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渐入佳境

    第二十一章 渐入佳境 (第3/3页)

没有了,企业工人还在,企业建起的家属区还在。企业倒闭后下岗职工成了县里的老大难问题,年轻的尽量安顿,年龄大的提前办理退休手续,但时时还有上访的,而其中房子问题是最大的一个矛盾。

    家属区有二十几栋房子,从五十年代建厂时就陆陆续续建设,有的四五十年,有的三十多年,由于当时只是为安置职工的权宜之计,所建的都是简易房,年久失修加上居民增加,矛盾日益剧烈,最严重的就是危房问题,尽管不停地修修补补,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几任县委、县政府班子都下决心改造,但县财政捉襟见肘的现实,以及老旧小区户数多、普遍住房面积小,更要命的是宿舍区都是低收入人群,根本没有经济实力买房,因此只能是一拖再拖,可塌楼死人的事情出来后,把县委、县政府推倒了绝境,再也不能拖了。

    当时的县委书记是钱向忠,想尽了一切办法,可大开发公司对小县城没有兴趣,本地的开发公司又嫌没有油水,都不愿承接,无奈之下,找到了当时正在建设县中学的张富贵,以不给结算工程费为要挟,逼迫张富贵接下油脂厂家属区的改造工程,优惠条件是减免建设税费、回迁户回迁之前的租房补贴由县里负责,而且把家属区外面的市场也连片开发作为补偿。

    张富贵明知道这是个难题,开发建设这样一个棚户区,不是他这样的公司可以独自承担的,可钱向忠的威胁利诱,加上建学校未结的工程款,他承担不起,另外就是还希望能够继续在平原承接工程,不敢得罪当地官员。另外,经过详细测算,如果加上市场部分的地皮,可以建起八栋十八层的楼房,一期四栋基本可以满足回迁户的需要,二期再拿出二栋作为回迁安置,二栋房子可以做商品房销售,能收回投资并有一定的利润,更隐秘的算法是,由于油脂厂宿舍处于县城的中心位置,周边商业发达,八栋楼的底商可以充分利用,自己经营或出售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因此,张富贵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但没有想到自己不具备的高楼建设资质,成了日后遭受灭顶之灾的隐患。

    前期很是顺利,搬迁拆迁之中遇到的难题丝毫没有出现,楼塌死人的阴影始终在油脂厂住户中挥之不去,政府给钱能够搬出去就使人庆幸了,新房建好后还可以回迁,而且不需要花太多的钱就能改善住房条件,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因此,通知和房型图纸一贴出来,家家抢着签协议,搬家,很快就具备了开工的条件。

    开工奠基那天,省建委主任,清河市长黄庆都亲自来奠基祝贺,省市新闻单位都来报道,电视新闻还上了中央台的《新闻联播》,很是风光。工程很顺利,一期四栋楼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有了一定规模,钱向忠也兑现着自己的承诺,协调几家银行,发放了一些贷款,缓解了张富贵资金的难题。

    很快钱向忠就调到了清河市,先是副市长,后来做到市长,有了更多的事情,也就把平原的安居工程放在了脑后。接任的书记、县长都不是很热心,因为这是前任的民心工程,做好了也是为前任脸上贴金,二年前彭群到任,倒是很是关心了一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高调引入高山之后,对张富贵就不冷不热起来,甚至好些场合说张富贵太抠,为富不仁,不知道反哺平原百姓,特别是介绍高山为工程提供砂石水泥遭婉拒以后,就觉得张富贵不配合,也就不冷不热地对待着,毕竟张富贵还在为平原盖楼,毕竟还在为平原办事。

    因此,对高山强行堵工地的路,强行承接砂石和水泥供应,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认为只是经济纠纷,协商解决就是了。

    但高山不知怎么知道了张富贵工程资质不全,特别是房地产开始火爆,高山看中了机会,就开始告状,省市建筑主管部门都告了个遍,以至于省市直接查处,责令停工补办相关手续,高山就上下活动,终止张富贵的贷款并催贷,使得张富贵资金一度非常紧张,又及时放出风说张富贵资金链断裂,工程将烂尾。同时纠集一些人公然逼迫张富贵让出工程或联合开发,甚至威胁张富贵的人身安全,制造车祸险些要了张富贵的命,煽动回迁户到工地抗议,到县委上访,而且天天有几个人在张富贵的工地找事,工程始终处在断断续续的状态。

    在内忧外患的困境下,特别是张富贵遭绑架之后,一向硬气的张富贵屈服了,将工程低价转让给了高山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自己又变回到建筑商的地位。工程接近尾声,高山又变卦了,不但不支付工程款,还变相软禁了张富贵,将他弄到了自己的砂石场,并派人看守起来,但干活的工人还是同情张富贵,只要看守的人不在,就让他自由活动。王金龙的第一次来访就是工友们将材料寄到了报社,并安排好时间让他们见了面,今天公园小区封顶,看守的人都去了现场,王金龙就有机会再次过来。

    听了张富贵的哭诉,齐天翔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胸中像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坠得他喘不过气来。若非亲眼所见,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事就发生在眼前,利益勾结到了这样的程度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

    “这些事彭书记是个什么角色。”齐天翔盯着李政,一字一句地说。

    “不是主谋,也是参与者,不然仅仅一个商人这样巧取豪夺是不可能的。”李政语气肯定地说,转过脸问张富贵:“这件事你就没有向彭书记汇报过?”

    “何止是彭书记,连钱市长也汇报过,而且不是一回两回。”张富贵急切地辩解,“还是在建设阶段,我发现高山改了施工图纸,十八层的楼变成了二十二层,而且高层的面积也有变化,就提醒他乱改施工设计图是很危险的,闹不好会出事,也就是这件事使高山对我提防起来,后来我就跟彭书记做了汇报,彭书记说我闲吃萝卜瞎操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张富贵竭力咬文嚼字地用普通话说,但有些字眼听起来还是有些不太懂,“我又说给钱市长听,钱市长表扬了我负责任,说一定过问,但很快高山就知道我说的事情,就把我弄到这里来了。”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李政打断了张富贵的话头,问:“就没有想过从这里跑走吗。”

    “跑走?我往哪里跑?又能跑到哪里去?现在外界都知道我是卷钱跑路了,我的老乡和公司里的人也都这样认为,他们也在找我,要回他们的工资和血汗钱,我是有家不敢回,有亲不能投啊!”张富贵说着声音高了起来,“没有一个公平的说法,跑出去不被高山打死,也得被债主打死,而且高山不怕我跑,他甚至希望我跑,因为我们之间的东西都是可以摆上桌面的,协议是我签的,款项也是通过银行打到我公司账户的,可只有我和他知道中间是怎么一回事,进到我公司的钱又到了哪里。”

    齐天翔想了想,对王金龙说:“录音和文字材料整理好后,尽快给我一份,要快!”说着面对张富贵,一字一句地说:“我给你找个地方,能给你安全,也能解决你的事,这段时间你自己一定要当心。”说着话对李政说:“我看我们也该回去了,你让我看的这些,相信不会白看。”

    说着话扭头出了工棚,站在午后的阳光下,大口地喘着粗气,却怎么也平息不了心中的沉重。

    回去的车里,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压抑,但齐天翔却想好了下一步的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