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卷第十六 大學三

    朱子語類卷第十六 大學三 (第3/3页)

肖,亦不知責而教焉,不可。「人之其所賤惡 而僻焉」,人固自有一種可厭者,然猶未至於可賤惡 處,或尚可教,若一向僻將 去,便賤惡 他,也不得。「人之其所畏敬而僻焉」,如事君固是畏敬,然「說大人則藐之」,又不甚畏敬。孟子此語雖稍粗,然古人正救其惡 ,與「陳善閉邪」,「責難於君」,也只管畏敬不得。賀孫。



    問:「『齊家』段,辟作『僻』。」曰:「人情自有偏處,所親愛 莫如父母,至於父母有當幾 諫處,豈可以親愛 而忘正救!所敬畏莫如君父,至於當直言正諫,豈可專 持敬畏而不敢言!所敖惰處,如見那人非其心之所喜,自懶 與之言,即是忽之之意。」問:「敖惰、惡 德也,豈君子宜有?」曰:「讀書 不可泥,且當看其大意。縱此語未穩,亦一兩 字失耳。讀書 專 留意小處,失其本領所在,最不可。」宇。



    問:「章句曰:『人於五者本有當然之則。』然敖之與惰,則氣 習之所為 ,實為 惡 德。至若哀矜之形,正良心苗裔,偏於哀矜不失為 仁德之厚,又何以為 『身不修,而不可以齊其家』者乎?」曰:「敖惰,謂如孔子之不見孺悲,孟子不與王驩言。哀矜,謂如有一般大姦 大惡 ,方欲治之,被它哀鳴懇 告,卻便恕之。」道夫云:「這只是言流為 姑息之意。」曰:「這便是哀矜之不得其正處。」道夫。



    或問「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曰:「親者則親愛之 ,賢者則畏敬之,不率者則賤惡 之,無告者則哀矜之。有一般人,非賢非親,未見其為 不率,又不至於無告,則是泛然沒緊要底人,見之豈不敖惰。雖聖賢亦有此心。然亦豈可一向敖惰他!一向敖惰,便是辟了。畏敬、親愛 、賤惡 、哀矜莫不皆然。故下文曰:『愛 而知其惡 ,惡 而知其美。』如所敖惰之人,又安知其無善之可愛 敬!所謂敖惰者,只是闊略過去。」高。



    問敖惰。曰:「大抵是一種沒要緊底,半上落下底人。且如路中撞見如此等人,是不足親愛 畏敬者,不成強與之相揖,而致其親愛 畏敬!敖惰是人之所不能無者。」又問:「『敖惰』二字,恐非好事。」曰:「此如明鑑之懸 ,妍者自妍,醜者自醜,隨所來 而應 之。不成醜者至前,須要換作妍者!又敖惰是輕,賤惡 是重。既得賤惡 ,如何卻不得敖惰?然聖人猶戒其僻,則又須點檢,不可有過當處。」履孫。



    蔡問「敖惰」之說。曰:「有一般人,上未至於可親愛 ,下未至於可賤惡 ,只是所為 也無甚好處,令人懶 去接他,是謂敖惰。此敖惰,不是惡 德。」淳。文蔚錄云:「非如常人傲忽惰慢,只是使人見得他懶些 。」



