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回 从左道一时失足 纳忠言立刻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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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回 从左道一时失足 纳忠言立刻回头 (第1/3页)

    神器难徼幸,奸雄漫起争。



    草兵宁足恃,豆贼究何成。



    一旦王师下,旋看小丑平。



    伟哉女豪杰,勇退得全身。



    不知多少英雄豪杰,不得善终;那庸夫俗子,倒保全了首领,死于窗下。这是什么原故?要晓得庸夫俗子,自量气力又敌不过人,计策又算不过人,在这上头退了一步,便不到得死于非命。英雄豪杰,仗着自己心思力气,只要建功立业,撞到那极凶险的地方去,与人家争锋对垒,何尝建了些功业,那逃不出俗语说的道: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到这时候,反不及得庸夫俗子的结局了。那个到底不算真正英雄豪杰。若是真正英雄豪杰,决不肯倒被庸夫俗子笑了。在下这八句诗,是赞一个女中范大夫,要羞尽了许多须眉男子的。待在下敷衍那故事与列位看。



    明朝永乐年间,河南考城县奉化村地方,有一个姓曹的,叫做曹全士,也不过是村民略有些家财,将就可以度日。娶妻田氏,生下一子一女,儿子取名永福,倒也中中质地;那女儿叫珍姑,从小便十分聪明,又生得非常韶秀,曹全士夫妻爱惜无比。



    珍姑才得六岁,曹全士便令他同哥哥永福去村学里读书。永福已有十二岁,却倒读不过珍姑。珍姑读到十一岁,十三经都读遍了。



    那学堂内有个同窗,姓王,名子函,没有父亲,只有母亲沈氏,在家守节,抚育着他,也住在那村里。他长珍姑三岁,一般的聪明,又生得俊秀。他见珍姑渐渐长得娇媚可爱,十分的来亲近。那珍姑虽还不知什么男女之情,却也喜欢着王子函。



    王子函一日回家,向母亲赞珍姑的美貌,要母亲与他定这头亲事。



    沈氏只有这儿子,也巴不得寻个好媳妇,使他夫妇和谐,自己享些晚福。便央人到曹家去说亲。



    曹全士见王家怜仃孤苦,不肯出帖,沈氏母子也没奈何。



    那珍姑晓得父亲不允许亲事,在学堂内见王子函,便也理会得一种怜惜之意。王子函越发爱慕珍姑。



    到了十三岁,曹全士见他长大,不再叫去读书,只在家中做些针线。



    王子函见他不来同读,好生没趣。每日到学堂里去,便大宽转从曹家门首经过,想看他心上人,却不见珍姑出来。



    王子函生出个窍来。起先同在学堂内时,他买一管箫来,藏在身边,等先生走了开去,就取来吹,也曾教珍姑吹得几声。当下便又去取了那箫,在曹家门首悠悠扬扬吹起来。



    珍姑听得,走出来,看见是王子函,对他笑了一声,王子函也便不吹了。到了明日,王子函又在门前吹箫,赚得珍姑出来,早又把箫藏过。



    珍姑会意,以后不等到他吹箫,约是那时候,就立在门前守王子函过,和他说几句没紧要的话。王子函只要得这般,那亲事倒也不想的了。



    如此有一年。曹全士怪他日日抄远路在这里走,又见女儿不先不后,那时候总在门前首,越发疑心,把女儿防困起来,珍姑见父亲动疑,便不敢再去会王子函。王子函几次不遇见珍姑,又去把那箫来吹,却也只是空腔,没得妙处吹出来了。王子函也早会意,心中闷闷不乐。这都按下不表。



    另说起一头,山东蒲台县,有个妇人,母家姓唐,名叫赛儿,嫁着个林公子,不上一年,丈夫死了。



    这唐赛儿在家,不知那里来两个道姑,传授他些妖法,善能撒豆成兵,剪纸为马,并那摄取金银之术,便煽引了些愚民,在那里招军买马,先攻破蒲台县,做了巢穴,又分兵四出。山东地方,只除登、莱、青三府,其余都被占了。官兵那能抵敌。



    他见永乐帝篡了大位,声言替建文报仇,要恢复南京,迎请复位。便奉着建文年号,自称帝师;又领兵渡过黄河,侵夺河南开、归等府。势头好不利害。



    这考城县地方,是近着黄河的,百姓家家逃窜。那曹全士少年时,曾习得些武艺,儿子永福又有几百斤气力,他想逃往别处,也不安逸,倒不如去从贼兵,希冀立些功业。便率领家属去军前投降。



