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为朋友热肠堤上忙追比翼鸟 听儿童拍手山中急采并头莲

    第二十三回 为朋友热肠堤上忙追比翼鸟 听儿童拍手山中急采并头莲 (第2/3页)

半边发抖。



    毕竟道官是谁?这道官姓廉名和,字介存,籍贯广东,是又李之父道昌公做学副时选拔之士,却中在梁公的父亲房里,与赵日月是同部司官;又李、双人在京俱有往来,不时相会的。当下拱让进舱,叙礼已毕,又李问介存几时荣任?令郎歧嶷可知?介存道:“小儿颇易长成,世兄所惠银铃已被打瘪,看来是个顽皮。弟自今年三月里到任的。”因向双人致谢道:“出京时又承厚情。”双人道:“不过敝东们公饯,何劳齿及。”介存道:“文世兄不知,小弟转外,先生是知道的,怎也过门不人。”双人道:“晚生不知老先生驻扎此地,失于晋谒,得罪了。”介存道:“我们都是相知,不妨当面说明。这船毕竟是世兄先雇,还是弟处先封?”又李笑道:“以羁孤之寒士,而公然执河路之通例,与官长争短长,弟已自觉其狂,即旁观亦群嗤其妄,况敢于老世兄已封之船无端生事,所据何例?所执何言?天下有此情理否乎?惟老世兄自审之耳。”介存大笑道:“弟这一问真是糊涂到底了。”连连作揖谢罪,叫过封船的差人来,喝骂道:“你这该死奴才,敢于捏词妄禀,说是封雇在先,幸两位老爷都是本道旧交,还说得明白。左右,与我扯下沿河去,着实打,打死这奴才才好!”又李道:“老世兄且饶他这一次罢,这差人虽有不合,但因此得与梁公及老世兄相会,也亏他一封之力。将功折罪罢了。”双人亦为讨饶。介存复打拱道:“此事上关朝廷法度,下系小弟官声,若不重究,则强封客载竟是弟之本意了。”因吩咐家人,发到州里去,重责三十板,枷到河边来晓谕这些船家行户,以后便不致受衙役诈累。家人押着衙役,锁了原差自去。介存复向又李等告违命之罪。又李、双人俱称不敢。介存坚请上涯,又李、双人坚辞不肯。只见岸上一骑探马飞报:有钦差到浙江去修理靳司礼的祖茔,要在这里下船,各官俱接到前边去了。介存局蹐道:“地主之谊毫不能尽,何以为情?”一面吩咐雇船,并备下程酒席,一面起身作别。又李等送出舱去,说道:“弟等与梁公久阔,正要在一处畅谈,断不消另雇船只。老世兄公冗,也不敢来惊动,竟自开船而去了,下程酒席之事一概心领。”介存道:“船可不必另雇,这一饭之敬怎也要拒绝起来?老世兄岂真有芥蒂乎!”说罢,大笑而别,单留一个家人在船守等。



    不多一会,已送下两席酒,并两封折程:又李四十两,双人二十两。两人收了酒席,璧还程仪。家人坚致主命,抵死推送,只得一并收下。催促开船,却被河沿上一个乞丐一手挽住铁锚,不容开去。这船上四五个去拉扯,总扯不动,便各抢木篙去攒打,被那乞丐两手架格,将木篙纷纷格入水中。各船上手水都不忿起来,黄蜂阵一般裹转来对打,岸上的人嚷做一片。那乞丐被各船水手三二十根篙子在头面上溯打,撩起野性,大吼一声,跳上船头,捞住三五根木篙,横七竖八的乱舞。那些水手挡着的都跌在船板上及水里去,其余一哄的跑走不迭。岸上人都发起喊来。又李急奔出舱,使掠燕势,从篙罅中掠入乞丐胳肘下边,用螳螂势直发起来,两臂一撑,早把乞丐两只胳膊拿住,大喝道:“你这厮无故行凶端为何事?”那乞丐被又李拿住,施展不得,大喜道:“咱今日才遇着狠手了!咱不为别事,见道爷送这许多酒席下来,爷们吃不了,天气又热,可惜掉了,要问爷讨一席斋,这肚皮一饱。叵耐船家开口便骂,动手就打,撩拨得咱性发,抢些篙子舞着,要吓散他们。并非行凶。爷休着恼,只赏咱一席吃他个饱罢!”又李放了手,笑道:“原来为此。”吩咐下人把三席酒分作四席,一席摆在船头,赏这乞丐;一席押在船梢,赏那船家。一席摆在中舱,与梁公、双人同饮。一席留给下人。又李与双人一面饮酒,一面看那乞丐,也不谢赏,也不索箸,朝着舱门,盘腿坐下,伸出五个铁锥般的指头,向那碗里面不住的乱攥。那一席酒,原是十六大碗,分作十二碗,船家把四个大沙碗来折放,那沙碗有六寸多高,二尺多围圆,比着小饭箩还大,且是堆得高高的。合着一大钵头的老米饭。不一会,已被他捞得罄尽,把两河两岸各船上围着看的,都看得呆了。又李大喜道:“壮哉此丐,非常丐也。”因问:“酒量好么?”乞丐道:“算不得量,随爷赏罢。”又李吩咐,把送来的绍兴老酒,开一坛赏他。把那分开的十二碟添桌,折的一大瓦盆,也掇出来,再给了一双大碗,一双箸儿。意儿拨开泥头,却拿不动,那乞丐站起来,一手提出,先把大碗盛着泥口,倒出一碗,不消几口,已是干了。把嘴一抹,赞道:“好酒!”一连倒了一二十碗,也不动箸,也不捞那添桌。只把那酒坛捧起合在嘴上,骨都骨都的吃干了,方才放落,笑道:“今日要算是酒醉饭饱。爷,咱爱你的好相貌,不想更有这般神力。咱要问爷的姓名住处,将来好寻爷厮会,爷肯也不肯?”