    或問:「敖惰是凶德,而曰『有當然之則』,何也?」曰:「古人用字不如此。敖惰,未至可賤可惡 ,但見那一等沒緊要底人,自是恁地。然一向去敖惰他,也不可如此。」



    問:「君子亦有敖惰於人者乎?」曰:「人自有苟賤可厭棄者。」德明。



    問敖惰。曰:「敖便是惰,敖了便惰。敖了都不管它,便是惰。」義剛。



    因學者問大學「敖惰」處,而曰:「某嘗說,如有人問易不當為 卜筮書 ,詩不當去小序,不當協韻,及大學敖惰處,皆在所不答。」僩。  或問:「『之其所親愛 、哀矜、畏敬而辟焉』,莫是君子用心過於厚否?」曰:「此可將 來 『觀過知仁』處說,不可將 來 此說。蓋不必論近厚、近薄。大抵一切事,只是才過便不得。『觀過知仁』乃是因此見其用心之厚,故可知其仁,然過則終亦未是也。大凡讀書 ,須要先識認本文是說箇甚麼。須全做不曾識他相似,虛心認他字字分明。復 看數 過,自然會 熟,見得分明。譬如與人乍相見,其初只識其面目,再見則可以知其姓氏、鄉貫,又再見則可以知其性行如何。只恁地識認,久後便一見理會 得。今學者讀書 ,亦且未要便懸 空去思他。中庸云『博學之,審問之』,方言『慎思之』。若未學未問,便去思他,是空勞 心耳!」又云:「切須記得『識認』兩 字。」時舉。  問:「大學釋『修身齊家』章,不言修身,何也?」曰:「好而不知其惡 ,惡 而不知其美,是以好為 惡, 以曲為 直,可謂之修身乎!」節。



    大學最是兩 章相接處好看,如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且如心不得其正,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若視而見,聽而聞,食而知味,則心得其正矣。然於親愛 、敖惰五者有所僻焉,則身亦不可得而修矣。嘗謂修身更多少事不說,卻說此五者,何謂?子細看來 ,身之所以不修者,無不是被這四五箇壞 。又云:「意有不誠時,則私意為 主,是主人自為 賊了!到引惹得外底人來 ,四方八面無關防處,所以要得先誠其意。」子蒙。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五者,其實則相串,而以做工夫言之,則各自為 一事。故『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著『而』字,則是先為 此,而後能為彼 也。蓋逐一節自有一節功夫,非是儱 侗言知至了意便自誠,意誠了心便自正,身便自修,中間更不著功夫。然但只是上面一截功夫到了,則下面功夫亦不費力耳。」先生曰:「亦有天資高底人,只頭正了,便都正去。若夾雜多底,也不能如此。」端蒙。



    問:「『正心修身』章後注,云『此亦當通上章推之,蓋意或不誠,則無能實用其力以正其心者』云云。」曰:「大學所以有許多節次,正欲學者逐節用工。非如一無節之竹,使人才能格物,則便到平天下也。夫人蓋有意誠而心未正者,蓋於忿懥 、恐懼 等事,誠不可不隨事而排遣也。蓋有心正而身未修者,故於好惡 之間,誠不可不隨人而節制也。至於齊家以下,皆是教人節節省察用功。故經序但言心正者必自誠意而來 ,修身者必自正心而來 。非謂意既誠而心無事乎正,心既正而身無事乎修也。且以大學之首章便教人『明明德』,又為格 物以下事目,皆為 明明德之事也。而平天下,方且言先謹乎德等事,亦可見矣。」壯 祖。



    大學如「正心」章,已說盡了。至「修身」章又從 頭說起,至「齊家治國 」章又依前說教他,何也?蓋要節節去照管。不成卻說自家在這裏,心正、身修了,便都只聽其自治!夔孫。  說大學「誠意」章,曰:「如今人雖欲為 善,又被一箇不欲為 善之意來 妨了;雖欲去惡 ,又被一箇尚欲為 惡 之意來 妨了。蓋其知之不切,故為 善不是他心肯意肯,去惡 亦不是他心肯意肯。這箇便是自欺,便是不誠。意才不誠,則心下便有許多忿懥 、恐懼 、憂患、好樂而 心便不正。心既不正,則凡有愛 惡 等事,莫不倚於一偏。如此,如何要家齊、國 治、天下平?惟是知得切,則好善必如好好色,惡 惡 必如惡 惡 臭。是非為 人而然,蓋胸中實欲如此,而後心滿意愜 。」賀孫。



    傳 九章釋家齊國 治



    或問:「『齊家』一段,是推將 去時較切近否?」曰:「此是言一家事,然而自此推將 去,天下國 家皆只如此。」又問:「所畏敬在家中,則如何?」曰:「一家之中,尊者可畏敬,但是有不當處,亦合有幾 諫時。不可道畏敬之,便不可說著。若如此惟知畏敬,卻是辟也。」祖道。



