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第十三 學七

    朱子語類卷第十三 學七 (第3/3页)

不與同姓同車,與異姓同車不同服』,皆是合避處。」又問:「世有刑人不娶,如上世不賢,而子孫賢,則如何?」曰:「『犁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所謂不娶者,是世世為 惡 不能改者,非指一世而言。如『喪 父長子不娶』一句,卻可疑。若然,則無父之女不復 嫁,此不可曉 。」義剛。



    叔蒙問:「程子說:『避嫌之事,賢者且不為 ,況聖人乎?』若是有一項合委曲而不可以直遂者,這不可以為 避嫌。」曰:「自是道理合如此。如避嫌者,卻是又怕人道如何,這卻是私意。如十起與不起,便是私,這便是避嫌。只是他見得這意思,已是大段做工夫,大段會 省察了。又如人遺之千里馬,雖不受,後來 薦人未嘗忘之,後亦竟不薦。不薦自是好,然於心終不忘,便是喫 他取奉意思不過,這便是私意。又如如今立朝,明知這箇是好人,當薦舉之,卻緣平日與自家有恩意往來 ,不是說親戚,親戚自是礙法,但以相熟,遂避嫌不舉他。又如有某人平日與自家有怨,到得當官,彼卻有事當治,卻怕人說道因前怨治他,遂休了。如此等,皆蹉過多了。」賀孫。  因說人心不可狹小,其待人接物,胸中不可先分厚薄,有所別異,曰:「惟君子為 能『通天下之志』,放令規模寬闊,使人人各得盡其情,多少快活!」大雅。



    問:「待人接物,隨其情之厚薄輕重,而為 酬酢邪?一切不問而待之以厚邪?」曰:「知所以處心持己之道,則所以接人待物,自有準 則。」人傑 。



    事有不當耐者,豈可全學耐事!升卿。



    學耐事,其弊至於苟賤不廉。升卿。  「學者須要有廉隅牆壁,便可擔 負得大事去。如子路世間病痛都沒了,親於其身為 不善,直是不入,此大者立也。」問:「子路此箇病何以終在?」曰:「當時也須大段去做工夫來 ,只打疊不能得盡。冉求比子路大爭。」升卿。



    恥,有當忍者,有不當忍者。升卿。



    「人須是有廉恥。孟子曰:『恥之於人大矣!』恥便是羞惡 之心。人有恥,則能有所不為 。今有一樣 人不能安貧,其氣 銷屈,以至立腳不住,不知廉恥,亦何所不至!」因舉呂 舍人詩云:「逢人即有求,所以百事非!」人言今人只見曾子唯一貫之旨,遂得道統之傳 。此雖固然,但曾子平日是箇剛毅有力量、壁立千仞底人,觀其所謂「士不可以不弘毅」;「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晉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底言語,可見。雖是做工夫處比顏子覺粗,然緣他資質剛毅,先自把捉得定,故得卒傳 夫子之道。後來 有子思孟子,其傳 亦永遠。又如論語必先說:「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 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然後說:「君子去仁,惡 乎成名!」必先教取舍之際界限分明,然後可做工夫。不然,則立腳不定,安能有進!又云:「學者不於富貴貧賤上立定,則是入門便差了也。」廣。  人之所以戚戚於貧賤,汲汲於富貴,只緣不見這箇道理。若見得這箇道理,貧賤不能損得,富貴不曾添得,只要知這道理。



    若沮人之輕富貴者,下梢便愈更卑下,一齊衰了。升卿。



    學者當常以「志士不忘在溝 壑」為 念,則道義重,而計較死生之心輕矣。況衣食至微末事,不得未必死,亦何用犯義犯分,役心役志,營營以求之耶!某觀今人因不能咬菜根而至於違其本心者眾矣,可不戒哉!大雅。



    困厄有輕重,力量有小大。若能一日十二辰點檢自己,念慮動 作都是合宜,仰不愧,俯不作,如此而不幸填溝 壑,喪 軀殞命,有不暇恤,只得成就一箇是處。如此,則方寸之間全是天理,雖遇大困厄,有致命遂志而已,亦不知有人之是非向背,惟其是而已。大雅。



    因說貧,曰:「朋友若以錢相惠,不害道理者可受。分明說:『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禮,斯孔子受之。』若以不法事相委,卻以錢相惠,此則斷 然不可!」明作。  味道問:「死生是大關節處。須是日用間雖小事亦不放過,一一如此用工夫,當死之時,方打得透。」曰:「然。」  貪生畏死,一至於此!可學。



    以小惠相濡沫,覺見氣 象不好。方。  某人立說:「不須作同異。見人作事,皆入一分。」先生曰:「不曾參 得此無礙禪。天下事,安可必同?安可必異?且如為 子須孝,為 臣須忠,我又如何異於人?若是不好事,又安可必同?只是有理在。」可學。  作事先要成,所以常匆匆。方。