    又李看那夕丐、黑面虬髯。俨然尉迟敬德。听那声气,响若洪钟,且是背厚腰圆,肩高顶短,成一个龟形贵相。知是未遇之士,有心要结识他,便应道:“我白又李住在吴江。最喜的是物色风尘,结交豪杰。你说爱我的相貌,可知我更爱你的相貌哩。你这壮士,姓甚名谁?须说与我知道,将来好寻你厮会,你肯也不肯?”乞丐大喜,直立起身,跟跟跄跄的撞进舱来。说道:“咱姓铁,人都叫咱做铁丐,便是咱的名字。咱相貌丑,心却不丑,咱也爱结交豪杰,却从没遇着爷一般天上的人。这两位爷,也都是贵人哩!白爷,咱仔细看了你有半日哩!咱也不是无故硬、硬求讨的人,咱要拜你两拜,你要使着咱,咱就依你使,你肯受咱的拜么?”又李恍然大笑道:“你要拜我,可知我也要拜你哩!我如今就要使着你,你敢去么?”铁丐喜极,拍着颈脖道:“爷肯使咱,咱这颗头就有着落了。”扑翻身便拜。又李慌跪下,回了五六拜。铁丐已拜完了八拜,跪在地下问道:“爷使咱做什么,就说给咱,咱便死心塌地去做。却不耐烦守等着,闷的心慌。”又李附耳叮嘱了些言语,铁丐道:“咱有一件紧急要事,在这里等一个人,要耽搁十日半月,事完了即刻便去,好歹不负爷所托便了。”又李搀了起来,就把那四十两程仪并那包路菜送与乞丐。乞丐并不推辞,也不作谢,但说:“咱便去也,改日再见!”跳上河沿,更不回头,竟是大踏步的去了。



    船上人收拾碗盆,拔撅开船,都扮着鬼脸,兼替又李懊悔。那些闲看的人个个目定口呆,罔知所以。意儿跌足道:“这花子多分是个强盗,怎白相公与他结拜起来?被他拐了这许多银子去?”船家、家人虽不敢插话,心里却与意儿一般见识,但不解改换姓名之故。那梁公一味垂直不言,双人也是疑心,说道:“铁乞气概虽好,相貌终是凶恶,吾兄不该结识他。银子事小,只恐被他连累。”又李笑道:“这等相貌怎说是凶恶?不过黑丑不白净耳。相合龟形,法应大贵,双人勿小觑之也。”又李因心下快畅,连举大白,吃得酩酊才罢。



    直至一觉醒来,想着梁公日间光景大有可疑。天明起身,叩其所以,梁公忽然变色,竟是吊下泪来。又李吃惊道:“梁公何作此状?快些见教。”梁公拭泪道:“此事说来,表兄定不乐闻,然弟一片痴心实是排解不去。回家即当闭门谢客,绝意仕进,并恐不能久生人世矣!”又李心焦道:“梁公快士,何如此嗫嚅不吐?”梁公只得说道:“扬州有一名妓许鹣鹣,弟梳弄之后,至今三载,未接一人。彼立誓嫁弟,弟亦立誓娶之。不料司礼太监靳直要买美貌女子去蛊惑东宫,差人至扬,竟硬要了去。小弟力不能挽,一路追赶,隐隐的见纱窗内有人探望,不能相傍,竟弄得小弟如醉如痴。因想济东道廉君是先父门生,平日相与最厚,因急急赶到济宁,与彼相商。廉君再三劝阻,说靳司礼现在秉笔,你是一介书生,如何争得他过?况且是个妓女,非比原聘良家,可以仗理执词,合他讲究得的。因竭力劝弟回去,并恐弟跟着鹣鹣船只弄出事来,留住内衙,直待船去三日之后,才送弟起身。弟再四打算,实无良法,区区此心,有如刀割。目下精神恍惚,寝食惧废,只怕将来便要成病,不能与吾兄等久聚了。”又李道:“怪道你面庞消瘦了许多。昨日我遇着铁丐,留心在彼,也忘了你吃许多酒饭。”意儿道:“昨日水相公滴酒不沾,饭也只吃得一两口就剩下了。”双人道:“弟也为着铁丐,未察梁公兄情事。事已如此,只索割断情丝罢了。”又李太息道:“青楼为古今一大陷坑:不知破坏许多人的身家性命。山盟海誓是他的口头言语,剪肉焚香是他的家传伎俩,无非哄着痴人浪费钱钞,那里是当得真的?就是贪着你少年裘马,一时心热,真要从良,到得进了门来,自有正室在家,纵然贤德,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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