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八十一

    卷四百八十一 (第3/3页)

詩之序曰:「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此乃合祭天地,經之明文,而說者乃以比之豐年秋冬報也。曰秋冬各報而皆歌豐年,則天地各祀而皆歌昊天有成命也。是大不然。豐年之詩曰:「豐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廩,萬億及秭。為酒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禮【一三】,降福孔皆【一四】。」歌於秋,可也,歌於冬,亦可也。昊天有成命之詩曰:「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於緝熙,單厥心,肆其靖之。」終篇言天而不及地。頌所以告神明也,未有歌其所不祭,祭其所不歌也。今祭祀於北郊,歌天而不歌地,豈有此理也哉?臣以此知周之世,祀上帝則地祇在焉。歌天不歌地,所以尊上帝。故其序曰:「郊祀天地也。」春秋書「不郊,猶三望。」左氏傳曰:「望,郊之細也。」說者曰:三望太山、河、海。或曰淮、海也。又或曰分野之星及山川也。魯,諸侯也,故郊之細,及其分野山川而已。周有天下,則郊之細,獨不及五嶽四瀆乎?嶽、瀆猶得從祀,而地祇獨不得合祭乎?



    秦燔詩、書,經籍散亡,學者各以意推類而已。王、鄭、賈、服之流,未必皆得其真。臣以詩、書、春秋考之,則天地合祭久矣。議者乃謂合祭天地始於王莽,以為不足法。臣竊謂禮當論其是非,不當以人廢。光武皇帝,親誅莽者也,尚采用元始合祭故事。謹按後漢書郊祀志:「建武二年,初制郊兆於洛陽,為圓壇八陛,中又為重壇,天地位其上,皆南鄉西上。」此則漢世合祭天地之明驗也。又按水經注:「伊水東北至洛陽縣圜丘東,大魏郊天地之所,準漢故事,為圓壇八陛,中又為重壇,天地位其上。」此則魏世合祭天地之明驗也。唐睿宗將有事於南郊,賈曾議曰:「有虞氏禘黃帝而郊嚳,夏后氏禘黃帝而郊鯀。郊之與廟,皆有禘也。禘于廟則祖宗合食於太祖,禘于郊則地祇、髃望皆合食于圜丘。以始祖配享,蓋有事大祭,非常禮也。三輔故事:祭于圜丘,上帝后土位皆南面。則漢嘗合祭矣。」時褚無量、郭山惲等皆以曾言為然。明皇天寶元年二月敕曰:「凡所祠事,必在躬親,朕不親祭,禮將有闕。其皇地祇宜如南郊合祭。」是月二十日,合祭天地于南郊,自後有事于圜丘,皆合祭。此則唐世合祭天地之明驗也。



    今議者欲冬至祀天,夏至祀地,蓋以為用周禮也。臣請言周禮與今禮之別。古者一歲祀天者三,明堂饗帝者一,四時迎氣者五,祭地者二【一五】,饗宗廟者四。凡此十五者,皆天子親祭也。而又朝日、夕月、四望、山川、社稷五祀,及髃小祀之類,亦皆親祭,此周禮也。太祖皇帝受天眷命,肇造宋室,建隆初郊,先饗宗廟,並祀天地。自真宗以來,三歲一郊,必先有事景靈,篃饗太廟,乃祀天地,此國朝之禮也。夫周之親祭如彼其多,而歲歲行之,不以為難,今之禮,親祭如此其少,而三歲一行,不以為易,其故何也?古者天子出入,儀物不繁,兵衛甚簡,用財有節。而宗廟在大門之內,朝諸侯,出爵賞,必於太廟,不止時祭而已。天子所治,不過王畿千里,惟以齊祭禮樂為政事,能守此則天下服矣。是故歲歲行之,率以為常。至於後世,海內為一,四方萬里,皆聽命於上,幾務之繁,億萬倍於古,日力有不能給。自秦、漢以來,天子儀物日以滋多,有加無損,以至於今,非復如古之簡易也。今所行皆非周禮:三年一郊,非周禮也;先郊二日而告原廟,一日而祭太廟,非周禮也;郊而肆赦,非周禮也;優賞諸軍,非周禮也;自后妃以下至文武官,皆得廕補親屬,非周禮也;自宰相宗室以下至百官,皆有賜賚,非周禮也。此皆不改,而獨於地祇則曰周禮不當祭於圜丘,此何義也?



    議者必曰:今之寒暑與古無異,而宣王薄伐玁狁,六月出師,則夏至之日何為不可祭乎?臣將應之曰:舜一歲而巡四岳,五月方暑而南至衡山,十一月方寒而北至常山,亦今之寒暑也。後世人主能行之乎?周所以十二歲一巡者【一六】,唯不能如舜也。夫周已不能行舜之禮,而謂今可以行周之禮乎?天之寒暑雖同,而禮之繁簡則異,是以有虞氏之禮,夏商有所不能行,夏商之禮,周有所不能用,時不同故也。宣王以六月出師,驅逐玁狁,蓋非得已,且吉甫為將,王不親行也。今欲定一代之禮,為三歲常行之法,豈可以六月出師為比乎?



