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回 遇贤媳虺蛇难犯 遭悍妇狼狈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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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回 遇贤媳虺蛇难犯 遭悍妇狼狈堪怜 (第1/3页)

    今日姑,旧时妇,也曾他人檐下低头过。倘遭雨暴兼雷怒,你在当年,抱痛无门诉。幸这番,高堂坐,异姓孩儿向你膝前舞。怎忘却身尝苦楚,放出毒来,没有些活路。



    从来说:不痴不聋,难做主人翁。为父母的,就是儿子媳妇,果然不能孝顺,也要好好的教训他,见仍旧不肯改时,也不要用打,用骂。就是用打用骂,打骂过了,仍需要好好的教训他,这才是做父母的道理。那有好好的儿子媳妇,却只管到豆腐里去寻取骨头。还有一班没见识的,道儿子是自己产下,总是好的,却只在媳妇身上,去求全责备。分明一个赵五娘,倒算做了极不贤的忤妇,他一时做你媳妇,怕不受了那番磨折,却是天地祖宗,都不快活,也定要再把个果然忤逆的,来叫你试尝滋味。



    明朝万历年间,湖广长沙府地方,有个姓李的,叫李右文,是个秀才。娶妻黄氏,生下两个儿子。大的名唤成大,小的名唤成二。



    那年成大有十八岁,兄弟成二,也有十岁。李右文病起来死了,遗下些田产,尽可过得。等到三年服满,黄氏与成大娶了个媳妇胡氏,小名唤做顺儿。



    那黄氏性情,极是凶悍,李右文在日,不知受了他多少苦。这番做了个婆婆,便把那挟制丈夫的手段,来凌虐媳妇。



    顺儿是个极有妇德的,性格温和,诸事不曾有半点违拗。



    黄氏见他低头伏小,倒越发放出大势来,百常日子,从不曾和颜悦色对了他,只是气烘烘一副讨债面孔;也并没有好声口,动不动骂上前也不知是什么来由。



    顺儿却毫无怨,只是一团和气,守着他做媳妇的规矩。每日清晨,天色还未大明,便梳好了头,打扮得端端整整的,到婆婆处,问夜来可好睡。



    一日,正值成大感了些风邪,发了个把寒热,黄氏见顺儿妆扮了来问信,骂道:“平日间,只管浓妆艳抹了,去迷弄丈夫,害得丈夫生病,如今还是这般打扮得妖妖烧烧的,可不是要催丈夫死了,却再嫁人!”便骂个不住。



    顺儿见婆婆这般动气,到了明日,便头也不敢梳,簪珥也不敢插,穿了件随常衣服,去问安。



    黄氏见了,越发懊恼,道和自己斗气,便拍着胸脯大哭。又把头向壁上撞去怨命,慌得顺儿没了主意。



    那成大是极孝顺的,便把妻子揪住头发,痛打一顿。黄氏方才息了些怒。从此愈加怪恨顺儿。



    顺儿每日里婆婆长,婆婆短,恭恭谨谨去奉事他,他总道不好,绝口不与顺儿交谈半句话。



    成大见母亲这般不喜欢顺儿,便移被褥到书房内去睡,日里也再不走进顺儿房去和他说一句话,不过要顺母亲的意思。



    黄氏心里,却仍旧不爽快。一日,黄氏坐在中堂里,自言自语道:“为甚这般口渴,得杯茶吃便好。”



    顺儿在窗边替婆婆浆洗衣服,却不听得,黄氏便恼起来,道他不肯把茶与自己吃,骂个不休。



    顺儿慌忙丢了手内生活,去打火来煎茶,泡了一盏,双手奉与黄氏道:“婆婆,茶在这里。”



    黄氏接来,连杯子劈面掼去,幸得不曾打中他脸,可不头都破了,却已泼了一身。黄氏口里骂道:“谁要你勉勉强强去烧这茶!你这些人,倒索性没有了也罢,我眼里只是见不得!”顺儿那里敢分剖半句儿。



    成大在书房中,听见里头吵闹,走进来看时,黄氏还指手画脚在那里骂。成大便对顺儿道:“人家娶妻,专为奉事父母。你这般不能体贴婆婆,惹老人家动气,我还要你做什么。你快与我走罢,不要在这里了。”



    顺儿泪流满面道:“你可替我求婆婆,饶恕了罢。”



    成大并不回言,只叫雇在家中烧饭的张妈妈,送他回去。



    黄氏又在中堂内嘱咐儿子道:“他今日不肯去时,我便着你把他活活打死。”



    顺儿没奈何,只得同了张妈妈出门。他母家在湘潭,离长沙有一百里路。张妈妈去叫了一只认得的小船,扶顺儿下船去。顺儿在船里哭道:“我做媳妇,不能奉事得婆婆快活,那里还有面孔,去见爹娘。倒不如死了罢。”



    走出舱来,便要跳下水去。张妈妈慌忙扶住道:“小娘子,这个断然使不得的。你婆婆倘然有一日回心转意,少不得仍旧来接你。况你爹娘只道你好好在丈夫家中,却不道做了淹死的鬼,可不要苦坏么。既是你死,没面目见爹娘,我便不送你到湘潭,另寻个地方,安顿你就是了。”



    顺儿见他说得有理,方才缩住了脚道:“我夫家又不能容,爹娘处又不好去,却叫我往那里。”



    张妈妈想一想道:“不如送你到上水洲去住几时罢。”



    原来李成大有个族中的婶母,住在上水洲,却是寡居,并没有一个子女,又且做人慷慨。张妈妈因在李家久了,所以晓得。顺儿也曾会过。当下便分付船家,投上水洲去。



    那地方只离得长沙二十里,不多时就到了。张妈妈同他进门去。



    那李成大的婶母是陈氏,便问侄媳,原何到此。顺儿含着一包眼泪,咽住了,说不出。是张妈妈替他把上面的事,叙述一番。



    陈氏十分怜悯道:“我这里正苦人少,你便在我处一百年也不多你的。”顺儿谢了就便住下。



    却说张妈妈回去,到得门首,适值成大走出来见了,觉得有些诧异,便扯他去侧着一条僻静巷内,问道:“你可曾送他到湘潭么?原何这等快?”



