢病篤,光武親臨,問所欲言,對曰:「惟願陛下無赦而已。」王符亦曰:「今日賊良民之甚者,莫大於數赦贖,赦贖數,則惡人昌而善人傷矣。」蜀人稱諸葛亮之賢,亦曰「軍旅屢興,而赦不妄下」。然則古之明君賢臣,未嘗以赦為美也。  國家承順天心,子愛百姓,發號出令,必先至仁,然數赦之弊,猶未能去。又古之赦者,其出無常,嚴謹周密,不可前知,姦民猶抵冒以待之。況今國家三年一郊,未嘗無赦,每歲盛夏,皆有疏決。猾吏貪縱,大為姦利,悍民橫暴,侵侮善良,百千之中,敗無一二。幸而發露,率皆亡匿,不過周歲,必遇赦降,則晏然自出,復為平人,往往指望,謂之熱敕。使愿愨之民,憤悒惴恐;凶狡之髃,志滿氣揚。豈為民父母勸善沮惡之意哉!  且疏決之名,本以盛暑之際,恐囹圄之中有滯積冤結,有司不為申理,使無所告愬,故天子臨軒,親加慮問,平其枉直。無辜則赦,有罪則誅,使久繫之人,一朝而決,故能消釋沴氣,迎致太和。非謂不問是非,一切縱之也。祖宗之時,每歲不過一次疏決,死罪下皆遞降一等。近年以來,或至再三,自徒以下,一切赦之。今歲五月以前,疏決之令已再行矣。此所以使百職隳慢、姦邪恣睢者也。今縱未能盡革前弊,伏望陛下特降指揮下中書,今後每歲疏決不過一次【二二】,或早或晚,使外人不可豫期。其徒罪仍依舊降從杖。或遇親祀南郊之歲,更不疏決。永為定制,庶幾為惡之人,不敢指以自□,有所戒懼。據光集,以八月十五日上言。乙丑,十五日也,今附見。



    丙寅,左騏驥使、榮州防禦使、入內副都知鄧保信落都知,為許州鈐轄。初,保信奏令退軍董吉於芳林園點化黃金,趙概、趙抃【二三】、王陶等時在言職,皆陳其不可,弗聽。久之,吉術無驗,又竊金以逃。既捕獲抵罪,而保信猶出入禁中。御史陳洙、諫官龔鼎臣共劾保信欺罔,乞正典刑,故黜之。它書或誤以保信為保吉,今不取。  供備庫使、忠州刺史、帶御器械蘇安靜為內侍押班。諫官司馬光、龔鼎臣言安靜年未五十,不當廢舊格,乞追寢成命,不報。  丁卯,司馬光言:臣幸得備位諫官,竊以國家之事,言其大者遠者,則汪洋濩落,而無目前朝夕之益,陷於迂闊。言其小者近者,則叢脞猥瑣,徒足以煩浼聖聽,失於苛細。夙夜惶惑,口與心謀,涉歷累旬,乃敢自決,與其受苛細之責,不若取迂闊之譏。伏以祖宗開業之艱難,國家政治之光美,難得而易失,不可以不謹,故作保業。隆平之基,因而安之者易為功;頹壞之勢,從而救之者難為力,故作惜時。道前定則不窮,事前定則不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故作遠謀。燎原之火,生於熒熒,懷山之水,漏於涓涓,故作重微。象龍不足以致雨,畫餅不足以療飢,華而不實無益於治,故作務實。合而言之,謂之「五規」。此皆守邦之要道,當世之切務。戇陋狂瞽,觸冒忌諱,惟知納忠,不敢愛死。伏望陛下以萬幾之餘,猶豫之閑,垂精留神,特賜省覽。萬一有取,裁而行之,則臣生於天地之間,不與草木同朽矣!其保業云:天下重器也,得之至艱,守之至艱。王者始受天命之時,天下之人皆我比肩也。相與角智力而爭之,智竭不能抗,力屈不能支,然後肯稽顙而為臣。當是之時,有智相偶者則為二,力相參者則為三,愈多則愈分。自非智力首出於世,則天下莫得而一也。斯不亦得之至艱乎?



