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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泝流至香子城,可通漕,故有是詔。
詔提舉在京宮觀寺院,自今武臣橫行使及兩省押班以上為提舉,餘為提點。
先是,李若愚解內侍押班,樞密院特令提舉慶基殿,添支二十千。王安石以為慶基殿舊無提舉官,雖石全彬有軍功,又以都知罷帶留後,亦但為提點,添支十千耳。若愚朋比外廷為姦,妄沮王韶事者也。且內臣不宜崇長之,恐須改正。上曰:「埙即令密院改正。」安石曰:「若愚姦邪尤難知,其病去,是天佑陛下聰明,不然熒惑多端,恐陛下未易察。近日大臣以陛下聽信近習之故,多撓法阿媚近習,此事極非所以觀示天下。」於是創立此條。
他日,安石白上曰:「學士舊多提舉宮觀,陛下指揮罷差。都知、押班自祖宗以來只提點宮觀,今卻改為提舉,月添支十千至二十千。學士雖容有非其人,然以道德事陛下,以論思為職事,比都知、押班不宜輕。今學士即一概罷差宮觀,都知、押班卻更每月與增十千至二十千,臣不知都知、押班祿賜為薄為厚,若祿賜已厚,何須如此!」上曰:「近習自祖宗以來如此,如霞帔之類,學士不得,都知、押班乃得之。」安石曰:「祖宗以來雖若此,陛下欲躋聖德及堯、舜之道,即不知此事在所消在所長?祖宗時崇長此輩,已是不當,然只令提點宮觀,陛下更改令提舉,增與添支,臣恐不須如此。假如學士有以病退者,陛下必不肯令提舉宮觀。今若愚以病廢,只令提點慶基殿,已是過優,又令提舉,實為非理。」上曰:「此事乃密院誤。」安石曰:「陛下以為誤,中外觀聽孰不以為誤。陛下必欲好惡是非出己,必不欲為近習所移。然陛下有所好惡,近習能因事疑陛下心,故令好惡不明。陛下有所是非,近習能因事疑陛下心,故令是非不果。陛下以近習故,好惡不明,是非不果。此大臣不知義命以利害事陛下者,所以不能不阿媚此輩也。」上曰:「事有因時宜,如穆王命太僕,亦非不重。」安石曰:「太僕官固不輕,穆王所以命之者,使之懷忠良,使之正而已,非假借名位禮數令躐等也。」上曰:「此輩豈盡小人?亦必有忠良。近日裁制已不少,添支微末,亦非分外,親近左右使令之人,不可使懷怨望。」安石曰:「此輩固有忠良,假令非忠良,若陛下御之以道,即雖小人,自當革面而為君子;若陛下不能御之以道,即今天下所望以為君子者,變為小人多矣。況此輩豈可保信。若愚等差遣事,陛下似未能御之以道,臣所以未敢保此輩忠良。近日法制雖裁制此輩徼幸事不少,然此輩比外廷臣亦未為失所。苟不以理分裁之,則是後義先利,不奪不厭;苟以理分裁之,則此輩未宜怨望。如大臣最宜避其怨望,要處之有義不使失所而已。今一人以義事陛下,以義裁制近習,一人以利事陛下,以利崇獎近習,此所以激怒近習,令生怨望,陛下豈可不察!陛下謂此輩亦有忠良,臣亦謂如此。然陛下當以道揆其言,則所謂忠良者,果非邪慝;若不能以道揆,即臣恐陛下所謂忠良者,未必非邪慝也。盤庚無敢伏小人之攸箴,小人之言不可忽。況此輩選擇親近,所寄亦不輕,非為小人也,則其言豈可忽。然古人以言為箴者,為其由正道以治病故也。若不由正道治病,乃妄刺要害,即箴亦能有殺人之理。陛下受小人攸箴,亦恐不可不審。」
初,程昉之再遷官也,安石言昉功多賞不厚,欲升昉資序。上令與昉都鈐轄請受,王珪乞且與鈐轄。上曰:「昉自合入鈐轄,既云酬獎,當與都鈐轄。」珪曰:「密院言內臣無作都鈐轄者,昉亦止欲得鈐轄耳。」安石曰:「昉未嘗以資序為言也。」宋昌言:「往修河時,稱昉資序深,但為中書使昉故,密院不與勘會理資序。」上既批出與昉都鈐轄,明日又令再進呈取旨,及再呈,上曰:「聞密院言路分都監無條例以資考平入鈐轄、都鈐轄,數任有功乃特遷,今當何以處昉?」珪又乞與昉鈐轄,安石曰:「昉資序自合入,無以賞其買草之功,欲且與鈐轄,候三年除都鈐轄。」上曰:「善。」上又言:「路分都監、鈐轄,於條都無著定資序。」安石曰:「雖無條,然自有熟例,如宮觀提舉、提點,密院亦未嘗有條。」上曰:「李若愚提舉,已令改正矣。」