    或問「不出家而成教於國 」。曰:「孝以事親,而使一家之人皆孝;弟以事長,而使一家之人皆弟;慈以使眾,而使一家之人皆慈,是乃成教於國 者也。」人傑 。



    李德之問:「『不出家而成教於國 』,不待推也。」曰:「不必言不待推。玩其文義,亦未嘗有此意。只是身修於家,雖未嘗出,而教自成於國 爾。」蓋卿。  「孝者所以事君,弟者所以事長,慈者所以使眾。」此道理皆是我家裏做成了,天下人看著自能如此,不是我推之於國 。泳。  劉 潛夫問:「『家齊』章並言孝、弟、慈三者,而下言康誥,以釋『使眾』一句,不及孝弟,何也?」曰:「孝弟二者雖人所固有,然守而不失者亦鮮。唯有保赤子一事,罕有失之者。故聖賢於此,特發明夫人之所易曉 者以示訓,正與孟子言見赤子入井之意同。」壯祖 。



    「心誠求之」者,求赤子之所欲也。於民,亦當求其有不能自達。此是推其慈幼之心以使眾也。節。



    問「治國 在齊其家」。曰:「且只說動 化為 功,未說到推上。後章方全是說推。『如保赤子』一節,只是說『慈者所以使眾』一句。保赤子,慈於家也;『如保赤子』,慈於國 也。保赤子是慈,『如保赤子』是使眾。」直卿云:「這箇慈,是人人自然有底。慈於家,便能慈於國 ,故言:一家仁,一國 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宇。



    「一家仁」以上,是推其家以治國 ;「一家仁」以下,是人自化之也。節。



    問:「九章本言治國 ,何以曰『堯 舜率天下以仁而民從 之』,都是說治天下之事也?至言『君子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無諸己而後非諸人』,又似說修身,如何?」曰:「聖人之言,簡暢 周盡。修身是齊家之本,齊家是治國 之本。如言『一家仁,一國 興仁;一家讓,一國 興讓』之類,自是相關,豈可截然不相入也!」謨。去偽 同。



    問「有諸己而後求諸人」。曰:「只從 頭讀來 ,便見得分曉 。這箇只是『躬自厚而薄責於人』,『攻其惡 ,無攻人之惡 』。」卓。



    問:「『有諸己而後求諸人』,雖曰推己以及人,是亦示人以反己之道。」曰:「這是言己之為 法於人處。」道夫。



    吳 仁甫問:「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無諸己而後非諸人。」曰:「此是退一步說,猶言『溫 故知新而可以為 人師』,以明未能如此,則不可如此;非謂溫 故知新,便要求為 人師也。池本「不可」下云:「為 人師耳。若曰『有諸己而後求諸人』,以明無諸己不可求諸人也;『無諸己而後非諸人』,以明有諸己即不可非諸人也。」然此意正為 治國 者言。大凡治國 禁人為 惡 ,而欲人為 善,便求諸人,非諸人。然須是在己有善無惡 ,方可求人、非人也。」或問:「范忠宣『以恕己之心恕人』,此語固有病。但上文先言『以責人之心責己』,則連下句亦未害。」曰:「上句自好,下句自不好。蓋才說恕己,便已不是。若橫渠云:『以愛 己之心愛 人,則盡仁;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語便不同。蓋『恕己』與『愛 己』字不同。大凡知道者出言自別。近觀聖賢言語與後世人言語自不同,此學者所以貴於知道也。」銖。



    「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無諸己而後非諸人」,是責人之恕;絜矩與「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愛 人之恕。又曰:「推己及物之謂恕。聖人則不待推,而發用於外者皆恕也。『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則就愛 人上說。聖人之恕,則不專 在愛 人上見,如絜矩之類是也。」高。



    問:「『所藏乎身不恕』處,『恕』字還只就接物上說,如何?」曰:「是就接物上見得。忠,只是實心,直是真實不偽 。到應 接事物,也只是推這箇心去。直是忠,方能恕。若不忠,便無本領了,更把甚麼去及物!程子說:『「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忠也,便是實理流行;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便是實理及物。』」守約問:「恁地說,又與『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之『忠恕』相似。」曰:「只是一箇忠恕,豈有二分!聖人與常人忠恕也不甚相遠。」又曰:「盡己,不是說盡吾身之實理,自盡便是實理。此處切恐有脫誤。若有些子未盡處,便是不實。如欲為 孝,雖有七分孝,只中間有三分未盡,固是不實。雖有九分孝,一作弟。只略略有一分未盡,亦是不實。」賀孫。



