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小学士俨为天下师 老封翁蓦遇穷途客

    第三十八回 小学士俨为天下师 老封翁蓦遇穷途客 (第3/3页)

是甜甘,是哈喇,那气味一直扑到脸上来。老爷才待要往后退,早被她一只手攀住脚后跟,嘴里还斜衔着根长烟袋,扬着脸儿说:“你到底撬起点腿儿来呀!”老爷此时,只急得手尖儿冰凉,心窝里乱跳,说不得话,只说:“岂敢!岂敢!”她道:“这又算个什么儿呢,大伙儿都是出来取乐儿,没讲究。”



    老爷好容易等她掸完了那双鞋子,松开手站起来,自己是急于要把手里那把子通草花儿,交还她好走。她且不接那花儿,说道:“你老别忙,我求你老点事。”说着,一面伸手拔下耳挖子,从头上退下个黄纸帖儿来,口里一面说道:“老爷子,你老方才时候是不是在月台上拣那字纸的吗?我这么冷眼儿瞧着,你老八成儿是个识文断字的,我才在老娘娘跟前,求了一签,是求小人儿们的。”说着又栖在安老爷耳朵底下,悄悄儿的说道:“你老瞧我倒有两月来的没见了,也摸不着是病啊是喜!你瞧瞧老娘娘这签上怎么说的?给破说破说呢!”你看这位老爷,他只抱定了“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的两句书,直到这个场中,还绝口不肯撒个谎,说我不识文,我不断字。听得那媳妇子请教他,不由得这手举着花儿,那手就把个签帖儿接过来。可奈此时,是意乱心忙,眼光不定,看了半日,再也看不明白,好容易才找着了“病立痊,孕生男”六个字。忙说:“不是病,一定要弄璋的。”那媳妇子又不懂这句文话儿,说:“你老爷叫我弄什么行子?”这才急出老爷的实话来了,说:“一定恭喜的。”她这才欢喜,连签帖儿带那把子花儿都接过去。将接过去,又把那签帖儿递过来说:“你老索性再用点儿



    心,给瞧瞧到底是个丫头,是个小子?”安老爷真真被她磨得没法儿,只得嚷道:“准养小子。”那班妇女见老爷断得这等准,轰一声都围上来了。有的拉着那媳妇子就道喜,她也点着头儿说:“喜呀!这是老娘娘的慈悲,也亏人家这位老太爷字解得开呀!”



    说话间,那班妇女就七手八脚,各人找各人签帖儿,都要求老爷破说。老爷这个玩儿闹不开了,连说:“不必看了,不必看了,我晓得这庙里娘娘的签灵得很呢!凡是你们一齐来求签的,都要养小子的。”不想这班人里头,夹着个灵官庙的姑子,她身穿一件二蓝洋绉僧衣,脚登一双三色挖攘僧鞋,头戴一顶月白纱胎儿、沿倭缎盘金练的草帽儿,太阳上还贴着两贴青缎子膏药。她也正求了个签帖儿拴在帽顶儿上,听安老爷这等说,便道:“喂!你悠着点儿!老头子,我一个出家人,不当家花拉的,你叫我那儿借小子去呀?”那小媳妇子同大家都连忙拦着,说道:“师傅叫别人家可怎么知道,咱们是一起儿来的呢!”那矮胖女子便向那姑子嘈嘈道:“你罢呀!你们那个庙里,那一年不请三五回姥姥哇!怎么说呢?”那姑子丢下安老爷,赶去就要拧那矮胖妇人的嘴说:“你要这么给我洒,我是撕你这张肥..”才说到这里,又一个过去捂住她的嘴,说道:“当着人家识文断字的人儿呢,别抡荤看人家笑话。”说着,才大家嘻嘻哈哈,拉拉扯扯,奔了那座财神殿去了。老爷受这场热窝,心里下也不让那长姐儿给程师爷点那袋烟的窝心,这大约也要算小小一个果报。



