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真剑术一女子上树撩天 假卜封众英雄死心塌地

    第二十四回 真剑术一女子上树撩天 假卜封众英雄死心塌地 (第3/3页)

鹣鹣合那一个女人连忙走到舱口讨看信物,翠莲道:“白爷因水爷说得十分把稳,一时没讨信物,却与水爷是刎颈之交,从德州下来,在济宁遇着水爷,把自己乡试大事都误了,连夜赶来救你。因没人通信,又黑夜奔驰,受尽辛苦,赶到咱们东阿县来叫咱姊妹们来救你,你若不肯去,不要说辜负了白爷一片热肠,咱姊妹们许多心机,可怜水爷在家眼巴巴盼着好音,若知道因没带信物误了大事,懊恨愁苦,断保不住性命哩!”因把梁公家世细说一遍,复道:“这可是咱们捏造得出来吗?”鹣鹣只是不信,说道:“水郎的好友我都知道的,他最好的两个心交,一个是文素臣,一个是景日京,却并没有什么姓白的。我主意已定,总要以信物为凭的了。”那一个女人道:“这白爷或是近日相与,也未可知,怎知道水家家世这等详细?”鹣鹣道:“我与他分别不多几日,这姓白的又说是从德州下来,可见是假的了。水郎是极谨慎极细心的人,有甚刎颈之交?除了文、景两位至交,是我深信的,可以不用信物;其余好友,就必给与信物的了。既没信物,便有脱骗之事,若不知道些家世,如何敢来捏骗?大姑娘说的好,把这把刀、这条命黏在一处,方不堕入奸人坑阱。妹子,如今亦惟有此一着耳。”那女人点头道是。碧莲见船上无人,把挽篙倒挽小船,也跳上来,问道:“翠莲,这事说的怎样了?”翠莲道:“这奶奶总不肯信,说水爷的好友只有姓文姓景的,并没咱们的白爷哩!”碧莲道:“敢咱们的白爷也姓文哩!那日妹夫不是叫了文爷,你姐夫忙改口叫白爷的吗?”翠莲喜道:“咱没有留心,要是这样可知好哩!咱们去问了白爷再来说罢。”鹣鹣笑道:“你不必去问。这位大姐听了口风就说那姓白的也姓文,你就去问了来,说是姓文,我也不信,总以信物为凭。若没有信物,就不必再来了。”那女人也笑道:“大姐去问,断然是姓文的了。却是信不过哩。”碧莲发急道:“现是这位奶奶心里冰着,怎当得再浸上冷水?咱们这白爷是天生豪杰,专一济困扶危,咱姊妹两人的性命都是他救的。奶奶若一下船,便得与水爷厮会;若不下船,水爷性命便是了帐。要自己出主意,不可当面错过,后悔却是迟了。”鹣鹣道:“我主意已定,凭你口吐莲花,总要信物见面,更无别法的了。”碧莲、翠莲面面厮觑,暗想:信物是断然没有的,回去讨来是断赶不及的,善劝不从,强逼不能,这事万分决撒的了。错过今日这样机会,岂不可惜?



    正在想断思绝,目定神昏,忽然那一个女人把手一指,失声道:“那是文相公哟!”碧莲、翠莲急回过头,只见又李远远的在岸上张望,不胜惊喜。碧莲道:“何如?这便是咱们的白爷。咱原说他也姓文哩。”鹣鹣忙探头看,道:“姐姐可看得真?不要认错了。”那女人道:“我只不好叫应他哩!真是文相公,一些不错,这会子连后影都看清了,那得会错呢!”鹣鹣笑逐颜开,忙向碧莲、翠莲陪话道:“是我错疑心了,累两位大姐费许多唇舌。既是文相公在此,夜里千万来救我下船。文相公是极豪侠的真儒,是水郎极相好的朋友,并不要甚信物,放心同你下船。你晚上是必早来,我这里一定开舱等候。我恩有重报,断断不要迟误。”碧莲、翠莲大喜过望,慌忙下船,漾开去了。