    那时珍姑方十五岁,唐赛儿见生得仙子一般,与他说话,又异常灵动,心中甚喜,便拔曹全士父子做了亲兵,留珍站在身边,传他法术做弟子。



    那唐赛儿的女弟子共有十多人,都没珍姑这般聪明,姿色也比不上。唐赛儿便把妖法中奥妙,尽行传授,珍姑做了弟子的领袖,十分爱幸。连曹全士父子,也都信任不题。



    却说王子函,那时闻得贼兵渡河,陪了母亲,直逃到归德府地方,却是他母舅家里,即便住下,好生放不下珍姑。不晓得那贼兵杀来,是死是活。



    过了几日,听得贼兵已退回山东,思量同了母亲归家。不料沈氏生起病来,动身不得。他母舅沈子成,替姊姊延医下药,却总不效。病了半年,一命呜呼。



    王子函异常哀痛。沈子成原是有些家产,富而好礼的,见外甥系逃难而来,拿不出银钱,便一切都是他料理。又雇了车马,令王子函扶柩回去殡葬。叮嘱他家里无人,可仍来此间读书。



    王子函应承了,回到考城,把母亲柩去父亲坟上合葬已毕,便来打听珍姑消息。也有说是远方避乱去了;也有晓得些踪迹,原说他家投降贼人的。



    王子函疑惑不定,一面写信,回音母舅,只说有亲戚在怀庆府衙门里,遣人招他,要往那里去了,回来才到母舅处攻书;一面收拾干粮,思量去访珍姑下落。心中想道:若是避乱他方,贼兵退去已久,也可回了。不要倒是从贼的说话不错。便渡过黄河,竟投山东去。



    才到得曹州界上,早被伏路小军捉住,解到一个寨里来。上面坐着一个贼将,喝问道:“你可是来做细作,探听军情的么?”



    王子函本不肯从贼,却因势处无奈,只得应道:“不敢,小人是来投降的。”



    贼将笑道:“我看你瘦怯的一个书生,有什么本事,却来投俺这里?”王子函便随机答应道:“小人想将军这里,虽都用着有武艺的,那文书往来,或者也用几个读书人,因此来投。”



    只见那贼将点头道:“也说的不错。”便叫松了绑缚,着他在帐下帮管那军粮册籍。



    王子函得暇,便去访问同伙中,可晓得有带了家眷在这里,考城县人,姓曹的?众人道:“不晓得。我这里是你也见的,有谁带着家眷厮杀。”王子函听了,好生不乐。



    却有一个道:“就是有家眷,也只好留在蒲台帝师驻扎地方,那有带在这里军前的。”



    王子函见说,便只在军中寻访曹全士父子,却也不见,又不好无故辞了贼将,说要往蒲台去寻人,好不纳闷。



    过了几时,遇有官兵从河南进剿,贼将率众迎敌,被官兵用猪狗血破了妖法,杀得大败,逃入曹州,闭了城门,不敢再出。官兵把城团团围住,城中十分惊惶。



    贼将坐在帐上问道:“谁敢杀出重围,去蒲台求救?”阶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也答应不出。



    只见王子函上前禀道:“小人愿去。”贼将倒不觉呼呼大笑起来,道:“这里多少能征惯战的人,还不敢去;你这之乎者也出身的,却要白白去垫刀头么?”



    看官,那王子函是聪明伶俐的人,怎么不识时务,讨那贼将抢白?只因身在贼中已久,没处探听珍姑消息,正是命也怨得的时候,适值有这机会,想道:郁闷也是死,杀出城去也是死,倒不如杀出去死得爽快些。因此上前来禀。



    当下见贼将笑了他,发个狠倒生出一条计来,又禀道:“小人自有个去法,不消将军忧得。”



    贼将倒稀奇起来道:“你果然去得么?有什么去法?”



    王子函上前一步,附耳几句,贼将笑道:“这个去法,果然来得稀奇,依这法然儿,就是别个人也去得,却喜你有些巧思。倘或那边不肯发兵,就依仗着你些作用。”



    当下便分付,叫取五座红衣大炮,用铁链条盘了,一并的排着。众人都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只依着号令去准备。



    贼将叫人修了请救文书,等到那夜三更时分,叫去牵他自己骑的那匹千里追风马,与王子函骑了,暗地开了城门,先推出那五个炮去,把药线一齐点着。



    那一声响,竟是天崩地裂,官军扎营在那一门的,打出去有几丈阔一条血路。王子函就随着炮,一马跃出,加上几鞭,如飞一般去了。



    官军不着炮的,从梦中惊醒,见伤了许多人,只道城中出来劫营,都准备着厮杀。却见城门已自闭了,便连夜又分人马,去补空处不题。



    却说王子函,骑着那匹马,果似追风般快,天色黎明,已到了蒲台,来唐赛儿帝师府前下马,去投了那角告急文书,便想到外面去访问曹全士。却早见里面传话出来,叫曹州差人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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