    老爷见众人散了,趁这机会,头也不敢回,踅身就走,一溜烟走到方才原座的那个地方儿。只见华忠早同程相公一群人转了个大弯儿回来了。华忠一见老爷,就问:“老爷把马褥子交给谁了?”老爷一看,才知那马褥子,背壶碗包,一切零零碎碎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早巳去了个踪影全无。想了想,方才自己受的那一通儿,又一个字几不好和华忠说。呆了半天,只得说道:“我方才刚到碑头看了看那碑文,怎知道这些东西就会不见了呢?”那华忠急了说:“这不是丢了吗?等奴才赶下去。”老爷连忙拦住说:“这又什么要紧,你晓是什么人拿去,又那里去找?”华忠是一肚皮的没好气,说道:“老爷只管这么宽恩,奴才们这起子人跟出来,是作什么的呢?会把老爷随身的东西给丢了!”老爷道:“这话好糊涂,方才是我自己在这里看着,究竟是谁之过与?不必说了,我们干正经的,看凤凰去吧!”



    说着,大家就从那个西随墙门儿过后殿来,见那里又有许多撬牙虫的,卖耗子药的,卖金刚大力丸的,卖烟料的,以至相面的,占灯下数的,起六壬课的。又见一群女人,蹲在一个卖鸦片烟灯子的摊子上讲价儿。老爷此时,是头也不敢抬,忙忙的一直往后走,这才把必应赡礼的个文昌阁,抹门儿过去了。才进了西边那个角门子,便见那空院子里,围着个破蓝布帐子,里面锣鼓喧天,帐子外头一个人站在那里嚷道:“撒官板儿,列位瞧瞧这个凤凰单展翅。”老爷听了,心中暗喜,连忙进去,原来却是起子跑旱船的。只见一个三十来岁漆黑的大汉子,一嘴巴子的胡子渣儿,也包了头,穿了彩衣,歪在那个早船上。一手托了腮,把那只手单撒手儿,伸了个懒腰,脸上还作出许多百媚千娇的丑态来。闹了一阵,又听那个打锣的嚷道:“看完了凤凰单展翅,这就该着请大爷们瞧飞蝴蝶儿了。”安老爷这才明白,原来这就叫作风凰单展翅,连忙回身就走,说道:“无耻之至矣!”



    华忠唉了一声,见那边还有许多耍狗熊、耍耗子的。他看那光景,禁不得再去撒冤去了,便一直引着老爷,从文昌阁后身儿,绕到东边儿。老爷一看,就比那西边安静多了。有的墙上挂了个灯虎儿,有猜灯虎儿的;有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儿踢球的。只那南边儿,靠着东墙围着个帐子,约莫里头是个书场儿。北边却围着簇新的大蓝布帐子,那帐子儿的外头,也站着两人,还都带着缨帽儿;听他说话的口音,倒象四川、云、贵一路的人。只听他文诌诌的说道:“人品有个高低,飞禽走兽也有个贵贱。这对飞禽,是不轻易得见的,请看看。”程相公听见便道:“老伯,这一定是凤凰了。”老爷也点点头,摇摇摆摆的进去。见那帐子里头,还有一道网城,网城里果然有金碧辉煌的一对大鸟。老爷还不曾开口,刘住儿说道:“这不是咱们城里头赶庙的那对孔雀吗?那儿是凤凰呀?”安老爷这才后悔:“这趟庙逛的好不冤哉枉也!”他只管这等后悔,心里的笃信好学,始终还不信这就叫上了当了,只疑心或者今日适逢其会,凤鸟不至,也未可知,因说:“我们回店去吧!”华忠说:“得请老爷略等一等儿。”在这个当儿,麻花儿又拉屎去了。老爷正不耐烦,便说:“这就是方才那碗酪吃的。”谁想恰好程相公也在那里悄悄儿的问刘住儿说:“那里好出大恭?我也去。”老爷听说,便说道:“索性请师爷也方便了来吧!我借此歇歇儿也好。”华忠满院子里看了一遍,只找不出个座儿来,说:“不然,请老爷到南边儿那书场儿的板凳上坐去吧!”