    却是又李如何敢来张望?因此日船上人俱向对岸,故敢远探;及见翠莲上船耽搁已久,碧莲复上,定是费力,对岸卖解的又将要收场,惟恐被人冲破,心中着急,便只顾近河边上去探看,恰见一个女人把手指着,因日头耀眼,看不出面目,不知是好是歹,连忙缩了开去。不一会,碧莲、翠莲在东首远远的绕转来,又李忙迎上去,下了船,问道:“你姊妹们面上都有喜色,敢是有些好消息吗?”翠莲道:“说也奇怪,白爷说天下事是料不定的,果然不出白爷所料,初时百般苦劝只是不依,说水爷的好朋友只有文素臣、景日京两个,并没姓白的。”又李失惊道:“文素臣就是我了,我怎失算至此,没合你们说明?”碧莲道:“妹子连影也不知,咱略有点子影儿,说白爷就是文爷,他那里肯信?回得斩钉截铁。亏着他船里一个女人,忽地望见白爷,失声叫,说这就是文相公,他方才信了,欢天喜地的约定了夜里去救他哩!”又李大喜道:“这真是五行有救,万千之喜了。只是船里的女人如何认得我呢?你可知他是什么样人?”翠莲道:“只听那姓许的叫他姐姐,像是一家子人,相好不过的哩!”又李道:“这又奇了!鹣鹣的姐姐自然也是妓者了,我生平足迹不至平康,从没见过一裙一袖,他如何认得起我来呢?”碧莲、翠莲俱各点头。正是:



    不放晓烟笼芍药,却教鹦鹉唤春风。



    总评:



    写奚叶等之敬奉又李,先则喽罗迎跪,次则众弟兄环跪,次则双莲跪拜,令又李赤足小衣而受,次则正面独坐,轮次执壶。层层簇写,方见心悦诚服。再有卜卦一着,安得不死心踏地赴汤蹈火惟所使命也。尤妙在猎犬一段,闲闲点逗,为之先声。非细意读之,孰知其妙。此假卜卦,全为买伏众心,即狄武襄钉武之意,乃兵机也。妙在第六回发弩中墙草第三,即横贯正中停匀招飘,先为此处生根,不则非令读者疑神猜鬼,即杳不知卜卦之真假矣。翠莲云“恩爷好神手”一语道破,正作者并金针度人之法,并非独表翠莲。



    一院人向北叩首,欢声如雷,俱被一核桃买伏矣。假卜卦之效如此,翠莲亦在其中,知金针度人并非独表双莲。



    “吃过吴江鲜鱼”数语,双关得好。至“全靠吴江水生养着他”,竟明说梁公矣。在旁人听,愈则毫无疑影,笔墨之妙如此。



    太监缠帐似属闻文。而非此风监则看脚路一语几于决撤矣。然无此番则后一番亦嫌于突,此待月先埋树之法。



    失带信物几至决裂,文字方有曲折,方得催送又李进京,然非梁公“定无疑虑”等语,又李何至粗疏若是,此见经营苦心。



    读至“大姑娘说的好”一段,直欲拜他不起,抚膺大恸,总论明修暗渡之法,则此回之救鶼鶼为度入璇姑本传。若必俟救出鶼鶼后始度入石氏,复从石氏度入璇姑,文境平矣。石氏既于翠莲眼中口中跃跃欲出,过来人一语复暗伏石氏前事,而璇姑则断断无从突出,故以“大姑娘”三字特提而出,而大姑娘之为何人,非特双莲不知,读者亦茫然不知也。如帷灯如匣剑如镜花如水月,巧至此,乃真不可阶矣。大姑娘所言至二十九回得而见,大姑娘为何人则究不可得而知也。不知其人,即见其言,与不见等耳。至三十二国微露一痕,至五十六回全身俱现。古人读之或有会心,今人读之无不瞠目者矣。安得不抚膺大恸拜地不起也!



    “那日妹夫不是叫了文爷,你姐夫忙改口叫白爷”的些小处亦有倩文相生,前后伏应三法。



    鶼鶼望救情切而坚持信物断不可移。由胸中有一“死”字把握得定,故丈夫无把握必至随波逐流,愧此女多矣。



    鶼鶼回绝双莲至于想断思绝目定神昏,普天下锦绣才子穷日之力代为打算有一挽回之法否,刚亦惟想断思绝目定神昏而已,不意下文陡按女人失声,一拍即合,真属妙手空空。



    姓白则没有信物不必再来,且文则并不要甚信物,放心同你下船,信于朋友至此。立身行已固可息乎?切勿草草读过也!



    鶼鶼之姐毕竟何人,不妨作十日思。且必以为事在后文,孰意其事反在前文;必以为其人起另传,就意其人乃起本传。且又李之赶救鶼鶼,半为此人。而设文之奇变乃至如此,非独为回末起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