    議者必又曰:夏至不能行禮,則遣官攝祭,亦有故事。此非臣之所知也。周禮大宗伯:「若王不與則攝位。」鄭氏注曰:「王有故則代行其祭事。」賈公彥疏曰:「有故,謂王有疾及哀慘皆是也。」然則攝事,非安吉之禮也。後世人主不能歲歲親祭,故命有司行事,其所從來久矣。若親郊之歲,遣官攝事,是無故而用有故之禮也。



    議者必又曰:省去繁文末節,則一歲可以再郊。臣將應之曰:古者以親郊為常禮,故無繁文,今世以親郊為大禮【一七】,則繁文有不能省也。若帷城幔屋,盛夏則有風雨之虞,陛下自宮入廟,出郊,冠通天,乘大輅,日中而舍,百官衛兵暴露於道,鎧甲具裝,人馬喘汗,皆非夏至所能堪也。王者父事天,母事地,不可偏也。事天則備,事地則簡,是於父母有隆殺也【一八】。豈得以為繁文末節而一切欲省去乎?國家養兵異於前世,自唐之時未有軍賞,猶不能歲歲親祠,天子出郊,兵衛不可簡省,大輅一動,必有賞給。今三年一郊,傾竭帑藏,猶恐不足。郊賚之外,豈可復加?若一年再賞,國力將何以給?分而與之,人情豈不失望?



    議者必又曰:三年一祀天,又三年一祀地。此又非臣之所知也。三年一郊,已為疏闊,若獨祭地而不祭天,是因事地而愈疏於事天【一九】,自古未有六年一祀天者,如此則典禮愈壞,欲復古而背古益遠,神祇必不顧饗,非所以為禮也。議者必又曰:當郊之歲,以十月神州之祭易夏至方澤之祀,則可以免方暑舉事之患。此又非臣之所知也。夫所以議此者,為欲舉從周禮也。今以十月易夏至,以神州代方澤,不知此周禮之經耶?抑變禮之權耶?若變禮從權而可,則合祭圜丘何獨不可?十月親祭地,十一月親祭天,先地後天,古無是禮。而一歲再郊,軍國勞費之患,尚未免也。



    議者必又曰:當郊之歲,以夏至祀地祇於方澤,上不親郊,而通爟火,天子於禁中望祀。此又非臣之所知也。書之望秩,周禮之四望,春秋之三望,皆謂山川在境內而不在四郊者,故望而祭也。今所在之處,俯則見地而云望祭,是為京師不見地乎?  此六議者,合祭可否之決也。



    夫漢之郊禮尤與古戾,唐亦不能如古。本朝祖宗欽崇祭祀,儒臣、禮官講求損益,非不知圜丘、方澤皆親祭之為是也。蓋以時不可行,是故參酌古今,上合典禮,下合時宜。較其所得,已多於漢唐矣。天地、宗廟之祭,皆當歲篃,今不能歲篃,是故篃於三年當郊之歲。又不能於一歲之中再舉大禮,是故篃於三日。此皆因時制宜,雖聖人復起,不能易也。今並祀不失親祭,而北郊則必不能親往,二者孰為重乎?若一年再郊而遣官攝事,是長不親事地也。三年間郊,當祀地之歲,而暑雨不可親行,遣官攝事,則是天地皆不親祭也。夫分祀天地,決非今世之所能行。議者不過欲於當郊之歲,祀天、地、宗廟,分而為三耳。分而為三,有三不可:夏至之日不可以動大觽,舉大禮,一也;軍賞不可復加,二也;自有國以來,天地宗廟唯饗此祭,累歲相承,唯用此禮,此乃神祇所歆,祖宗所安,不可輕動,動之則有吉凶禍福,不可不慮,三也。凡此三者,臣熟計之,無一可行之理,伏請從舊為便。昔西漢之衰,元帝納貢禹之言毀宗廟,成帝用丞相衡之議改郊位,皆有殃咎,著於史策。往鑒甚明,可為寒心!伏望陛下詳覽臣此章,則知合祭天地乃是古之正禮,本非權宜。不獨初郊之歲所當施行,實為無窮不刊之典。願陛下謹守太祖建隆、神宗熙寧之禮,無更改易郊祀、廟饗,以寧上下神祇。仍乞下臣此章付有司集議,如有異論,即須畫一解破臣所陳六議,使皆屈伏,上合周禮,下不為當今軍國之患。不可但執周禮,更不論當今可與不可施行,所貴嚴祀大典,以時決定。



    貼黃:「唐制:將有事於南郊,則先朝獻太清宮,享太廟,亦如今禮,先二日告原廟,先一日享太廟。然議者或亦以為非三代之禮。臣謹按武王克商,丁未祀周廟,庚戌柴望,相去三日,則先廟後郊,亦三代之禮也。」詔集議官集議聞奏。(合祭六議,據東坡集乃稱八年三月空日奏。今從實錄,實錄蓋因政和會要也。)