    老爷此时是不曾看得凤凰,兴致索然,一声儿不言语,只跟了他走。及至走进那书场儿去,才见不是个说书的,原来是个道士,坐在紧靠东墙根儿。面前放着张桌儿,周围摆着几条板凳,那板凳上坐着也没多的几个人。另有个看场儿的,正拿着个升给他打钱。那桌子上通共也不过打了有二三百零钱。老爷看那道士时,只见他穿一件蓝布道袍,戴一顶棕道笠儿。那时正是日色西照,他把那顶笠儿戴得齐眉,遮了太阳;脸上却又照戏上小丑一般,抹着个三花脸儿,还戴着一圈儿狗蝇胡子。左胳膊上揽着个渔鼓,右手里掐着副简板,却把左手拍着鼓。只听他扎嘣嘣、扎嘣嘣打着,在那里等着攒钱。忽见安老爷进来坐下,他又把头上那个道笠儿望下遮了一遮,便按住鼓板发科道:



    锦样年华水样过,轮蹄风雨暗消磨;仓皇一枕黄粱梦,都付人间春梦婆。小子风尘奔走,不道姓名,只因作了半世懵懂痴人,醒来一场繁华大梦;思之无味,说也可怜。随口编了几句道情,无非唤醒聩聋,破除烦恼,这也叫作:“只诗如此,无可奈何!”不免将来请教诸公,聊当一笑。



    他说完了这段科白,又按着板眼,拍那鼓。安老爷向来于戏文弹词一道本不留心,到了和尚道士两门,更不对路,何况这道士又自己弄成那等一副嘴脸。老爷看了,早就有些不耐烦,只管坐在那里,却掉转头来望着别处。忽然听他这四句开场诗,竟不落故套;就这段科白,也竟不俗,不由得又着了点儿文字魔,便要留心听听他底下唱些什么。只听他唱道:



    鼓莲蓬,第一声;莫争喧,仔细听,人生世上浑如梦;春花秋月销磨尽,苍狗白云变态中,游丝万丈飘无定。诌几句盲词瞎话,当作他暮鼓晨钟。



    安老爷听了点点头,心里暗说:“他这一段,自然要算个总起的引子了。”因又听他往下唱道:



    判官家,说帝王;征诛惨,揖让忙,暴秦、炎汉糊涂帐;六朝金粉空尘迹,五代干戈小戏场,李唐、赵宋风吹浪。抵多少寺僧白雁,都成了纸上文章。



    最难逃,名利关;拥铜山,铁券传,丰碑早见磨刀惨;驮来薏苡冤难雪,击碎珊瑚酒未寒,千秋最苦英雄汉。早知道三分鼎足,尽痴心六出祁山。



    安老爷听了想道:“这两段自然要算历代帝王将相了,底下要这等一折折的排下去,也就没多的话说了。”便听他按住鼓板,提高了一调,又唱道:“怎如他,织耕图!”安老爷才听这句,不觉赞道:“这一转转得大妙!”便静静儿的听他唱下去道:



    怎如他,织耕图;一张机,一把锄,两段便是擎天柱;春祈秋报香三炷,饮蜡和豳酒半壶,儿童闹击迎年鼓。一家儿呵呵大笑,都说道完了官租。



    尽逍遥,渔水樵;靠青山,傍水坳,手竿肩担明残照;网来肥鳜擂姜煮,砍得青松带叶烧,衔杯敢把王侯笑。醉来时狂歌一曲,猛抬头月小天高。



    牧童儿,自在身;走横桥,卧树荫,短蓑斜笠相厮趁;夕阳鞭影垂杨外,春雨笛声红杏林,世间最好骑牛稳。日西沉归家晚饭,稻粥香扑鼻喷喷。



    正听着,程相公出了恭回来说:“老伯候了半日,我们去吧!”老爷此时倒有点儿不肯走了,点点头,又听那道士敲了阵鼓板,唱道:



