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回 伉俪无情丽春院元君雪愤 淫冤得白蕊珠宫二美酬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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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回 伉俪无情丽春院元君雪愤 淫冤得白蕊珠宫二美酬恩 (第1/3页)

    夫妻两足赤绳羁,嫁狗何能更逐鸡。



    女恋男与男恋女,到头恩怨不相离。



    这首诗说夫妇人伦之始,其相聚也,多在五百年前,绝非无因而合的。故世间恩怨不一,也有夫爱妻的,视妻如珍宝,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也有妻爱夫的,敬夫如父母,解衣推食,你恩我爱。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足为异。更有一种妻忌夫的,做丈夫的原没有什么不好,不知为甚缘故,见了他,如眼中之钉,随尔百般趋奉。他只道嫁丈夫不着愁个不了,不是分床独宿,定是吃个怨命长斋。又有一种夫怨妻的,做妻子的,或荆钗裙布,或粉白黛绿,也没甚么惹厌处。不知为甚缘故,做丈夫的见了,便千憎万厌,老实了,又道他蠢坌;活动了,又道他轻薄,毫无一些恩爱之情。不是待他冷落,定是将他磨灭,甚且有骂当说话,打当商量的。如此种种不齐,这等看来,不是天公错配,实是前世一段因缘果报,三生石上,定然注得明明白白的。遇此者,直须欢喜领受,切莫怨天尤人,叫神叫佛,若不安分,咒诅怨尤,不惟无益,适足贾祸。至于有才的人,有情而无缘,亦是前世未结良因。故令今有世情莫遂,尤切不可恃己之才,造作绮语,污人名节,何也?才人绮语,往往恨己之有情无缘,也偏要巧语花言,将无作有,勒成一篇美丽诗词,动人观听,竟不知诬陷多少的人,使千古沉冤不白。所以笔铭说得好,道:



    毫毛茂茂,陷水可脱,陷文不活。



    在下今说一个绮语诬人,因而招夫妻不相得的果报,以为世警。话说明朝万历年间,杭州钱塘县,有一个秀才姓山,名隽,字子佳,也是数一数二少年饱学之士。只是为人生得猜忌多疑,且傲睨纵性不拘,家中出外,俱要人去奉承他,他再不肯奉承人的。妻弁氏,小名真娘,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做人极其贤慧。但有一事作怪,偏与山子佳一做了亲,便生成不相投,你往东,我便往西;你要长,我偏要短。子佳才学虽有,面貌颇生得丑陋,真娘生得花枝一关,身材又俊俏,言语又伶俐,更且吃得温吞,耐得热,众亲戚无不赞其贤慧,喜欢他活动。外貌好像轻薄的,其实心里甚是正经。山子佳待他,偏一日冷落一日,然真娘却能曲尽妇道。



    一日,子佳的母亲,见儿子自做了亲,见了妻子如同陌路,终日往书房里去睡,全无缱绻之情,便道:“我劝他不转,待我请侄儿商量,劝他进房。”那内侄是子佳极相好的表弟,姓桓,名酉,字心伯。见姑娘请他,便走到山家来。那姑娘道:“你两日为甚不来走走,你表兄的性子,甚是作怪,你表嫂的性子,又甚温存、极其贤慧,工容言德四件,我道是俱全的了。不知为甚,偏不相合,一句说话,两句就是相骂,你入东,我入西。看他准日这样,我老身也没法,我如今请你来劝他一劝,或者听你也可不知。”桓心伯道:“这个容易,表兄极听我言语的,我到书房里去慢慢劝他,只是姑娘也要里边劝劝表嫂。”那桓心伯即往书房中去,见了山子佳。子佳道:“表弟何来?”心伯道:“姑娘请我来与你闲话。”子佳道:“我猜着了。我猜猜你来劝我进房,可是么?”心伯笑笑道:“进房要人劝的。”就诓他道:“天下有得美妻而不进房者,除了木石之人,若有一窍的,恐断不如此。”子佳道:“我原非木石,不知为甚见了这婆娘,气就冲起来,就要骂他。他见了别人,欢容笑口,见了我就像铁面夫人。所以觉得面目可憎,语言无味。”心伯大笑道:“没正经,少年夫妇,又无甚冤仇,却为甚如此!我如今其实特来劝你,凡有事体,要心上道,是好就好了。譬如吃件东西,心上道是他好吃,吃来就觉有滋味,若心上先厌他,上口就说无味了。你心上如今道,我与他又无冤仇,他又原生得标致,又不粗蠢,如此作想,进去包你就好起来了。今日你听我,我与姑娘说重新斋个和合纸,作成我吃杯和合酒。”于是子佳的母亲,果然去请和合纸来斋了,将福物留心伯吃,两个说些闲话,心伯道:“我送你进房,我今夜要住在你书房里了。”子佳被劝不过,勉强进去。