    每常令兒 子們作事,只是說箇大綱與他,以為 那小小處置處也易曉 ,不須說也得。後來 做得有不滿人意處,未有不由那些子說不要區處處起。義剛。



    問:「見有吾輩臨終,多以不能終養與卒學為 恨。若大段以為 恨,也是不順理否?」曰:「也是如此。」因言:「『悔』字難說。既不可常存在胸中以為 悔,又不可不悔。若只說不悔,則今番做錯且休,明番做錯又休,不成說話。」問:「如何是著中底道理?」曰:「不得不悔,但不可留滯 。既做錯此事,他時更遇此事,或與此事相類,便須懲 戒,不可再做錯了。」胡泳。  輕重是非他人,最學者大病。是,是他是;非,是他非,於我何所預!且管自家。可學。



    品藻人物,須先看他大規模,然後看他好處與不好處,好處多與少,不好處多與少。又看某長某短,某有某無,所長所有底是緊要與不緊要,所短所無底是緊要與不緊要。如此互將 來 品藻,方定得他分數 優劣。燾。



    今來 專 去理會 時文,少間身己全做不是,這是一項人。又有一項人,不理會 時文,去理會 道理,少間所做底事,卻與所學不相關。又有依本分,就所見定是要躬行,也不須去講學。這箇少間只是做得會 差,亦不至大狼狽。只是如今如這般人,已是大段好了。賀孫。以下論科舉之學。



    義理人心之所同然,人去講求,卻易為 力。舉業乃分外事,倒是難做。可惜舉業壞 了多少人!賀孫。



    士人先要分別科舉與讀書 兩 件,孰輕孰重。若讀書 上有七分志,科舉上有三分,猶自可;若科舉七分,讀書 三分,將 來 必被他勝 卻,況此志全是科舉!所以到老全使不著,蓋不關為 己也。聖人教人,只是為 己。泳。



    或以不安科舉之業請教。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二者不能兩 立。知其所不安,則反其所不安,以就吾安爾。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教人做人而已。前日科舉之習,蓋未嘗不談孝弟忠信,但用之非爾。若舉而反之於身,見於日用,則安矣。」又問:「初學當讀何書 ?」曰:「六經語孟皆聖賢遺書 ,皆當讀,但初學且須知緩急。大學語孟最是聖賢為 人切要處。然語孟卻是隨事答問,難見要領。唯大學是曾子述孔子說古人為學之大方,門人又傳 述以明其旨,體統都具。玩味此書, 知得古人為 學所鄉,讀語孟便易入。後面工夫雖多,而大體已立矣。」大雅。



    專 做時文底人,他說底都是聖賢說話。且如說廉,他且會 說得好;說義,他也會 說得好。待他身做處,只自不廉,只自不義,緣他將 許多話只是就紙上說。廉,是題目上合說廉;義,是題目上合說義,都不關自家身己些子事。賀孫。



    告或人曰:「看今人心下自成兩 樣 。如何卻專 向功名利祿底心去,卻全背了這箇心,不向道理邊來 ?公今赴科舉是幾 年?公文字想不為 不精。以公之專 一理會做 時文,宜若一舉便中高科,登顯仕都了。到今又卻不得,亦可自見得失不可必如此。若只管沒溺在裏面,都出頭不得,下梢只管衰塌。若將 這箇自在一邊,須要去理會 道理是要緊,待去取功名,卻未必不得。孟子曰:『自暴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為 也。言非禮義,謂之自暴也。』非禮義,是專 道禮義是不好。世上有這般人,惡 人做好事。只道人做許多模樣 是如何。這是他自恁地粗暴了,這箇更不通與他說。到得自棄底,也自道義理是好,也聽人說,也受人說,只是我做不得。任你如何,只是我做不得。這箇是自棄,終不可與有為 。故伊川說:『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絕之以不為 。』拒之以不信,只是說道沒這道理;絕之以不為 ,是知有道理,自割斷 了,不肯做。自暴者,有強悍意;自棄者,有懦弱意。」今按:自暴謂粗暴。及再問,所答不然。賀孫。



    語或人曰:「公且道不去讀書 ,專 去讀些時文,下梢是要做甚麼人?赴試屢 試不得,到老只恁地衰颯了,沉浮鄉曲間。若因時文做得一箇官,只是恁地鹵莽,都不說著要為 國 為 民興利除害,盡心奉職。心心念念,只要做得向上去,便逐人背後鑽刺,求舉?薦,無所不至!」賀孫。



    專 一做舉業工夫,不待不得後枉了氣 力,便使能竭力去做,又得到狀 元時,亦自輸卻這邊工夫了。人於此事,從 來 只是強勉,不能捨 命去做,正似今人強勉來學義理。然某平生窮理,惟不敢自以為 是。伯羽。



    「若欲學俗儒作文字,縱攫取大魁」,因撫 所坐椅曰:「已自輸了一著!」力行。  或謂科舉害人。曰:「此特一事耳。若自家工夫到後,那邊自輕。」自修。



    士人亦有略知向者。然那下重,掉不得,如何知此下事。如今凝神靜慮,積日累月如此,尚只今日見得一件,明日見得一件,未有廓然貫通處。況彼千頭萬緒,支離其心,未嘗一日用其力於此者耶!方。  說修身應 舉重輕之序,因謂:「今有恣為 不忠不孝,冒廉恥,犯條貫,非獨他自身不把作差異事,有司也不把作差異事,到得鄉曲鄰里也不把作差異事。不知風俗如何壞 到這裏,可畏!某都為 之寒心!」賀孫。



