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七十三
卷三百七十三 (第3/3页)
去除『同』字不為過,乞賜聽從。又同本省諫官具疏論列,十四日同右正言王覿上殿再三口陳,未蒙垂允。十五日聞有聖旨,令范純仁告送門下省書讀,安燾告更不降出。臣不勝懽忭踴躍,與諸諫官竊相頌歎,以為陛下開廣諫道,容受直言,不憚追改已行之命,使臣等得以鋪寫所知,指陳得失,有補萬分,真臣等遭逢際遇,諫行言聽之日,幸甚!幸甚!臣竊不量其力,不勝愚忠,前後為陛下開陳右僕射韓縝不可用為相,論說不一,略數愚臣所聞所見者凡十有二,實封而上進者八九,登殿而口陳者再。雖蒙聖慈面賜曪銟,而臣所言猶未效見于事。臣竊疑之,以為先帝之臣不欲遽去,則蔡確、章惇亦先帝所擢用也;以為陛下即位之後擢以為相,未及久試,不欲罷之,則安燾之命,出才數日,而言者及之,即為追寢。反復求之,不識陛下之意將安在耶?今安燾之命收還不下,中外臣僚莫不慶陛下從諫弗咈,有古聖王之風。臣愚妄意陛下終將聽臣之言,賜縝罷免。而臣愚無知,妄自疑外,有如握管窺天,豈足以識大造之高明,見天倪之博大哉!」
左司諫王巖叟言:「臣聞以道佐明主,以道化天下,而使百姓有服朝廷之心,四夷有重朝廷之意者,宰相也。上可以尊人主,下可以庇生民,暗消禍亂而使天下之勢安于太山者,宰相也。故宰相必用天下有德望人,而後可以致此;苟非其人,則社稷之憂,而天下之患,可不謹哉?伏見右僕射韓縝行不修于家,德不修于朝,不學無術,而將之以佞邪,濟之以強暴,居之以驕吝,內則族人非之,外則士大夫鄙之,近則百姓怨之,遠則四夷輕之,其無天下之望如此。臣每惜陛下精意于用人,至誠于求治,而宰相之位,尚有非其人者,何以上副聖心,下慰民望,此公議之所以不容,而言責之臣所以竭盡見聞,爭告陛下,恐自陷于不忠之罪也。伏望陛下納觽正之論,奮獨斷之明,罷縝政柄,別圖老成舊德為天下信服之人倚任之,必能□聖意之焦勞,解人心之鬱塞,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貼黃稱:「臣昨上疏言佞人在陛下之旁,持天下之權者非一二人,乃謂縝輩。然方以逐蔡確、章惇為先,故未暇及縝,繼復論駮安燾,又未敢重煩聖聽。今幸蒙陛下取善不疑,納言不厭,已止燾事,臣方敢疏縝。臣若避煩瀆之罪而不言,則終為負陛下。且煩瀆之罪小,知而不言,臣子之罪大也。惟陛下察臣之心,考臣之言,幸甚!」
巖叟又與同列言:「臣等累上章言縝非才,無天下之望,不可當宰相任,至今未蒙施行。臣今以諫名官,義不苟已,竊以縝為公輔,其用不用,于臣等無所繫,所繫者,朝廷之重輕,天下之休戚,四夷之信否耳。臣等固知陛下惜大體,不欲直賜罷免,待其有請,因而去之。然縝之為人,不知進退,雖聞人言甚多,而偃然自居,不以為卹,恐必煩陛下退之也。天下議者皆曰:『在縝一身,懷祿耽寵,不畏清議,不過自棄其身而已,無損朝廷。蓋方聖人在上,以廉鯭厲天下,而宰相無知鯭之風,此于朝廷為損大矣。』臣等所以不敢自安,每瀆聖聰,期于必罷而後已也。伏望陛下,不以惜一人進退為重,而以為天下擇宰相為重,早賜指揮。」 巖叟又言:「臣近言右僕射韓縝行不修于家,德不修于朝,佞邪驕吝,播惡在人,素無公望,不可當大任,諫官、御史,交章論奏者甚多,天下之公議憤鬱者甚久,乞陛下納觽正之論,奮獨斷之明,罷縝政柄,未蒙施行。