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影
泡影 (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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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三月第一次早退。
“混蛋三月……！”四月把脸埋进胳膊里，眼泪哗哗的，像是关不紧的水龙头，滴落在校服上，浸湿了一大块，“混蛋三月……为什么，不告诉我……”
脑海里，满满的，都是三月的笑靥、脸红、无奈、宠溺。
但后来，梦里的三月却永远消失在了四月的世界里。
那是四月做的第一个噩梦。
这一天，他们，经历了两个第一次的、从未想象过的……关于彼此的噩梦。
又是下午时光，夕阳暖暖的映照进来。四月的脸上，阳光流转着，变换着，美轮美奂。
只是，再没有欣赏的人了。
四月回首，斜后方空空荡荡的。她甚至出现了一种幻觉：后面……一直就是没有人的吧。四月被自己吓了一跳，慌忙的起身朝班长走去：“班长……我、我想问问，三月今天怎么没来？”
“哦，三月啊。”班长见了是四月，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请病假了，可能身体不舒服吧，我看他这两天精神状态不太好，是该休息一阵子……学习也没必要把自己搞得太累嘛……”
四月打断班长的话：“那班长，三月的家……住哪儿？”她知道，班长手里握着班上每个同学的详细资料。
“你不知道？”班长有些惊讶，忽的觉得有些唐突，清了清嗓子，翻出一摞资料，仔细查了查，“哦……咳咳……在这里。”班长的指尖停留在一行黑体字上面，四月忙凑上去看：
三月，男，17岁，家庭地址：樱花路闲梓胡同521号。
“谢谢。”四月默默记住地址，跑回座位，拿出纸笔写下来。
下节课是数学课，是今天的倒数第二节课。
老师扶扶眼镜，理理一头大波浪卷发，放下课本，开始讲题。粉笔在黑板上刷刷的声音，令四月有些烦躁不安。三月……到底怎么了？她的笔不知不觉在草稿本上勾勒出一个三月的侧脸。鼻梁挺拔，眼镜明亮，赤发桀骜不驯……那才是她所认识的三月，绝不是这两天的萎靡不振！
想到这里，四月甚至是条件反射的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收拾好了书包。老师刚转头来要详解她写的这道题时，自信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四月那时，什么也没顾上，提着书包便冲出教室，在经过班长时，小声说了句“帮我记成早退”，便再也不见了踪影。
老师在讲台上有些尴尬，忽的她清清嗓子：“没事，只是耽误了一会，放学来补。”
全班一片哀嚎，但没有人怪四月。
她找的，必定是三月。
同学们都想知道，三四的故事……是否完结。
四月一路奔着。樱花路……那里承载着太多记忆。她闭眼便是熟悉的场景：
女孩和男孩蹲坐在沙地上，男孩说，女孩子再哭鼻子就不好看了。那时，是她爸爸在工地出事的时候。她哭成了泪人，但终究是挽不回的。她只是哭。男孩没了办法，只能摸摸女孩的头，温柔的安慰，小四乖，不哭了，还有我在啊……
四月停止回忆。眼睛已是涩涩的。她不想再哭出来了，在三月面前，她要学会坚强啊。
跟着童年所熟悉的石子路，四月终于到了樱花路。樱花路其实只有两条岔路，一条是闲梓胡同，另一条便是满天巷。路牌早已旧的生了锈。四月闭眼叹气，缓缓踱步进了闲梓胡同。
三月，也住在这里啊……而且，还是521号。
记得，小时候的那个模糊不清的影子男孩，也住在521号吧。
是简单的。
四月看见了521号的房子后，第一个评价。她敲敲门：“三月？在不在？”门里，却是半天没有回应。四月再也顾不上太多，轻轻拉开门，走进去。
房子里好像很清静，似乎没有人。四月坐在沙发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曾坐在这里，吃着阿姨做的小蛋糕，笑着……
四月摆摆头，今天是来找三月的，再怎么也不能空手而归。她扫视了一遍房子，目光停留在茶几一张惨白的纸上。说是惨白，因为四月看见它时便有不好的预感，甚至觉得这张纸是和周围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的手颤抖着，拿起那张纸，她希望，这张纸上不会有太差的结果。