    李德之問:「『齊家』、『治國 』、『平天下』三章,看來 似皆是恕之功用。」曰:「如『治國 』、『平天下』兩 章是此意。『治國 』章乃責人之恕,『平天下』章乃愛 人之恕。『齊家』一章,但說人之偏處。」蓋卿。



    仁甫問「治國 在齊其家」。曰:「這箇道理,卻急迫不得。待到他日數 足處,自然通透。這箇物事,只是看得熟,自然有條理。上面說『不出家而成教於國 』,此下便說其所以教者如此,這三者便是教之目。後面卻是說須是躬行,方會 化得人。此一段只此兩 截如此。」賀孫。  因講「禮讓為 國 」,曰:「『一家仁,一國 興仁;一家讓,一國 興讓。』自家禮讓有以感之,故民亦如此興起。自家好爭利,卻責民間禮讓,如何得他應 !東坡策制『敦教化』中一段,說得也好,雖說得粗,道理卻是如此。「敦教化」云「欲民之知信,莫若務 實其言;欲民之知義,莫若務 去其貪」云云。看道理不要玄妙,只就粗處說得出便是。如今官司不會 制民之產,民自去買田,又取他牙稅錢。古者群飲者殺 。今置官誘民飲酒,惟恐其不來 ,如何得民興於善!」淳。



    問:「齊家、治國 之道,斷 然『是父子兄弟足法,而後人法之』。然堯 舜不能化其子,而周公則上見疑於君,下不能和其兄弟,是如何?」曰:「聖人是論其常,堯 舜是處其變。看他『烝烝乂,不格姦 』,至於『瞽瞍底豫』,便是他有以處那變處。且如他當時被那兒子 恁地,他處得好,不將 天下與兒 子,卻傳 與賢,便是他處得那兒 子好。若堯 當時把天下與丹朱,舜把天下與商均,則天下如何解安!他那兒 子如何解寧貼!如周公被管蔡恁地,他若不去致辟于商,則周如何不擾亂!他後來 盡死做這一著時,也是不得已著恁地。但是而今且去理會 常倫。而今如何便解有箇父如瞽瞍,有箇兄弟如管蔡。未論到那變處。」賀孫。



    傳 十章釋治國 平天下



    或問:「大學既格物、致知了,又卻逐件各有許多工夫在。」曰:「物格、知至後,其理雖明,到得後來齊家、治國 、平天下,逐件事又自有許多節次,須逐件又徐徐做將 去。如人行路,行到一處了,又行一處。先來 固是知其所往了,到各處又自各有許多行步。若到一處而止不進,則不可;未到一處而欲踰越頓進一處,亦不可。」璘。



    味道問「平天下在治其國 」。曰:「此節見得上行而下效,又見得上下雖殊而心則一。」道夫。



    問「平天下在治其國 」章。曰:「此三句見上行下效,理之必然,又以見人心之所同。『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所以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使皆得以自盡其興起之善心。若不絜矩,則雖躬行於上,使彼有是興起之善心,而不可得遂,亦徒然也。」又曰:「因何恁地上行下效?蓋人心之同然。所以絜矩之道:我要恁地,也使彼有是心者亦得恁地。全章大意,只反覆說絜矩。如專 利於上,急征橫斂 ,民不得以自養,我這裏雖能興起其善心,濟 甚事!若此類,皆是不能絜矩。」賀孫。



    才卿問:「『上老老而民興孝』,恐便是連那老眾人之老說?」曰:「不然。此老老、長長、恤孤方是就自家身上切近處說,所謂家齊也。民興孝、興弟、不倍此方是就民之感發興起處,說治國 而國 治之事也。緣為 上行下效,捷於影響,可以見人心之所同者如此。『是以君子必有絜矩之道也』,此一句方是引起絜矩事。下面方解說絜矩,而結之云:『此之謂絜矩之道。』蓋人心感發之同如此,所以君子須用推絜矩之心以平天下,此幾 多分曉 !若如才卿說,則此便是絜矩,何用下面更絮說許多。才卿不合誤曉 老老、長長為 絜矩,所以差也。所謂『文王之民無凍 餒之老者』,此皆是絜矩已後事,如何將 做老老說得!」僩。