間聞縝上章自求引去,而朝廷之士,及市井之庶人,無不喜聞其請者,其不為觽心所與如此,留處廟堂,國家何賴?昨復聞陛下令中使押縝入中書,上下人情無不疑駭。蓋縝貪而無鯭,不畏清議,見陛下恩禮稍優,必然便有復留之意。陛下又愛惜事體,不欲直加屏黜。果若復留,如何可去?封章煩瀆,何時可寧?伏望陛下因其自請三章成禮,即賜允從。既足以全陛下進退大臣之恩,又足以成陛下聽納公言之美。且使名器之重,移于賢者。陛下一從其請,而三善皆得,實社稷之慶,而天下之幸也。惟陛下省納。」(巖叟朝論云:「上殿奏論韓縝非才,無天下之望,不可當宰相。宰相必用天下有德望之人,則天下服;天下服則朝廷重,人主尊,此自然之理,不可以言爭,不可以力勝。鴜宰相之任,繫天下治亂,生民休戚。用得其人,則天下治,用非其人,則天下亂。用之在朝廷,而休戚在天下,豈可不重?昨日復聞聖旨遣中使押縝入政府,中外之人,無不疑駭。縝貪而無鯭,不顧義理,不卹清議、見陛下恩禮稍優,便有復留之意,揚揚自得,以驕觽人曰:『上眷我厚,我可以安位而無憂。』望陛下因其請,三章成禮,早賜允從。」再奏乞去韓縝云:「輔相者,天下之輔相,人主不可得而私。以天下之心用之,以天下之心去之,乃是至公。」上曰:「待行。」四月二日韓縝以觀文殿大學士知潁昌府。)
右正言王覿奏:「臣聞舜以五臣而治,周以十亂而王,漢以三傑而帝,自古聖帝明王,不遴擇輔臣,而能成天下之治者,未之有也。伏惟陛下臨政以來,進賢退姦,興利除害,孜孜汲汲,常若不及。而韓縝者,猶得偃然以當宰相之任,此非臣之所喻也。夫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育萬物之宜,外鎮四夷,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職者也。彼韓縝之所為,臣屢言矣,聖聽高遠,未蒙採察,今更為陛下理其前說。夫縝閨門之內,悍妾貪虐,父子之間,天性疏薄,其治家如此,而能上助陛下理陰陽、順四時,下育萬物之宜乎?縝之定地界,棄地于北敵者長數百里,縝之在西樞,喪師于西戎者逾十萬觽,其乖繆如此,而能為陛下鎮服四夷乎?置保馬,毒流兩路;造軍器,害及四方;教保甲,使南畝之民廢耕稼者百餘萬人。皆縝在樞機之地,心知其非而行之者也。其蠹民如此,而能為陛下親附百姓乎?稍有勢力,雖屬官而猶諂奉之,如張誠一是也。但能奉己,雖小人而必為之用,如李士京是也。惟利是嗜,雖使臣燕復獻馬而受之是也。敢為私徇,雖暴著而無所畏憚,如其姪宗道,本為避嫌而更超遷其官是也,其任情如此,而能為陛下使卿大夫各任其職乎?夫縝誤朝廷之事不為少矣,為公論之所不容亦已久矣,言事者交章而上,縝之罪惡可謂著矣。在陛下何望于縝,而任用如故耶?伏望聖慈檢會臣今年二月以來奏狀,早賜指揮施行,以慰天下之公議。」(孫覺、王巖叟、王覿所上章,不得其時,並附三月末。)