    不赴科舉,也是匹似閑事。如今人纔說不赴舉,便把做掀天底大事。某看來 ,才著心去理會 道理,少間於那邊便自沒緊要。不知是如何,看許多富貴榮達都自輕了。如郭子儀二十四考中書 ,做許大功名,也只是如此。賀孫。  科舉累人不淺,人多為 此所奪。但有父母在,仰事俯育,不得不資於此,故不可不勉爾。其實甚奪人志。道夫。



    問科舉之業妨功。曰:「程先生有言:『不恐妨功,惟恐奪志。』若一月之間著十日事舉業,亦有二十日修學。若被他移了志,則更無醫處矣!」大雅。  以科舉為 為 親,而不為 為 己之學,只是無志。以舉業為 妨實學,不知曾妨飲食否,只是無志也。方。



    或以科舉作館廢學自咎者。曰:「不然,只是志不立,不曾做工夫爾。孔子曰:『不怨天,不尤人。』自是不當怨尤,要你做甚耶!伊川曰:『學者為 氣 所勝, 習所奪,只可責志。』正為 此也。若志立,則無處無工夫,而何貧賤患難與夫夷狄之間哉!」伯羽。



    舉業亦不害為 學。前輩何嘗不應 舉。只緣今人把心不定,所以有害。才以得失為 心,理會 文字,意思都別了。閎祖。



    嘗論科舉云:「非是科舉累人,自是人累科舉。若高見遠識之士,讀聖賢之書 ,據 吾所見而為 文以應 之,得失利害置之度外,雖日日應 舉,亦不累也。居今之世,使孔子復 生,也不免應 舉,然豈能累孔子邪!自有天資不累於物,不須多用力以治之者。某於科舉,自小便見得輕,初亦非有所見而輕之也。正如人天資有不好啖酒者,見酒自惡 ,非知酒之為 害如何也。又人有天資不好色者,亦非是有見如何,自是他天資上看見那物事無緊要。若此者,省得工夫去治此一項。今或未能如此,須用力勝 治方可。」伯羽。



    宜之云:「許叔重太貪作科舉文字。」曰:「既是家貧親老,未免應 舉,亦當好與他做舉業。舉業做不妨,只是先以得失橫置胸中,卻害道。」可學。



    父母責望,不可不應 舉。如遇試則入去,據 己見寫了出來 。節。



    或問科舉之學。曰:「做舉業不妨,只是把他格式,檃括自家道理,都無那追逐時好、回避、忌諱底意思,便好。」學蒙。  譚兄問作時文。曰:「略用體式,而檃括以至理。」節。



    南安黃謙,父命之入郡學習舉業,而徑 來 見先生。先生曰:「既是父要公習舉業,何不入郡學。日則習舉業,夜則看此書 ,自不相妨,如此則兩 全。硬要咈 父之命,如此則兩 敗 ,父子相夷矣,何以學為 !讀書 是讀甚底?舉業亦有何相妨?一旬便做五日修舉業,亦有五日得暇及此。若說踐履涵養,舉業儘無相妨。只是精神昏了。不得講究思索義理,然也怎奈之何!」淳。



    向來 做時文,只粗疏恁地直說去,意思自周足,且是有氣 魄。近日時文屈曲纖巧,少刻墮在裏面,只見意氣 都衰塌了。也是教化衰,風俗壞 到這裏,是怎生!賀孫。



    今人皆不能修身。方其為 士,則役役求仕;既仕,則復 患祿之不加。趨走奔馳,無一日閑。何如山林布衣之士,道義足於身。道義既足於身,則何物能嬰 之哉!壽 昌。以下論仕。



    「諸葛武侯未遇先主,只得退藏,一向休了,也沒奈何。孔子弟子不免事季氏,亦事勢 不得不然,捨 此則無以自活。如今世之科舉亦然。如顏閔之徒自把得住,自是好,不可以一律看。人之出處最可畏。如漢晉之末,漢末之所事者,止有箇曹氏;晉末之所事者,止有箇司馬氏,皆逆賊耳。」直卿問:「子路之事輒,與樂 正子從 子敖相似。」曰:「不然,從 子敖更無說。」賀孫。  當官勿避事,亦勿侵事。升卿。  人須辦得去。托身於人仕宦。升卿。



    名義不正,則事不可行。無可為 者,有去而已。然使聖人當之,又不知何如,恐於義未精也。方。



    三哥問:「汀寇姜大老捉四巡檢以去,人當此時如何?」曰:「『事君則致其身』,委質為 臣,身非我有矣。有道理殺 得他時,即殺 之。如被他拘一處,都不問,亦須問他:『朝廷差我來 ,你拘我何為 ?』如全無用智力處,只是死。孟子言捨 生而取義,只看義如何,當死便須死。古人當此,即是尋 常,今人看著是大事。」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