    张妈妈便将顺儿要投湖,因此送在上水洲的话,对成大说。



    成大夫妻原是好的,只因黄氏不喜顺儿,没奈何出他。当下听了张妈妈的话,不觉掉下泪来。便嘱咐张妈妈,叫他里面去,原说送到胡家,不要说在上水洲,防他母亲要动气。又叫他再去别处,闲走半天回来,好令母亲不疑心。张妈妈一一都依了。



    却说黄氏见张妈妈回来,便问道:“你送他到湘潭,可曾见他的爹娘么?”



    张妈妈扯着慌道:“他家老相公和老奶奶,都到人家吃喜酒去了,未曾见。”



    黄氏又问:“他的哥哥弟弟,可曾见来?”张妈妈道:“都走了开去,未曾见得。”黄氏又问:“他的嫂嫂和弟妇,可见么?”张妈妈道:“闻说都是娘家去了,一个也不曾见。”



    黄氏听他说话蹊跷,便道:“那有一家的人,都不在家的理?莫不是你来哄我么?”



    张妈妈见说着了他虚心病,不觉胀红脸,只说句句是实。



    黄氏见他这般光景,越发疑道:“你看这老贱人,不是扯慌时,原何变了面色?”便唤丫鬟,取门闩来。张妈妈着了急,慌忙道:“待我说便了。”只得从头实诉一番。



    黄氏骂道:“你这老贱人,他要死时,由他死便了,谁要你开他生路。”当下立刻叫人去雇了船,率领几个丫鬟使女,亲自到上水洲去。成大不敢阻挡,只是暗暗叫苦。黄氏到得上水洲,天色已晚,便去叩门。



    陈氏闻说黄氏自来,便叫丫鬟管住了顺儿,不要放到外边,却自己走出厅去。



    黄氏见了,也不叙半句寒温,便骂道:“你这没廉耻的,人家出了媳妇,谁要你收留在家?”



    陈氏初意,原要出来劝化他一番,却见他开口就骂,便也骂道:“亏你这老不贤,不要自己羞死了,倒来半夜三更,敲人家门寻事。你既出了他,便不是你的媳妇了。我自收留胡家女儿,与你什么相干!你只好在自己家中门里,大敢到我家里来放这手段么?我想你这般人,原不该有那些媳妇。他百依百顺了你,你却把他千不是万不是。我想你也是做过媳妇来的,倘然你婆婆也是这般待你,你心下何如?如今害得他要投湖殒命,我心中不忍,留在家里,你还饶他不过么?”



    黄氏被这一场骂,顿口无言,便思量撞到里面去寻人。



    陈氏挡住道:“你有话,自对我说,到我里头去做什么?你这老猪狗,一把年纪,还不省得人家各有内外?怪不得人家千难万难,养大一个女儿来,把与你做媳妇。你便道是杀也由你,剐也由你的了?论起来你到了这里,我原该请你吃杯茶,不怕也把茶杯来打我头里去。如今却老大不情愿,你快快与我走路罢。”



    黄氏见他说话,不让分毫,几个底下人,都伸拳勒臂,看着自己,倒有些害怕。又受他那顿抢白,气不过,不觉大哭起来。那跟来的使女,也都劝他回家,只得做个下场势道:“你们这般欺负人,我少不得不肯干休。”便哭了出门去。



    顺儿在里头,听见外面喧嚷,几次要走出来,都被丫鬟们拖住。少停,陈氏进来把方才的话,说与他知。



    顺儿口里不响,心中好生不安,思量要另投别处。想起他婆婆有个姐姐,夫家姓庄,住在十家村地方,年有六十多岁。丈夫、儿子都已亡过,只和寡媳、幼孙过活。前年曾来我家,几番劝婆婆不要难为找,有些怜怜惜我意思。不如那里住几时罢。



    便别了陈氏要行。陈氏料留他不住,就遣人送往那边。



    庄媪见了,问他何来,顺儿不好说得,只含着眼泪,盈盈的要滴下来。再三问他,方才一一诉说,却都说做自己的罪,庄妈道:“你做媳妇的,自然这般说,我却晓得都是你婆婆不是。我明日亲自送你回去,劝婆婆一番便了。”



    顺儿连忙告称使不得。又求叮嘱众人,不要传扬开去,使他婆婆晓得了动气。



    庄媪道:“这有何难,但是你爷娘那里,却该通个信去才好。”



    顺儿原是通些文墨的,庄媪叫他写了封书,便差人到湘潭去。



    他父亲胡玉如是个极和善的人,见了那信,不好到李家去淘气,又不舍得女儿,便亲自到十家村来看女儿,要领他回去,与他改嫁。顺儿却不肯从,胡玉如只得自回湘潭。



    不表顺儿在庄家。却说黄氏那夜上水洲回去,气了几日,方平下来,便央媒人,另与成大求亲。谁知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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