    及夫繼體之君,髃雄已服,觽心已定,上下之分明,強弱之勢殊,則中人之性,皆以為子孫萬世,如泰山之不搖也。於是有驕惰之心生。驕者,玩兵黷武,窮泰極侈,神怒不恤,民怨不知,一旦渙然,四方糜潰,秦、隋之季是也。惰者,沈酣晏安,慮不及遠,善惡雜糅,是非顛倒,日復一日,至於不振,漢、唐之季是也。二者或失之強,或失之弱,其致敗一也。斯不亦守之至艱乎?



    臣竊觀自周室東遷以來,王政不行,諸侯並僭,分崩離析,不可勝紀,凡五百有五十年而合於秦。秦虐用其民,十有一年而天下亂,又八年而合於漢。漢為天子二百有六年而失其柄,王莽盜之,十有七年而復為漢。更始不能自保,光武誅除僭偽,凡十有四年,然後能一之。又一百五十有三年,董卓擅朝,州郡瓦解,更相吞噬。至于魏氏,海內三分,凡九十有一年而合於晉。晉得天下纔二十年,惠帝昏愚,宗室構難,髃胡乘釁,濁亂中原,散為六七,聚為二三,凡二百八十有八年而合於隋。隋得天下纔二十有八年,煬帝無道,九州幅裂,八年而天下合於唐。唐得天下一百有三十年,明皇恃其承平,荒於酒色,養其疽囊,以為子孫不治之疾,於是漁陽竊發,而四海橫流矣。肅、代以降,方鎮跋扈,號令不從,朝貢不至,名為君臣,實為绚敵。陵夷衰微至于五代,三綱頹絕,五常殄滅;懷璽未煖,處宮未安,朝成夕敗,有如逆旅;禍亂相尋,戰爭不息,血流成川澤,聚骸成邱陵,生民之類,其不盡者無幾矣。於是太祖皇帝受命於上帝,起而拯之,躬擐甲胄,櫛風沐雨,東征西伐,掃除海內。當是之時,食不暇飽,寢不遑安,以為子孫建太平之基,大勳未集,太宗皇帝嗣而成之。凡二百二十有五年,然後大禹之跡,復混而為一,黎民遺種,始有所息肩矣。



    由是觀之,上下一千七百餘年,天下一統者,五百餘年而已,其間時時小有禍亂,不可悉數。國家自平河東以來,八十餘年內外無事。然則三代以來,治平之世未有若今之盛者也。今民有十金之產,猶以為先人所營,苦身勞志,謹而守之,不敢失墜。況於承祖宗光美之業,奄有四海,傳祚萬世,可不重哉!可不慎哉!夏書曰:「予臨兆民,凜乎若朽索之馭六馬。」周書曰:「心之憂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臣願陛下夙興夜寐,兢兢業業,思祖宗之勤勞,致王業之不易,援古以鑒今,知太平之世難得而易失,則天下生民至於鳥獸草木,無不幸甚矣!其惜時云:



    夏至,陽之極也,而一陰生;冬至,陰之極也,而一陽生。故盛衰之相承,治亂之相生,天地之常經,自然之至數也。其在周易,泰極則否,否極則泰,豐亨宜日中。孔子傳之曰:「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是以聖人當國家隆盛之時,則戒懼彌甚,故能保其令聞永久無疆也。