    軾又言:「臣近奏論圜丘合祭天地,非獨適時之宜,亦自然上合三代。六經為萬世不刊之典,然臣不敢必以為是,故發六議,以開異同之端。欲望聖旨行下,令議者與臣反復詰難,盡此六議之是非而取其通者,則其議可得而定也。今奉聖旨,但云『集議官集議聞奏』,竊慮議者各伸其意,不相詰難,則是非可否終莫之決。雖聖明必有所擇,而人各自為一議,但欲遂其前說,豈聖朝考禮之本意哉?臣今欲乞集議之日,若所見不同,即須畫一難臣六議,明著可否之狀,不得但持一說,不相詰難。臣非敢自是而求勝也,蓋欲從長而取通也。若臣議不通,敢不廢前說以從觽論。」(此劄子據本集乃三月二十二日奏,實錄不載,今增入。范祖禹家傳云:「朝廷欲從蘇軾之請,令議者相詰難。祖禹遽白呂大防曰:『當自朝廷酌其可否行之,若使相詰難,必致紛爭失體,於事何補也?』大防以為然,但批送集議而已。」按,先已送集議,軾又奏乞須相詰難,尋又罷集議,豈用祖禹之言乎?然家傳載議郊祀事,頗失先後之次,今不取。罷集議在四月十一日。政和會要第三十八卷郊議第四卷,元祐八年二月二十五日蘇軾奏六議,詔令集議聞奏,即載四月十一日罷集議詔,不載乞加反復詰難劄子。新錄因之。今乃掇取增入。劉安世嘗語人曰,軾此議元不曾上,誤也。或傳曰假託欺詐,固當以會要為據,政和諸人豈肯虛載軾議乎?)



    甲戌,知徐州曾肇知江寧府,知蘇州賈易知徐州。(十八日對易,當考。實錄在三月二十五日。)戶部員外郎胡宗師為成都府路轉運副使,國子監丞李師德為梓州路轉運判官。(三事並政目所有,新錄無,當考詳刪、入。)



    丙子,天章閣待制、知陳州趙君錫知鄭州。(政目三月十六日乃自陳州改鄭州。今從實錄。)



    尚書省檢會市易欠戶,已降今年正月朝旨,每保五百貫以下依赦除放,大姓仍不得過三保。其已該除放人戶更不奏裁外,所有其餘諸般係官欠負錢物,有一名少欠數窠名者,若總計名下逐窠名欠數五百貫以下除放,慮恩惠不廣。詔每名各隨逐窠名依數除放,仍不得過三窠名;其已該除放人戶,更不奏裁。(法冊八年二月二十七日敕,今附月末,明年二月二十四日可考。)  注  釋



    【一】以待人使賣買「待」原作「侍」,據閣本及蘇東坡奏議卷一六改。



    【二】則中國書籍山積於高麗「則」下原衍「於」字,據同上書刪。



    【三】須至再三論奏「論奏」原作「奏論」,據同上書乙正。



    【四】每歲終具諸獄瘐死人數「瘐」原作「病」,據閣本、宋史卷一七哲宗紀一、續通鑑卷八二、宋會要刑法六之五七及上引蘇東坡奏議改。下同。



    【五】常謂軟堰不可施於北流「常」,宋史卷九三河渠志三、長編紀事本末卷一一一回河上、續通鑑卷八二皆作「嘗」。按欒城後集卷一六論黃河軟堰劄子作「常」,與上句義合,今依原刊。  【六】昨已於正月二十八日面奏大略「八」原作「九」,據閣本、活字本及上引欒城後集改。



    【七】既分為二「既」原作「能」,據閣本及上引欒城後集改。



    【九】特賜詳察原作「特詳賜察」,據同上書乙正。



    【一○】不得過所乞埽緷數「埽」字原脫,據長編紀事本末卷一一一回河上補。  【一一】只闊三百二十步「三百」原作「二百」,據閣本及宋會要方域一五之一五載范百祿奏改。



    【一二】二十七日書易知徐州詔旨「書易」二字原倒,據閣本乙正。



    【一三】以洽百禮「百」原作「自」,據閣本、活字本、經進東坡文集事略卷三○改。按此引詩周頌豐年語,本作「百」。



    【一四】降福孔皆「皆」原作「偕」,據上引經進東坡文集事略改。按此引詩周頌豐年語,本作「皆」,左傳襄公二年引作「偕」,今依原文。



    【一五】祭地者二「二」原作「三」,據同上書改。句下原注:「夏日至祭皇地祇於方丘,孟冬祭神州於北郊。」又累數與下文「凡此十五者」合。



    【一六】周所以十二歲一巡者「周」字原脫,據閣本及上引經進東坡文集事略補。



    【一七】今世以親郊為大禮「世」原作「也」,據同上書改。



    【一八】是於父母有隆殺也「是」原作「則」,據同上書改。



    【一九】是因事地而愈疏於事天「事天」原作「祀天」,據同上書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