    老老興孝,長長興弟,恤孤不倍,這三句是說上行下效底道理。「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這卻是說到政事上。「是以」二字,是結上文,猶言君子為 是之故,所以有絜矩之道。既恁地了,卻須處置教他得所,使之各有以遂其興起之心始得。  所謂絜矩者,矩者,心也,我心之所欲,即他人之所欲也。我欲孝弟而慈,必欲他人皆如我之孝弟而慈。「不使一夫之不獲」者,無一夫不得此理也。只我能如此,而他人不能如此,則是不平矣。人傑 。



    問:「絜矩之道,語脈貫穿如何?久思未通。」「上面說人心之所同者既如此,是以君子見人之心與己之心同,故必以己度人之心,使皆得其平。下面方說所以絜矩如此。」賀孫。



    問:「『上老老而民興孝』,下面接『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似不相續,如何?」曰:「這箇便是相續。絜矩是四面均平底道理,教他各得老其老,各得長其長,各得幼其幼。不成自家老其老,教他不得老其老;長其長,教他不得長其長;幼其幼,教他不得幼其幼,便不得。」宇。



    仁甫問絜矩。曰:「上之人老老、長長、恤孤,則下之人興孝、興弟、不倍,此是說上行下效。到絜矩處,是就政事上言。若但興起其善心,而不有以使之得遂其心,則雖能興起,終亦徒然。如政煩 賦重,不得以養其父母,又安得以遂其善心!須是推己之心以及於彼,使之『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育妻子』,方得。如詩裏說大夫行役無期度,不得以養其父母。到得使下,也須教他內 外無怨,始得。如東山、出車、杕杜諸詩說行役,多是序其室家之情,亦欲使凡在上者有所感動 。」又曰:「這處正如齊宣王愛 牛處一般:見牛之觳觫,則不忍之心已形於此。若其以釁鍾為 不可廢而復 殺 之,則自家不忍之心又只是空。所以以羊易之,則已形之良心不至於窒塞,而未見之羊,殺 之亦無害,是乃仁術也。術,是做得巧處謂之術。」又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是兩 摺說,只以己對 人而言。若絜矩,上之人所以待己,己又所以待人,是三摺說,如中庸『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一類意。」又曰:「晁錯言『人情莫不欲壽 ,三王能生之而不傷 』云云,漢詔云云,『孝心闕焉』,皆此意。」賀孫。



    問:「絜矩一條,此是上下四方度量,而知民之好惡 否?」曰:「知在前面,這處是推。『老老而民興孝,長長而民興弟,恤孤而民不倍』,這處便已知民之好惡 與己之好惡 相似。『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便推將 去,緊要在『毋以』字上。」又曰:「興,謂興起其善心;遂,謂成遂其事。」又曰:「為 國 ,絜矩之大者又在於財用,所以後面只管說財。如今茶鹽之禁,乃是人生日用之常,卻反禁之,這箇都是不能絜矩。」賀孫。  「上老老而民興孝」,是化;絜矩處,是處置功用處。振。



    問絜矩之道。曰:「能使人興起者,聖人之心也;能遂其人之興起者,聖人之政事也。」廣。  「平天下,謂均平也。『所惡 於上,毋以使下;所惡 於下,毋以事上。』此與中庸所謂『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者同意。但中庸是言其所好者,此言其所惡者 也。」問:「前後左右何指?」曰:「譬如交代官相似。前官之待我者既不善,吾毋以前官所以待我者待後官也。左右,如東鄰西鄰。以鄰國 為 壑,是所惡 於左而以交於右也。俗語所謂『將 心比心』,如此,則各得其平矣。」問:「章句中所謂『絜矩之道,是使之各得盡其心而無不平也』,如何?」曰:「此是推本『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須是留他地位,使人各得自盡其孝弟不倍之心。如『八十者其家不從 政;廢疾非人不養者,一子不從 政』,是使其各得自盡也。又如生聚蕃息,無令父子兄弟離散之類。」德明。