    凡守太平之業者,其術無他,如守巨室而已。今人有巨室于此,將以傳之子孫,為無窮之規,則必實其堂基,壯其柱石,強其棟梁,厚其茨蓋,高其垣墉,嚴其關鍵。既成,又擇其子孫之良者,使謹守之,日省而月視,欹者扶之,敝者補之。如是則雖□千萬年,無頹壞也。夫民者,國之堂基也;禮法者,柱石也;公卿者,棟梁也;百吏者,茨蓋也;將帥者,垣墉也;甲兵者,關鍵也。是六者不可不朝念而夕思也。  夫繼體之君,謹守祖宗之成法,苟不隳之以逸欲,敗之以讒諂,則世世相承,無有窮期。及夫逸欲以隳之,讒諂以敗之,神怒於上,民怨於下,一旦渙然而去之,則雖有仁智恭儉之君,焦心勞力,猶不能救陵夷之運,遂至於顛沛而不振。嗚呼!可不鑒哉!今國家以此承平之時,立綱布紀,定萬世之基,使如南山之不朽,江、河之不竭,可以指顧而成耳。失今不為,已乃頓足扼腕而恨之,將何益矣!詩云:「我日斯邁,而月斯征。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時乎!時乎!誠難得而易失也。其遠謀云:



    易曰:「君子思患而豫防之。」書曰:「遠乃猷。」詩曰:「猷之未遠,是用大諫。」昔聖人之教民也,使之方暑則備寒,方寒則備暑,七月之詩是也。今夫市井稗販之人,猶知旱則資舟,水則資車,夏則儲裘褐,冬則儲絺綌。彼偷安苟生之徒,朝醉飽而暮飢寒者,雖與之俱為編戶,貧富不侔矣。況為天下國家者,豈可不致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乎!



    詩云:「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今女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迨天之未陰雨者,國家閑暇、無有災害之時也;徹彼桑土者,求賢於隱微也;綢繆牖戶者,修敕其政治也。夫桑土者,鴟鴞所以固其室也;賢雋者,明主所以固其國也。國既固矣,雖有侮之者,庸何傷哉!



    臣竊見國家每邊境有急,羽書相銜,或一方饑饉,餓莩盈野,則廟堂之上,焦心勞思,忘寢廢食以憂之。當是之時,未嘗不以將帥之不選,士卒之不練,牧守之不賢,倉廩之不實,追責前人,以其備禦之無素也。幸而烽燧息,五穀登,則明主舉萬壽之觴於上,髃公百官歌太平縱娛樂於下,晏然自以為長無可憂之事也。嗚呼!使自今日以往,四夷不復犯邊,水旱不復為災,則可矣。若猶未也,則天幸安可數恃哉!陛下何不試以閑暇之時,思不幸邊鄙有警,饑饉薦臻,則將帥可任者為誰,牧守可用者為誰,雖在千里之外,使之常如目前。至於甲兵之利鈍,金穀之盈虛,皆不可不前知而豫謀也。若待事至而後求之,則已晚矣。夫四夷水旱,事之細者也。抑又有大於是者,陛下不亦嘗留少頃之慮乎?



    詩云:「維彼聖人,瞻言百里。維此愚人,覆狂以喜。」此言遠謀之難知,近言易行也。夫謀遠則似迂,迂則人皆忽之。其為害至慘也,而無切身之急,為利至大也,而無旦夕之驗,則愚者抵掌謂之迂也宜矣!國家之制,百官莫得久於其位,求其功也速,責其過也備。是故或養交飾譽以待遷,或容身免過以待去。上自公卿,下及斗食,自非憂公忘私之人,大抵多懷苟且之計,莫肯為十年之規,況萬世之慮乎!自非陛下惕然遠覽,勤而思之,日復一日,長此不已,豈國家之利哉!此臣日夜所以痛心泣血而憂也。



    昔賈誼當漢文帝之時,以為天下方病大褺,又苦□盭,又類辟,且病痱。陛下視方今國家安固,公私富實,百姓樂業,孰與漢文?然則天下之病,無乃更甚乎?失今不治,必為痼疾,陛下雖欲治之,將無及已。治之之術非有他奇巧也,在察其病之緩急,擇其藥之良苦,隨而攻之,勿責目前之近功,期於萬世治安而已矣。其重微云:



    虞書曰:「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何謂萬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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