    羡高风,隐逸流;往深山,怕出头,山中乐事般般有;闲招猿鹤成三友,坐拥诗书傲五侯,云多不碍梅花瘦。浑不问眼前兴废,再休提皮里春秋。



    破愁城,酒一杯;觅当垆,酤旧醅,酒徒夺尽人间萃;卦中奇耦闲休问,时底枯荣任几回,倾囊拼作千场醉。不怕你天惊不破,怎当他酣睡如雷。



    老头陀,好快哉;鬓如霜,貌似孩,削光头发须眉在;菩提了悟原非树,明镜空悬那是台,蛤蜊到口心无碍。俺只管薅锄烦恼,没来由见甚如来!



    学神仙,作道家;踏芒鞋,绾髻鬟,葫芦一个斜肩挂;



    担头不卖房中药,指上休谈顷刻花,随缘便是长江去。听说着他结茅云,却叫人何处寻他。



    鼓声敲,敲渐低;曲将终,鼓瑟希,西风紧吹吓猿起;



    阳关三叠伤心调,杜老七哀写怨诗,此中无限英雄泪。收拾起浮生闲话,交还他鼓板新词。



    安老爷一直听完,又听他唱那尾声道:“这番闲话,君听不是闲饶舌。飞鸟各投林,残照吞明灭;俺只待唱着这道情儿,归山去也。”唱完了。只见他把渔鼓简板横在桌子上,站起来望着众人,转着圈儿拱了拱手说道:“献丑献丑!列位客官,不拘多少,随心乐助,总成总成。”众人各各随意给了他几文而散。华忠也打串儿上掳下几十钱来,给那个打钱儿的。老爷正在那里想他这套道情,不但声调词句不俗,并且算了算连科白带煞尾,通共十三段,竟是按古韵十二摄,照词曲家增出灰韵一韵,合成十三折谱成的。早觉这断断不是花嘴花脸的道士所能解;待要问问他,自己是天生的不愿意同僧道打交道,却又着实赏鉴他这几句道情;便想多给几文,犒劳犒劳他。见华忠只给他几十文,就说道:“你这人这等小器,就多给他些何妨?”回头看看了那串儿上,却只剩了没多的钱,因问,“你大家谁还带着钱呢?”不想问了问,那打杂儿的一时间都把几个零钱使完了。程相公道:“老伯要用,吾这里有银子可好?”老爷大喜说:“更好。”及至他从顺袋里出来,却是个五两的锭儿。一时又没处夹,老爷便叫小小子麻花儿送给那个道士。那道士接过来,不曾作谢,先望着那银子,叹了口气道:“哎!路尽才知蜀道平,恩深便觉秋云厚。”忽然两泪直流,把那个粉脸儿冲得一行一道的,益发不成个模样。他忙忙的用道袍袖子沾了一沾,往前走了两步,向安老爷深深打了一躬说:“恩官厚赐,贫道在这里稽首了。”安老爷听他说了这蜀道秋云两句,觉得这道士不是个蠢人;或者这道情竟是他自己一片哀怨,也不可知。便觉得他虽是个道士,也不甚讨厌,连忙还了他个揖。华忠一旁看见,口里咕噜道:“得了,我们老爷索性越交越脚高了。”便走上去,直撅撅的说道:“回老爷,这天西北阴上来了,咱们可没带雨伞哪!”老爷看了看西北上,果然有些阴过来,便不及和那道士细谈,同了程相公一行人,出了天齐庙的那个后门儿,一路回店里来。