    「所惡 於上」,「所惡 於下」,「所惡 於前」,「所惡 於後」,「所惡 於右」,「所惡 於左」,此數 句,皆是就人身切近處說。如上文老老、長長、恤孤之意。至於「毋以使下」,「毋以事上」,「毋以先後」,「毋以從 前」,「毋以交於左」,「毋以交於右」,方是推以及物之事。僩。



    問絜矩。曰:「只把『上下』、『前後』、『左右』等句看,便見。絜,度也。不是真把那矩去量度,只是自家心裏暗度那箇長那箇短。所謂度長絜大,上下前後左右,都只一樣 。心無彼己之異,只是將 那頭折轉來 比這頭。在我之上者使我如此,而我惡 之,則知在我下者心亦似我如此,故更不將 所責上底人之心來 待下人。如此,則自家在中央,上面也占許多地步,下面也占許多地步,便均平正方。若將 所責上底人之心來 待下,便上面長,下面短,不方了。下之事我如此,而我惡 之,則知在我之上者心亦似我如此。若將 所責下底人之心更去事上,便又下面長,上面短了。左右前後皆然。待前底心,便折轉來 待後;待左底心,便折轉來 待右,如此便方。每事皆如此,則無所不平矣。」宇。



    「所謂絜矩者,如以諸侯言之,上有天子,下有大夫。天子擾我,使我不得行其孝弟,我亦當察此,不可有以擾其大夫,使大夫不得行其孝弟。且如自家有一丈地,左家有一丈地,右家有一丈地。左家侵著我五尺地,是不矩,我必去訟他取我五尺。我若侵著右家五尺地,亦是不矩,合當還右家。只是我也方,上也方,下也方,左也方,右也方,前也方,後也方,不相侵越。如『伐冰之家,不畜牛羊』。」亞夫云:「務 使上下四方一齊方,不侵過他人地步。」曰:「然。」節。



    或問絜矩。曰:「譬之,如左邊有一人侵我地界,是他不是了;我又不可去學他,侵了右邊人底界。前人行擁 住我,我行不得;我又不可學他擁 了後人;後人趕逐我不了,又不可學他去趕前人。上下亦然。」椿云:「此一人卻是中立也。」曰:「是。」椿。  絜矩,如自家好安樂 ,便思他人亦欲安樂 ,當使無『老稚轉乎溝 壑,壯 者散而之四方』之患。『制其田里,教之樹 畜』,皆自此以推之。閎祖。  問:「論上下四旁,長短廣狹,彼此如一,而無不方。在矩,則可以如此。在人則有天子諸侯大夫士庶人之分,何以使之均平?」曰:「非是言上下之分欲使之均平。蓋事親事長,當使之均平,上下皆得行。上之人得事其親,下之人也得以事其親;上之人得長其長,下之人也得以事其長。」節。



    問:「『絜矩』六節,如『所惡 於上,無以使下』,及左右前後,常指三處,上是一人,下是一人,我居其中。故解云:『如不欲上之無禮於我,則我亦不以無禮使其下。』其下五節意皆類此。」先生曰:「見曾子之傳 發明『恕』子,上下四旁,無不該也。」過。



    恕,亦是絜矩之意。振。



    陶安國 問:「絜矩之道,是廣其仁之用否?」曰:「此乃求仁工夫,此處正要著力。若仁者,則是舉而措之,不待絜矩,而自無不平者矣。」銖曰:「仁者,則『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不待推矣。若絜矩,正恕者之事也。」先生頷之。銖。



    德元問:「『我不欲人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與絜矩同否?」曰:「然。但子貢所問,是對 彼我說,只是兩 人;絜矩則是三人爾。後世不復 知絜矩之義,惟務 竭民財以自豐利,自一孔以上,官皆取之,故上愈富而下愈貧。夫以四海而奉一人,不為 不厚矣。使在上者常有厚民之心而推與共之,猶慮有不獲者,況皆不恤,而惟自豐殖,則民安得不困極乎!易『損上益下』曰益,『損下益上』曰損。所以然者,蓋邦本厚則邦寧而君安,乃所以益也。否則反是。」僩。



