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微服激辩

    第四章 微服激辩 (第2/3页)

莫重于检验。盖死生出入之权舆,幽枉屈伸之机括,于是乎决。’偏偏我朝仵作因是贱役无人愿为,衙门里仍沿用屠户验尸的旧律,发了案子,公差莫不离得远远的,以致无头公案、冤假错案堆积成山!冤案于百姓眼中等同于朝廷昏庸,于无辜受冤之人眼中更重于圣上的江山,故而于兴国之道上,刑狱改革与取仕改革同重。可刑狱之事,非专才不能为之,纵观天下,眼下能担狱改之重任者非当今皇后莫属。尔等以为圣上是昏了头才恩准皇后干政的?这等操劳为民却要被御史弹劾、被天下守旧之士口诛笔伐的事,圣上怎舍得皇后为之?可刑狱改革惠及万民,圣上不能不顾百姓,皇后亦有天下无冤之愿,帝后明知会惹非议而决意为之。帝后有此决意,尔等却还在诸如年号、徽号、选妃等于民无利的事上纠缠不休,当真无愧?”

    茶楼里鸦雀无声,学子们屏息垂首,面红耳赤,心生愧意,却面色激越。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儿算是见识了,天底下竟真有这样的人,叫人听他一言,醍醐灌顶!

    这人虽身穿华袍,却无纨绔之气,他究竟是何身份?怎知皇后之言,又怎能将圣意猜透至此?

    “天子内无专宠,外无近习,当真便可昌国?君臣一心,思政为民,方可昌国。”步惜欢端起茶来品了一口,皱了皱眉。

    小二听傻了眼,忘了沏热水来,眼见着头道茶已凉,步惜欢蹙了蹙眉便放下了,小二惊得心头一跳,想换茶水却慑于步惜欢矜贵的气度而不敢搭手。

    步惜欢扫了眼满堂学子,闲谈般地道:“眼下正值雨季,江南多涝,防汛防疫形势严峻。尔等出身寒门,应解农桑水利之事,献策为民,方是报国,而非把此议政的良机耗在于民无利的事上。朝廷不缺谏臣,缺的是实干的人才。”

    步惜欢起身离席,提点罢了,他便不愿再多言了。

    *

    这条街上的铺子多是老字号,福记包子铺离茶楼只隔了半条街,暮青在铺子门前闻着熟悉的香气,有些晃神儿。

    当年,爹常带福记的包子回家热给她吃。

    当年,她骗步惜欢说想吃包子,然后便踏上了从军西北的路。

    如今,她回到故土,怎么也没想到天下会变成这般模样。

    元修、姚惠青、石大海、呼延查烈……

    小二见暮青独自立在铺子门口,锦衣华袍,气度清卓,虽貌不惊人,却显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故而陪着几分小心,不敢出声打扰。

    暮青回过神来,道:“来半笼素包,半笼肉包。”

    小二没见过士族公子上街自个儿买吃食,身边连个小厮都不带的,愣了一阵儿才堆着笑问:“公子是在里头儿用,还是带回府中?”

    “带回府。”

    “那公子稍候,请里头儿坐等。”

    暮青颔首入内,大堂已满,她在二楼随便寻了张空桌坐了下来,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小二提着包子上了楼来。包子已用油纸包好,暮青付了银钱便要走,刚转身就听见旁边的雅间里传来了低低的话音。

    “什么时辰了?圣驾还要多久才能进城?”女子的声音似六月江堤上的柳丝,绊惹春风别有情。

    暮青顿住脚步。

    雅间里有个丫鬟回话道:“回小姐,眼下才未时,圣驾进城最早也得申时,若是路上走得慢,兴许得酉时。不如留个小厮在此候驾,小姐先回府歇会儿?”

    女子叹了口气,“难得出府,等着吧。”

    这时,雅间里传来一阵笑声,少女声音甜腻,其中却含着三分戾气,“姐姐叹哪门子的气?不就是圣上前些日子驳了选妃的折子?从古到今,还没听说过六宫无妃的事儿!”

    “你不了解他。”女子又叹了一声,话音听来甚是哀婉,“他年少时就性情疏狂,行事带着几分决绝,说要先当个昏君,而后就真被天下人骂了多年。如今江南是他的了,他说不选妃,大抵是真不会选妃的……”

    “可江南士族未亡,圣意归圣意,满朝文武也得赞成才行。圣上亲寒门,士族人心惶惶,我听父兄说了,几位大人正想法子联名奏请选妃之事,圣上刚刚亲政,总不好违了众臣之意。姐姐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还是得选妃!”