是日,安石留身,上問安石何以處陳升之,安石曰:「升之故相位,本在臣上,陛下當自決,非臣所敢預。」上固問之,安石固辭。上曰:「朕與卿計此,卿勿固辭。」安石曰:「陛下欲如何?」上曰:「中書必不可容,與郡可乎?」安石曰:「升之以人望亦可驅使,顧陛下御之如何爾,恐不當與郡。」因白上:「李憲論功轉一官,減磨勘三年足矣。密院乃擬定,依諸司副使例更超轉一資,前此未嘗有如此例也。此與李憲所繫利害亦不多,密院所以如此者,陛下知其說否?憲遷禮賓副使,在初九日。此乃密院與中書同進呈,臣既論其不可,方改定。蓋藉此為質驗,激怒李憲,以為密院欲厚賞其功而中書不肯也。以陛下崇信此輩,故欲借其力沮害正論。諸如此類甚觽,陛下當審察,不當使姦臣得計。」上曰:「近習亦有忠信者,不皆為欺,不可以謂皆如恭、顯。」安石曰:「臣固以謂如此,若為恭、顯小人,便謂近習之言,都不可聽,即為盧杞、李林甫小人,便謂大臣都不可信,可乎?蓋先王於君子、小人之言無所不聽,亦無所偏聽,雖堯於舜亦詢事考言,決其是非,然事有難知,此浸潤所以得行,故先王難任人,畏『巧言令色孔壬』。」上曰:「小人不過以邪諂合人主,人主有好邪諂,即為其所中。」安石曰:「人主要聞道,若不聞道,雖不好邪諂、好正直,即有人如劉栖楚叩頭出血諫爭,卻陰為姦私邪慝,而無術以揆之,亦不免亂亡。自古惟大無道之君,乃以恣睢致亂亡。如漢元帝非不孜孜為善,但不聞道,故於君子、小人情狀無以揆之,而為小人所蔽。陛下試讀石顯傳,天下後世皆知其為姦邪,能害當時政事,然求其顯然罪狀即不可得,自非人主聞道即不能見微,不能見微即為此輩所蔽,至於衰亂而不悟。陛下不邇聲色,憂勤政事,可謂有至仁之資,然要揆君子、小人情狀,決天下大計,須聞道;苟能聞道,即聲色玩好不能累其心,不必強勉而後能勝也;君子、小人之情狀來接於我,即有以應之,不必勞耳目思慮而後能察也。三公以論道為職者,必以為治天下國家,不可以不聞道故也。」陳瓘論曰:宦者四星在皇居之側,其人近至尊,國家安寧則其身亦安,尤當自異於疏遠之臣也。故善為計者莫如愛國。國以忠賢為本。忠賢者,兆民之命也,護民之命,則賢者亦必與之矣。曹日昇方危難之時,不顧萬死,顏真卿深與其忠,但以一言助之,共成王事。巷伯有疾讒之心,孔子取焉。先聖之所取、後賢之所與,皆以其忠信而已矣。神考謂近習亦有忠信者,此聖主公平之訓也。一於愛國之謂忠,公議信之之謂信。馬存亮非不憎宋申錫也,而能救申錫一門之禍,捨己愛憎,存國大體。其所為如此,公議不以為信,可乎?魏弘簡【三】之於裴度,則既憎其人,又沮其軍,遂使臣盜不除,為國之患。其所為如此,天下豈以為忠乎?是故持正論者,其類不同,而同乎愛國;為姦計者,其類不一,而一於圖私。然則所謂沮害正論,姦臣得計者,果獨在於近習耶?神考之取忠信,豈非公平之詞哉!呂強請赦黨人,楊復光泣忠武【四】周岌,嚴遵美力辭兩尉,張承業極諫橫費,如此之類,皆忠於國家而信於公議者,豈可謂古有恭、顯曾害忠良,便以為今日之人都無可聽者乎?漢詔公卿子弟為郎,以補宦官之職,侍於殿上。當時謀者,正謂其人都不可聽,故欲以此而代彼也。新經義既取其說,而日錄又欲變亂舊規,自以為此乃宗廟社稷久長之計。鳴呼!太祖皇帝規模宏遠,保全內外,國本強固,私家亦寧,一百五十年矣,長久之計何以加此,何為而忽欲變更也?自有經義以來,凡三十餘年,而王氏學術始見窟穴,計謀祕奧,包藏深遠,章惇不知也,蔡京雖凶果敢行,而亦不能深察其謀,主此謀者,蔡卡而已矣。序辰、洵武,其心腹也,陰挾計數,用新經、日錄之術,算人於談笑之中,陷人於簡冊之內,使人習之而不覺,信之而不疑,積日累年,然後令人大悔恨也。既往之事不可追矣,未來之事豈可不以為鑑哉?然則今當何鑑,莫如忠信愛國而已矣。 癸巳,秦鳳路緣邊安撫司言:「乞乘春築康樂城及作耳□關。」從之。
詔兩省以上致仕官,毋得因大禮用子升朝□封遷官。先是,王安石言:「中書失檢舊例,誤放行李端愿、李東之【五】□封,當改正。」上曰:「如此,則獨不被恩。」安石曰:「□封初無義理,今既未能遽革,豈可更承誤遂為例,如三公、三師官,乃因郊恩子孫□授,尤非宜。」上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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