    李丈問:「盡得絜矩,是仁之道,恕之道?」曰:「未可說到那裏。且理會 絜矩是如何。」問:「此是『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意否?」曰:「此是兩 人,須把三人看,便見。人莫不有在我之上者,莫不有在我之下者。如親在我之上,子孫在我之下。我欲子孫孝於我,而我卻不能孝於親;我欲親慈於我,而我卻不能慈於子孫,便是一畔長,一畔短,不是絜矩。」宇。



    絜矩,非是外面別有箇道理,只是前面正心、修身,推而措之,又不是他機巧、變詐、權 謀之說。賀孫。  絜矩之說,不在前數 章,卻在治國 、平天下之後。到這裏,也是節次成了,方用得。道夫。



    「君子先慎乎德」一條,德便是『明德』之『德』。自家若意誠、心正、身修、家齊了,則天下之人安得不歸於我!如湯 武之東征西怨,則自然有人有土。賀孫。  或問「爭鬥其民而施以劫奪之教」。曰:「民本不是要如此。惟上之人以德為 外,而急於貨財,暴征橫斂 ,民便效尤,相攘相奪,則是上教得他如此。」賀孫。



    或問「爭民施奪」。曰:「是爭取於民,而施之以劫奪之教也。『媢疾以惡 之』,是徇其好惡 之私。」節。



    斷 斷 者是絜矩,媢疾者是不能。「唯仁人放流之」,是大能絜矩底人;「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是稍能絜矩;「好人之所惡 」者,是大不能絜矩。節。



    「舉而不能先」,先是早底意思,不能速用之意。泳。



    「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平天下」一章,其事如此廣闊。然緊要處只在這些子,其粗說不過如此。若細說,則如「操則存」,「克己復 禮」等語,皆是也。僩。



    趙唐卿問:「十章三言得失,而章句云:『至此而天理存亡之機決矣!』何也?」曰:「他初且言得眾、失眾,再言善、不善,意已切矣。終之以忠信、驕泰,分明是就心上說出得失之由以決之。忠信乃天理之所以存,驕泰乃天理之所以亡。」宇。



    問「仁者以財發身」。曰:「不是特地散財以取名,買教人來 奉己。只是不私其有,則人自歸之而身自尊。只是言其散財之效如此。」賀孫。



    「仁者以財發身」,但是財散民聚,而身自尊,不在於財。不仁者只管多聚財,不管身之危亡也。卓。



    蜚卿問:「『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如何上仁而下便義?」曰:「這只是一箇。在上便喚 做仁,在下便喚 做義,在父便謂之慈,在子便謂之孝。」直卿云:「也如『孝慈則忠。』」曰:「然。」道夫。



    「雖有善者」,善,如而今說會 底。閎祖。



    「國 不以利為 利」。如秦發閭左之戍,也是利;墮名城,殺 豪傑 ,銷鋒鏑,北築長城,皆是自要他利。利不必專 指財利。所以孟子從 頭截斷 ,只說仁義。說到「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這裏利卻在裏面。所以說義之所安,即利之所在。蓋惟義之安,則自無不利矣。泳。



    問:「末章說財處太多。」曰:「後世只此一事不能與民同。」可學。



    第九章十章齊家、治國 ,既已言化,平天下只言措置之理。絜,度也;矩,所以為 方也。方者,如用曲尺為 方者也。何謂「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上面人既自有孝弟,下面民亦有孝弟,只要使之自遂其孝弟之心於其下,便是絜矩。若拂其良心,重賦橫斂 以取之,使他不得自遂其心,便是不方。左右前後皆然。言是以者,須是如此。後面說民之父母,所好所惡 ,皆是要與民同利之一事。且如食祿之家,又畜雞豚牛羊,卻是與民爭利,便是不絜矩。所以道「以義為 利」者,「義以方外」也。泳。