    女子沉默了。

    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好了,不说这事儿了,我说个笑话给姐姐解解闷儿。”

    女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少女打趣道:“这笑话可是关于中宫那位的,姐姐不想听,可有人想听?”

    看来,雅间里的人还不少。

    少女道:“可有人听说了?听闻中宫那位粗壮如汉,奇丑无比!”

    此言一出,雅间里隐隐有吸气声。

    “这……不可能吧?”女子忍不住问。

    “怎不可能?姐姐想啊,她可是女扮男装从过军的,若不是粗如壮汉,如何能在军中蒙混得过去?再说了,她是什么出身,还比不得咱们府里的一个粗使丫头!那些粗使的丫头哪个不是手脚粗壮?她能好到哪儿去?且军中日日练兵,咱们府里的粗使活计可比军中轻多了,她在军营三年,传闻说她粗壮如汉,想来不假。”

    “……此话当真?”

    “八成是真。”

    “那他日日对着那样的人,为何还……”

    “听说是为了民心和江北水师,圣上亲寒门,得民心即得寒门,所以她才能坐上那中宫之位。”

    ……

    暮青没再听,她下了楼去,转进铺子旁的深巷里,唤道:“来人!”

    步惜欢和她先行进城,不可能没有隐卫跟着,不然他定不会放心她独自出来。

    果然,暮青话音刚落,两个布衣人便进了巷子,“殿下!”

    “查查今儿在福记西雅间里的都有谁。”

    “是!”

    隐卫遵旨而去,暮青提着包子回到茶楼,却正撞上步惜欢走到门口。

    “阁下且慢!”青衫学子追出来,朝步惜欢深深地施了一礼,问,“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暮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青衫学子一眼。

    “白卿。”步惜欢报了个名号,随即便与暮青走了。

    茶楼里,学子们半晌才回过神儿来。

    白卿?

    哪个白卿?

    七贤之中从未露过面的白卿?

    前些日子,圣上亲封了七位寒门学子,此乃朝中上品无寒门以来首次大封寒门子弟,天下人称这七人为“后七贤”,其中六人早已声名鹊起,唯独白卿从未露过面。此人神秘得很,其他人在江南广结天下寒士之时就以白卿为首,可此人直至受封时都没露面,身份之神秘没少引人猜测,谁能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汴都的茶楼里?

    学子们兴奋地议论着,青衫学子望着步惜欢和暮青离去的方向,目光变幻莫测,不一会儿,匆匆出了茶楼。

    *

    一辆马车候在尾巷里,上头插着相府的方旗,步惜欢和暮青上了马车,步惜欢对车外道:“查查那人的来历。”

    “遵旨!”侍卫领旨要走。

    暮青道:“前些日子,淮州进贡的伽南香你赐给谁了?往那上头查,十有*不会错。”

    步惜欢瞥着暮青笑问:“瞧出来了?”

    一介寒门学子,不关心取仕改革,反倒声声痛斥专宠,句句不离选妃,着实有悖常理。这些事无关寒门的利益,倒是利于士族,因此,这人的来历不得不仔细查查。

    暮青道:“没瞧出来,闻出来的。他刚才施礼时袖风带有伽南香的气味,伽南香是贡品,除了宫里,只有朝臣府中会有。香气不可能是在宫里沾上的,那就只能是在朝臣府中,我猜此人若真是寒门子弟,八成也是早前拜入士族门下的门生,利益相连,才会视我为敌。”

    步惜欢闻言面生叹意,笑骂道:“什么鼻子!”

    “拜你所赐。”她的鼻子本来就灵,现在更灵了。

    马车动了起来,出了长街,一路往相府而去。

    原汴州刺史陈有良如今已是当朝左相,他是寒门出身,虽有些迂腐,却贵在清正廉洁。只是朝中寒士还少,崔远等人刚刚为官,眼下还难顶大梁,茶馆论政的时日尚短,取仕改革一时还难有良策。

    暮青虽知科举之制,却也知任何制度的成功推行都离不开其特定的历史背景,科举不一定适用于如今的朝局,倘若盲目推行,兴许反受其害。

    正想着,只听步惜欢道:“今儿娘子骂那学子之言,为夫听着甚是解气。不如日后为夫若遇上狂蜂浪蝶之辈,娘子也效法今日,莫要介怀,直接替为夫把人骂回去,如何?”

    说话间,步惜欢把暮青的手牵来掌心握着,不着痕迹地端量着她的神情。

    她那套察言观色之法,他该学学了。她待人虽不似从前疏离了,但终究是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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