殿中侍御史林旦言:「伏聞廣言路,然後知朝政之得失;達民情,然後知天下之利病。自古帝王立政制治,莫不先斯二者。伏見去歲五月,陛下臨御之初,自下明詔,以求讜言,此深得為政之先務也。是時搢紳之士,閭巷之民,欣睹德音,爭欲自獻。及詳觀詔語,則名雖求諫,其實杜塞人言。何者?詔書凡二百餘字,求諫之言才數十句,餘者約束丁寧,使不得觀望迎合,犯分干譽,終之以必行黜罰,以恐懼之。于是人人相戒,雖懷欲諫之誠,重虞犯令之禍,言將出而復止。當日陛下聖德,可謂美矣。而權臣用事,恐彰己過,乃公託詔辭,陰藏姦慝,上以蒙蔽聰明,下以脅制臣庶。賴廟社之靈,開悟聖心,是歲六月,再申詔諭,而前詔遂不施行。自此遠近之人言,方達天聰。如聞五月詔書,乃是蔡確、章惇等造為此謀,其辭乃出惇手。惇之敢走弄事權,欺蔽朝野,揚揚自得,略無畏憚,以此觀之,可見姦臣用事,其為害如此之深。陛下深居九重,不可不常察此輩走弄事權也。今確、惇繼出,少快天下之心矣。然其餘黨二三執政,終以不便于己,常懷醜正惡直之心,尚慮進對之際,卻謂近日臺諫官論事太煩,動搖人心,以致不安。此言不可輕聽也。陛下試推前日確、惇之姦謀,則今日言者之措意,乃是又為自安之計,非納忠于陛下也。唐宰相李義府陰邪傾險,既竄嶺南,天下憂其復用;及其死也,內外乃安。大抵人心安危,全繫姦臣之用舍,非繫于臺諫官言事多少也。蔡確、章惇、呂惠卿、王安禮,天下共知其為大姦也。其資性皆至險譎,其才智又各敏給。確則賣恩報怨,潛布姦黨,使上之人信其深重而不之疑,下之人畏其忍刻而莫敢議。惇則素行卑污,陰結權倖,專為強辯,朋姦害正。惠卿飾詐遂非,貪功妄作,中傷良善,巧自營進。安禮貪汙恣橫,公為不道,侵淩朝士,姑息小人。此四人者,始緣王安石而進,後或分朋,自為死黨。張璪、李清臣則又雷同附會于其間者也。向來呂溫卿、和卿、升卿以惠卿之弟,蔡京、蔡卞以安石之親,驟遷迭用,多據要劇,乃確、惇、璪等以此報安石、惠卿之恩也。凡此朋類,相濟以權,相交以利,相報以恩,中外側目,孰不畏懼。先帝雄才大略,駕馭此輩,固自有術,雖時時小有欺蔽,然不敢肆為大惡。惇與惠卿、安禮又各嘗以罪逐去;獨確以內深險而外固密,人無敢白其姦者,故得容身最久,至陛下而後去之。其去之可謂難矣!使四人者,今日尚留朝廷,天下之安危殆未可知也!自確、惇外補,璪等在朝,與其黨逐日夜冀其復用,但畏陛下聖明,照見情狀,陰謀邪計,未敢即發,反指臺諫官論事太煩,動搖人心,以惑聖聰。伏望陛下察臣區區之誠,特賜省覽,每因執政進對之際,特留宸慮,深究髃情。如涉傾邪,毋憚斥逐,以折姦謀,盡使消沮。如此則言路開廣,民情通達,忠邪悉判于上,權勢不分于下,幸甚!」 又言:「執政用事舊人,未免尚懷欺罔,援引非類,排闢正人,□當罪之誅,回已行之令。人心罔測,為之不安。臣須至論列,但得此輩所為盡合公議,豈敢妄加捃摭,自求立異?進擬之際,防微杜漸,煩陛下更加審察。」
又言:「呂惠卿本與王安石同謀共事,後卻爭權相傾;先帝素惡其姦邪,屏于外任、不令預政者十有二年。今遇聖明,內自嫌畏,一旦無故託疾而求宮觀,則其包藏姦心不淺。璪輩日夜尚冀其復來。伏望常賜深察。」
又言:「昨邢恕日夜出入蔡確、章惇、張璪等門下,干預時政;又傳達意指,與臺諫官黃履等陰相表裏,走弄事權,以致驟加進用,趨附者盈門,氣焰可畏。尚賴陛下聖明,照見姦邪,令與外任差遣。朝士聞之相慶。以恕之資淺罪大,出知節鎮,已是□恩。竊慮執政中有素黨恕者,密加營救,漸乞召還,以為鷹犬;姦邪入朝,必無安靜之理,伏望留神省察。」(新錄以旦章附九月二十四日璪罷政時【一五】,旦云呂惠卿託疾求宮觀。按三月二十二日惠卿提舉崇福宮,今附此章于三月末。)