    問:「絜矩以好惡 、財用、媢疾彥 聖為 言,何也?」曰:「如桑弘羊聚許多財,以奉武帝之好。若是絜矩底人,必思許多財物,必是侵過著民底,滿著我好,民必惡 。言財用者,蓋如自家在一鄉之間,卻專 其利,便是侵過著他底,便是不絜矩。言媢疾彥 聖者,蓋有善人,則合當舉之,使之各得其所。今則不舉他,便失其所,是侵善人之分,便是不絜矩。此特言其好惡 、財用之類,當絜矩。事事亦當絜矩。」節。



    問:「自致知至於平天下,其道至備 ,其節目至詳至悉,而反覆於終篇者,乃在於財利之說。得非義利之辨,其事尤難,而至善之止,於此尤不可不謹歟?不然,則極天命人心之向背,以明好惡 從 違之得失,其丁寧之意,何其至深且切耶?」曰:「此章大概是專 從 絜矩上來 。蓋財者,人之所同好也,而我欲專 其利,則民有不得其所好者矣。大抵有國 有家所以生起禍亂,皆是從 這裏來 。」道夫云:「古注,絜音戶 結反。云結也。」曰:「作『結』字解,亦自得。蓋荀子莊子注云:『絜,圍 束也。』是將 一物圍 束以為 之則也。」又曰:「某十二三歲時,見范丈所言如此。他甚自喜,以為 先儒所未嘗到也。」道夫。



    或問:「絜矩之義,如何只說財利?」曰:「必竟人為 這箇較多。所以生養人者,所以殘害人者,亦只是這箇。且如今官司皆不是絜矩。自家要賣酒,便教人不得賣酒;自家要榷鹽,便教人不得賣鹽。但事勢 相迫,行之已久,人不為 怪,其實理不如此。」學蒙。



    因論「治國 平天下」章財用處,曰:「財者,人之所好,自是不可獨占,須推與民共之。未論為 天下,且以作一縣言之:若寬其賦斂 ,無征誅之擾,民便歡喜愛 戴;若賦斂 稍急,又有科敷之擾,民便生怨,決然如此。」又曰:「寧過於予民,不可過於取民。且如居一鄉,若屑屑與民爭利,便是傷 廉。若饒潤人些子,不害其為 厚。孟子言:『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 廉;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 惠。』他主意只是在『取傷 廉』上,且將 那與傷 惠來 相對 說。其實與之過厚些子,不害其為 厚;若才過取,便傷 廉,便不好。過與,畢竟當下是好意思。與了,再看之,方見得是傷 惠,與傷 廉不同。所以『子華使於齊,冉子與之粟五秉』,聖人雖說他不是,然亦不大故責他。只是才過取,便深惡 之,如冉求為 之聚斂 而欲攻之,是也。僩。



    問:「『平天下』章言財用特詳,當是民生日用最要緊事耳。」曰:「然。孟子首先所言,其原出此。」子升問此章所言反覆最詳之意。曰:「要之,始終本末只一理。但平天下是一件最大底事,所以推廣說許多。如明德、新民、至善之理極精微。至治國 、平天下,只就人情上區處,又極平易,蓋至於平而已耳。後世非無有志於天下國 家之人,卻只就末處布置,於本原上全不理會 。」因言:「莊子,不知他何所傳 授,卻自見得道體。蓋自孟子之後,荀卿諸公皆不能及。如說:『語道而非其序,非道也。』此等議論甚好。度亦須承接得孔門之徒,源流有自。後來 佛氏之教有說得好處,皆出於莊子。但其知不至,無細密工夫,少間都說得流了,所謂『賢者過之』也。今人亦須自理會 教自家本領通貫,卻去看他此等議論,自見得高下分曉 。若一向不理會得 他底破,少間卻有見識低似他處。」因說「曾點之徒,氣 象正如此」。又問:「論語集注說曾點是『雖堯 舜事業亦優為 之』。莫只是堯 舜事業亦不足以芥蔕其心否?」曰:「堯 舜事業也只是這箇道理。」又問:「他之所為 ,必不中節。」曰:「本領處同了,只是無細密工夫。」木之。



    人治一家一國 ,尚且有照管不到處,況天下之大!所以反反覆覆說。不是大著箇心去理會 ,如何照管得!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