    虽知天下事,再吃不得有心对有心的。两个你不睬我,我不睬你。自古道:佳人有意村郎俏,才子无情美女蠢。”真娘又不好先开口,先开口恐怕道他轻贱了;子佳见他不瞅不睬,心上又似不值得下气的一般,因此你不动,我不动,又和而不和的,一夜各自睡了。明日清晨,子佳起身,对书房就走,桓心伯正在床上翻身,见子佳出来,笑道:“怎么恁早,可不道欢娱嫌夜短么。”子佳道:“你怎晓得?倒是个寂寞恨更长哩。”心伯道:“为甚你们如此,我想来,只是你不是。做了男子汉,自然你先该陪个笑脸。”子佳猴急起来道:“他不睬我,怎么反要我去奉承他。”心伯道:“蠢才全不晓半点闺房情趣的。可知表嫂不喜欢你?”子佳听得,说了他这句,就嚷道:“你不蠢,你知趣。”两个恰似相骂的一般,桓心伯起来道:“我是好意劝你,与我何干。”



    于是梳洗罢,进去见姑娘,说了些闲话,姑娘道:“我们儿子不好,媳妇也太执性,侄儿你与我劝他表嫂。”那心伯就同姑娘进去,唱了个喏道:“表嫂,如今与表兄还是和气的好。自古道:‘家和万事兴’。又道:‘是你也好,我也好,三好合到老’。”真娘道:“多谢叔叔,便这样说。我是无脚蟹,嫁鸡随鸡了。怎奈他只硬欺负我,动不动不是骂,就是打,见了他如铁面一般,睬也不睬我一睬。九年不见三笑。若像叔叔这样活动,我不睬,他便打死我也甘心的。”只这一句,子佳在房门外听见了,私心便疑惑道:“可知心伯只管来歪缠,原来这淫妇倒有意他了。我如今待他去后,吃醉了酒,打骂他一场,赶他回去。”只见桓心伯说完了,道:“表嫂耐心,我也去。”那真娘道:“同婆婆在外面再坐坐,吃杯茶了去。”真娘于是忙点茶三盅,叫丫环掇出,与婆婆、心伯、子佳吃。



    却说子佳口中不语,心里道:“我到房里,便如哑子木头一般,心伯出房,还会送茶出来吃。”一发火星爆出大阳,恼怒得紧。一等桓心伯出了门,忙对娘道:“我要吃壶酒。”他一碗冷,一碗热,闷闷的一吃,吃得大醉,也不言语,竟走进房去寻衅。千娼根,万淫妇的海骂。那真娘也无好气,接口道:“你这臭亡八,臭乌龟,你欺负得我也够了,为何今日囔了些脑浆,又来骂我。”山子佳道:“不要说骂,我就打死你这娼根,便怎么。”真娘骂道:“我也要说个明白,为甚的你要打我。”山子佳骂道:“臭淫妇,你见我做这鬼脸,见了桓心伯,便绒上也是笑脸儿。”真娘大怒道:“你这臭乌龟,人来劝我,点个茶与他吃,谢他声,婆婆也在这里,有甚笑脸。”两个你一句,我一句,怎当得他酒在肚里,事在心头,子佳赶上,竟把真娘一巴掌,打得势重。真娘脚又小,一交跌了去。真娘爬起大哭,子佳又提拳头来,三四拳,把真娘丫髻宝簪都打落来,牡丹头,披了一背。真娘哭道:“爹娘养我从不曾受这样凌辱,我如今待死了罢。”把头撞到子佳怀里去。一个撞,一个打,那做婆婆的慌忙进来解劝。你揪住我,我揪住你,绞做一团。婆婆横身劝开,子佳千娼根,万淫妇,恨恨的骂进书房里去了。那真娘连忙寻剪刀去剪头发,婆婆夺住了;又去寻汗巾头来,寻个自尽,婆婆慌了,又叫家人妇女守住他。因此叫天叫地,哭个不了。他恨一回,骂一回,怨一回,哭一回看看到下半夜,渐渐倦起来,慌忙把身子和衣倒在床上,不觉呼呼的睡去了。



    只见一个青衣丫环,走进门来道:“娘娘有旨,唤你说话。”真娘听见,连忙起来,随他就走。出了门,走到一个半村半野的所在,只见一个白发的老儿,手里拿着两本书,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见丫环走去,他即问道:“娘娘唤他么?”丫环道:“正是。你先把簿子与他看明白了,省得他肚里不明亮,或言语间挺撞,使娘娘发恼。”那老儿笑道:“使得,使得。”真娘见老子,便问丫环道:“这个什么人?”丫环道:“是月下老人。”又问:“他手中拿着甚么书?”丫环道:“这是姻缘簿。”真娘道:“既是姻缘簿,我正要借他看了。”老人道:“是书有两本,你还是要看那一本。”真娘道:“何故有两本?”老人道:“姻簿一本,缘簿一本。姻簿计人前世所作的,缘簿计人后世所受的。”真娘恨恨道:“我今世为何受恁的苦,先借缘簿我看个明白。”老人笑笑,竟把缘簿与他。真娘揭开了数页,只见一页上,劈头一行写道:“弁真娘,应配山子佳为妻。三十年夫妇,应磨折一年,更因桓心伯受冤一次,恶而后好,后生二子。”真娘看了吓惊道:“即该三十年夫妇,又为何磨折受冤,恶而后好。”老人笑道:“你不晓得。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因,今生作者是。你要明白这个缘故,须再去看那姻簿。”又把姻簿与他,真娘揭开,只见上写道:“唐朝元稹绮语陷崔莺莺贞烈被污一案。下注道:“元稹,字微之,与博陵崔莺莺中表兄妹。崔有才色,元稹心慕焉。崔氏缘应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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