    梁材在店里已经叫厨子把老爷的晚饭备妥,又给老爷煮下羊肉,打点了几样儿路菜;照旧有他店里的顿饭饼面。老爷此时吃饭,是第二件事;冤了一天,渴了半日,急于要先擦擦脸,喝碗茶;无如此时茶碗背壶铜旋子,是被老爷一通碑文读成了个缸里的酱萝卜,没了缨儿了;马褥子是也从碑道里走了。幸而茶碗还有富余带着的,梁材倒上茶来,刘住儿又忙着拿铜盆舀了盆水,伺候老爷洗了脸;叶通便把程相公的马褥子给老爷铺上,又把自己的那个借给他。一时端上茶来,老爷同程相公一面吃着酒,心里还是念念不忘那个凤凰。恰好跑堂儿的端上羊肉来,程相公便叫住,问他道:“店家店家,你快些这里来,你早上说的天齐庙有凤凰看,怎的我们看不着?”跑堂的一愣,说:“看不着?没有的话,这店里有好几位都瞧了回来了;我们打杂儿的烧香去,回来也说瞧见,你同老爷在那儿瞧凤凰来着?怎么说看不着呢?”老爷说:“果然没有看见,只有一对孔雀在那里。”跑堂儿的听见了,想了想,才笑呵呵的道:“是啊!它那毛儿就象戴的翎子似的,我早起说的就是它,我是把两样东西的名儿记拧了。”老爷一听,这才悟着今日这一趟算冤走了。一时吃完了饭,家人们也有买东西去的,也有打辫子去的,一时只剩了华忠、刘住儿两个,华忠又去走动。



    这当儿,忽见刘住儿跑进来说:“外头有个人要见老爷。”老爷说:“难道又是位喜贺大爷不成?”刘住儿又不懂老爷这句“反言以申明之”的话,回道:“不是喜贺大爷,那位奴才见过;这个人,奴才不认得他。奴才问他,他说老爷见了他,认得他。”老爷道:“算了吧!你弄不清楚这些事,快把华忠找来吧。”半日找了华忠来,老爷正叫他去看看这人到底是谁。华忠道:“不用看,奴才才进来就瞧见他了,就是方才在庙上唱道情的那个道士。”老爷一听,先就急了说:“我说这些人断招惹不得,所以叫作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因问刘住儿道:“既如此,你在庙上,也听他唱了那半日,怎的又说不认得呢?”华忠道:“请老爷别怪刘住儿,他这时候不是方才那个打扮儿了,脸儿也洗干净了,穿着件旧短襟袍儿,石马青褂儿,穿靴戴帽,并且是个高提梁儿。他见了奴才,还装糊涂,奴才一瞧他那神情儿,就认出他来了,问他来作什么?他说:‘来谢谢老爷,见了老爷,还有话说。’奴才想着,老爷可见这些人作甚么,就告诉他:‘回来替你回吧!’”老爷连道:“很是很是。”华忠道:“谁知他竟不肯走,说务必求见见老爷;还说他在淮上,常见老爷;回明了,老爷一定见他的。奴才问他姓名,他又不肯说,只说:老爷一见,自然认得。”老爷没好气道:“怎么你也和刘住儿一般儿大的糊涂?难道我在淮上常见的人,你会不认得吗?”华忠不敢强嘴,等老爷发作完了,才回道:“老爷圣明,奴才赶到青云堡就迎见老爷回了京了;奴才和刘住儿一样,也是没到过淮上的。”老爷一时无话,只说:“偏偏儿这么一刻儿,上过淮的人又都不在跟前。”因赌气说:“你叫他进来,我见他吧!”华忠只得去叫那人。及至那人进来,老爷才要欠身,他已经站在当地,望着老爷拖地一躬,起来说道:“水心先生,别来无恙,可还认得当日座上笙歌、今日沿街鼓板的这个道人么?”这正是:



    柳絮萍踪浑一梦,相逢何必定来生。



    说话的这人是谁?下回书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