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编·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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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如练”,“空梁落燕泥”,“清晖能娱人,游子澹忘归”,“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明月入高楼,流光正徘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如此等类,固已多矣。以杜陵言之,如“两边山木合,终日子规啼”,“野人时独往,云木晓相参”,“喜无多屋宇,幸不碍云山”,“在家长早起,忧国愿年丰”,“若无青嶂月,愁杀白头人”,“百年浑得醉,一月不梳头”,“一径野花落,孤村春水生”,此五言之拙者也。“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雾中看”,“迁转五州防御使,起居八座太夫人”,“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雷声忽送千峰雨,花气浑如百和香”,“秋水才添四五尺,野航恰受两三人”,“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此七言之拙者也。他难殚举,可以类推。杜陵云,“用拙存吾道”,夫拙之所在,道之所存也,诗文独外是乎?
绍兴辛巳,亮既授首,葛王篡位,使来修好,洪景卢往报之。入境,与其接伴约用敌国礼,伴许诺。故沿路表章,皆用在京旧式。未几,乃尽却回,使依近例易之。景卢不可。于是扃驿门,绝供馈,使人不得食者一日。又令馆伴者来言,顷尝从忠宣公学,阳吐情实,令勿固执,恐无好事,须通一线路乃佳。景卢等惧留,不得已,易表章授之,供馈乃如礼。景卢素有风疾,头常微掉,时人为之语曰:“一日之饥禁不得,苏武当时十九秋。传与天朝洪奉使,好掉头时不掉头。”
数穷于九,九者,究也。至十,则又为一矣。此蔡西山之说。
伊川每见学者能静坐,便叹其善学。余谓静坐亦未可尽信,固有外若静而中未免胶扰者,正所谓坐驰也。尝闻南岳昔有住山僧,每夜必秉烛造旃林,众生打坐者数百人,或拈竹篦痛棰之,或袖中出饼果置其前,盖有以窥其中之静不静,而为是惩劝也。彼异端也,尚能洞察其徒心术之隐微,而提撕警策之,吾儒职教者有愧矣。
近时胡仲方《落梅》诗云:“自孤花底三更月,却怨楼头一笛风。”亦有思致。自古才德之士,方其少也,不使得以展布,及其飘零衰老,乃拳拳叹息之,亦已晚矣。烛之武曰:“臣之少也,尚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亦寓此意。唐人诗曰:“朝廷欲论封禅事,须及相如未病时。”杜陵《病冉》诗意亦如此。陈后山挽司马公曰:“政虽随日化,身已要人扶”,益可悲矣。
孝宗受禅赦文云:“凡今者发政施仁之日,皆得之间安视膳之余。”天下诵之,洪景严笔也。
洪容斋曰:文贵于达而已,繁与简各有当也。《礼记·檀弓》:“石骀仲卒,有庶子六人,卜所以为后者,曰:‘沐浴佩玉则兆。’五人者,皆沐浴佩玉。石祁子曰:‘孰有执亲之丧,而沐浴佩玉者乎?’不沐浴佩玉。石祁子兆,卫人以龟为有知也。”盖连用四“沐浴佩玉”字,使今之为文者,必曰:“沐浴佩玉则兆,五人者如之,石祁子独不可。曰:‘孰有执亲之丧而若此者乎?’”似亦足以当其事,省其词,然古意衰矣。又云:《史记·卫青传》:“校尉李朔,校尉赵不虞,校尉公孙戎奴,各三从大将军,以千三百户封朔为涉轵侯,以千三百户封不虞为随成侯,以千三百户封戎奴为从平侯。”至班固作《汉书》乃省其词曰:“校尉李朔、赵不虞、公孙戎奴,各三从大将军,封朔为涉轵侯,不虞为随成侯,戎奴为从平侯。”比《史记》五十八字中,省二十三字,然终不若《史记》朴赡可喜。余谓诗亦有如此者,古《采莲曲》云:“鱼戏荷叶东,鱼戏荷叶西。”杜子美《杜鹃行》:“西川有杜鹃,东川无杜鹃,涪南无杜鹃,云安有杜鹃。”若以省文之法论之,似可裁减,然只如此说,亦为朴赡有古意。
谥者,死后易名者也。而《左传》卫侯赐北宫喜谥曰“贞子”,赐析朱Θ谥曰“成子”,盖生前预赐之也,曾不以为不祥。今人不达,畏死畏祸,百种忌讳。古人皆不然,只看《檀弓》季武子成寝,杜氏之葬在西阶之下,许之合葬,又许之哭。伯高死于卫,孔子以为由,“赐也,见我”,遂哭诸赐氏,命子贡为之主,来者拜之。子夏丧明,曾子曰,“朋友丧明则哭”。遂往哭,子夏亦哭。曾子与客立于门侧,其徒趋而出曰:“吾父死,将出哭于巷。”曾子曰:“反哭于尔次。”因北面而吊焉。季武子寝疾,乔固不说齐衰而入见曰:“士唯公门说齐衰。”武子曰:“善哉!”盖未始如今人之多忌讳也。
《玉牒》修书,始于大中祥符,至于政、宣而极备。考定世次枝分派别而归于本统者,为《仙源积庆图》。推其所自出、至于子孙而列其名位者,为《宗藩庆系录》。具其官爵、功罪、生死及若男若女者,为《类纪》。同姓之亲而序其五服之戚疏者,为《属籍》。编年以纪帝系,而载其历数及朝廷政令之因革者,为《玉牒》。
苏武在匈奴十九年,魏于什门在燕二十一年,近时洪忠宣在金亦几二十年。
冰蚕不知寒,火鼠不知热,蓼虫不知苦,螂蛆不知臭。
濂溪、明道似颜子,伊川、横渠似孟子,南轩似颜子,晦庵似孟子。
《书》曰:“思曰睿”,“睿作圣”。《扬子》曰:“神心惚恍,经纬万方。”《孔丛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管子》曰:“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而不通,鬼神将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诚之极也。”邵子曰:“天向一中分造化,人从心上起经纶。”或曰:《易》言“何思何虑”,何也?曰:始于思,终于无思,非不思也,不待思也。此不识不知而顺帝则,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庖丁之解牛,轮扁之斫轮,<疒句>偻之承蜩,岂更待于思乎?
周益公家藏欧阳公家书一幅,纸斜封,乃冷寿光牒。其词云:“具位某。猪肉一斤,右伏蒙颁赐,领外无任感激,谨具牒谢。谨牒。年月日。具位某牒。”盖改牒为状,自元丰始,日趋于谀矣。且前辈交际,其馈止于如此,未尝过于丰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