但纸上的粗体大字，让四月的眼泪夺眶而出：
白血病。
晚期。
纸一下子就从四月手中滑落，纸后四月冰蓝的瞳孔猛的收缩，里面满是惊讶、痛楚。
这个笨蛋，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四月软软的跌坐在沙发里。这是她人生里的第一次，如此失态。
“三月！你给我出来！”四月擦擦泪，向里间吼道。
里间有些响动。一个虚弱的、穿着校服的身影扶着墙壁，艰难的走出来，吃力的睁开眸子，启唇道：“四月……你、你怎么来了……”那气若游丝的声音，把四月打入谷底。
这不是三月……
三月，是那个一受表扬就会炫耀半天的男生；是那个一说话就会脸红的男生；是那个在篮球场可以跑得大汗淋漓的男生！而不是这个，只能靠扶着墙壁才能站起来的男生……
“为什么！不告诉我？！”四月抹掉不停留下的泪水，却偏偏越流越多。
“我说了……我怕告诉你，就再也看不见你的笑容……那样，我会扛不住的啊。”轻轻的语气，好像在述说什么平常的事。三月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还是那么好看，只是多了一份病态，让人看得心疼。
“你的笑容，就是我的世界啊。要是世界垮了，天空塌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再活下去……”
“笨蛋！撑不住就去医院啊！”四月别过头，感动得眼泪更是止不住了。她走上前去，扶着三月，一步一步的挪出去。
“喂，去哪儿？”三月没有力气，看着慢慢要走出家门了，慌忙地问。
“去医院啊！”四月没好气地回答，“再怎样也不可以糟蹋自己！”
四月仰头……一片白色。她抹抹额间的汗珠，舒了口气。
幸好樱花路离市医院不算太远，但还是有些艰难的才把三月送过来。
“小姐，请问您是三月先生的家属吗？他的病情不太好，我们需要家属签字为他治疗。”医生穿着白大褂，口罩后的声音有些听不清。
“啊，是的。”四月点头。
“您确定吗？我们需要家属。”医生看着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有些怀疑。
“啊……呃，我是他的……姐姐。”四月随意说道，“你看，我叫四月，他叫三月，肯定是一个家里的嘛……”
四月快被自己苍白的解释给弄晕过去了。
“嗯，好吧，请签字。”医生这才递过笔和纸。
四月拿起笔，闭了闭眼，在家属签名栏那里留下娟秀的大字：四月。
从此，他们就是连成一条心的了。她要坚强起来，保护三月。
四月走进病房，三月穿着病号服，苍白的脸上挂了氧气瓶，微闭的双眸让四月有些窒息。
“喂，你不能死的啊……”四月坐在病床前，握住三月修长的手，“你不能死的啊……”
“笨……笨蛋……我还没死呢……别……别咒我啊……”三月微弱的声音化作蒙蒙的雾气，氧气瓶上满是的，看不清嘴唇。
“嗯……你要活下来。”四月抬起头，亦是泪眼朦胧，“我等你……”
“喂，你小心点啊。”三月的状态好了很多，已经可以去掉氧气瓶，坐起来休息了。他看着四月慢慢的削苹果，生怕那坚硬的刀子划到四月白皙的手，不禁出声道。
“好啦，我有那么娇弱啊？”四月笑道，她把苹果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三月吃。
两人脸上，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
四月停课休学了。她要照顾三月。三月的脸苍白，她的心也在痛；三月明显的瘦了下去，四月便熬夜做营养餐。她一直累一直累，直到那一天，她知道她付出的，永远是值得的。
那一天，三月对她唤：“阿四。”
四月是怔住了。多少年来，她一直是四月，再也没听见那个声音叫过自己这个名字。可今天，这个名字从三月口中说出来，四月不禁瞪大了眼：“你、你怎么知道……”
三月望着她，眸子里是满满的温柔。再张嘴，四月那个所熟悉的声音把她拉回好多年前的夏天：“阿四。”
“你是……你就是那个……”四月捂着嘴巴，眼泪簌簌的下来。
“阿四，原谅我。”三月说，“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认出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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