監察御史孫升言:「竊觀先王極治之時,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故詩曰:『任賢使能,周室中興焉。』則知大任高位,非賢有德者不可以居,而材能敏給之人,惟可以使之在職而已。故賢者獨所以命君子,而能者間有以容小人。君子在位,小人可驅而為善;小人當國,則賢者不得其職,而天下之所以亂。唐李林甫、楊炎、盧杞輩,非無材也,適所以資其為惡爾。王安石履君子之操,談先王之言,先朝委國而聽之。然天資彊愎,棄觽自用,趨近利,無遠識,非宰相器;憤賢人君子不為己用,於是拔小人之材者布之于朝,欺罔阿諛,實貽患害。如呂惠卿、章惇、張璪三人,小人而致高位者也。小人之所謂才,足以文其姦,資其嫉賢害良、罔上殘民、阿意順旨、持祿取容而已。惠卿自小官三年拔為執政,安石之恩不為淺矣,一旦見利忘義,與安石為死仇。推是以觀之,則其事君之節可知也。賴先朝明聖,察知其姦,竟不復用。不然,善人君子,今無緃類矣。惇才不逮惠卿,而姦惡過之。其懷邪不公,伏心隱情,陛下聰明聖智,洞照姦慝,既已決去之矣。璪在二人之間,而便媚依違,柔邪諂曲,為容悅固位之計,似是而非,隨時上下,是所謂德之賊,而佞人之可遠者也。當賢不肖混淆之日,璪固可以俯仰于其間。今朝廷清明,邪正判別,超陞同列,而璪猶偃然自居,曾不愧怍,且不知進退之義,何能立大臣之節。伏望聖慈罷璪補外,則正人並用,王道乃明。昔人所謂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在此舉矣。願陛下早賜裁決。」(新錄刪取孫升此章附張璪罷政九月二十四日林旦章後;今并旦章移見三月末。升云「惇已決去」,則惇去必未久也。此章或附在惇去位後。按孫升集論章惇第一狀已附閏二月二十二日惇罷政前,其章與此並同,但此章增張璪與章惇、呂惠卿為三人,及改「洞照姦慝」以下「固不待臣復言」為「洞照姦慝,既已決去之」,又增「璪在二人之間」已下一百四十餘字耳。升集亦無此章。此據雜錄第五冊,今錄之。奏章言語前後重疊,亦多此例,更須詳考之。) 注 釋
【一】詔鄜延環慶河東熙河蘭會路經略司「河東熙河蘭會路」原作「熙河東河蘭會路」,按熙河蘭會路,元豐時置,此時仍沿用,原刊「熙」字誤置于「河東」之前,今據閣本改正。
【二】前降□用沈起指揮更不施行原作「前降□用指揮沈起更不施行」,據閣本改。 【三】以侍勸講「勸講」原互倒,據閣本、宋史卷四二七程頤傳及宋文鑑卷五八程頤論經筵事乙正。
【四】人君必有師傅保之官「保」字原脫,據下文及上引宋文鑑補。
【五】有翦桐之戲則隨事箴規「事」原作「時」,據閣本及上引宋文鑑改。 【六】莫如汛渭并晉之地「汛」,閣本作「汧」,活字本作「□」,宋史卷一九八兵志、通考卷一六○兵考均作「河」。
【七】臣嘗問觽人「問」原作「聞」,據閣本及欒城集卷三七論三省事多留滯狀改。 【八】則事之失者過半矣「失」上引欒城集作「去」,義優。
【九】而違限如法「違」,同上書作「遣」。
【一○】龍圖閣直學士王克臣為工部侍郎「王克臣」原作「王堯臣」,按王堯臣死於仁宗嘉祐三年,此屬顯誤,今據閣本改。
【一一】集賢校理以上職宋會要職官五六之一六「集賢校理」下有「祕閣校理」四字。
【一二】尚書二年帶直學士「直學士」,閣本作「雜學士」。 【一三】學士職閣本、通考卷五四職官考均作「雜學士職」。 【一四】杷推侍御史「杷推」原作「把椎」,據張鷟朝野僉載卷四改。
【一五】新錄以旦章附九月二十四日璪罷政時「時」原作「事」,據閣本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