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徒称义名,行事如匪作笑谈
(三十九)徒称义名,行事如匪作笑谈 (第3/3页)
衣袖,笑道:“崇!”
刘崇对她笑了笑,看她右手紧紧握着那束头发,指节都握得发了白,恍然想起新婚之时,二娘芳琴曾经将二人的头发各自割下了一束,说是首婚结发,这两束头发便是两人的化身,从此就生生世世纠缠在一处,永不分开。他知道是自己离得久了,余梦瑶心中害怕,便拿着这头发聊以慰藉,想到此处心头一暖,忙携着她的双手,笑道:“别怕。”又对谢焕道:“谢大哥,这就是你那弟妹了。”
这番却轮到谢焕发愣了,他也曾想过刘崇娶了什么样的女子,竟能让他忘怀了与叶可盈的婚约,是绝代佳人,还是刘永敬的故交之女?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所谓的弟妹,竟是这样一个人性不通的女子。在这个女子眼中,全天下仿佛只有刘崇一个人,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也不值得她去关心。面对这人世中独一无二的感情,纵然是作为外人的他,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而刘崇眼中所见,却并非余梦瑶的深厚感情,而是她眉宇间淡淡的黑气。不自觉地,刘崇牵着余梦瑶的手便搭在了她的脉门上,只觉脉动且浮且浅,时而若隐若无,几乎停滞。刘崇心中难过,心知她五脏之伤已将她的元气蚕食殆尽,一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绝不算长,只怕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会突然离开自己,撒手人寰。山中两年时光,二人相依为命,与其说是自己救治了她,将她带回人道,又何尝不是她救了自己,让自己从丘才之死的无边无际的内疚中慢慢解脱出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想到伤心处,刘崇不禁眼中一热,但终于还是强自平下了心绪,对谢焕淡淡一笑,道:“谢大哥,内子她近来身体不适,我先带她回去休息。咱们兄弟俩过几天再好好聊聊吧。”语罢,扶着余梦瑶缓缓向营帐而去。
此后数日,刘崇奔波于各旗捻军之中医治伤患,不曾休息半刻。这一日,捻军盟主张乐行派人请刘崇来到自己帐中,令他为自己的侍妾瞧病。
因男女有别,刘崇与那侍妾之间隔了一道薄纱。那侍妾只从纱帘间探出盈盈一只纤手,以便刘崇把脉。然而刘崇看着那芊芊素手,心中却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怒意。那只手上,猫眼儿、祖母绿、红蓝宝石,不知带了多少金银珠宝,尤其臂上一只翠绿无暇的碧玉镯,更是价值连城。纵然刘崇自幼混迹于万金赌坊,却也罕见这般绝世珍玩,他心中略略估算了一番,仅这侍妾单手上的装饰,已够信阳一城百姓一月米粮有余。
“义军,嘿嘿,好个替天行道的义军。”刘崇心头暗自冷笑。他冷眼看向张乐行,却见他带着满脸笑意,嘴角微启,恰露出几颗金光闪烁的金牙来。
刘崇被那金光晃得一阵腻烦,便一皱眉,收了药箱,淡淡道:“夫人没有大碍。”张乐行听了这话,如闻大赦,忙道:“当真?”
刘崇瞥了他一眼,问道:“夫人可是时常感到恶心?胃口不佳?”张乐行点了点头,连声道:“不错,不错。可有什么法子么?”又想了想,忽低声笑问道,“可是,可是有了?”那帐中人闻声不禁浅笑了一声,娇声道:“将军……”
刘崇忙打断了两人的打情骂俏,道:“不是。夫人吃得过于油腻,清清静静饿两顿就好。张盟主,既然夫人无碍,我便告辞了。”语罢,忙掀了帐子快步离去。
经此一事,刘崇愈发对捻军起了鄙夷与失望之心,更增了几分去意。他自幼混迹贫民之中,深知百姓疾苦,看到捻军起于民众,如今竟同清军一般贪污腐败,不禁心中暗暗害怕,感到长此以往下去,捻军不免失势,而这些捻军的将领,也多半难逃一死。他终究无法抛去亲情,便希望刘永敬也能够同自己一起脱离捻军,回乡颐养天年,然而刘永敬、刘成等人早已与张乐行一样,腐化堕落,无法自拔,刘崇看在眼中,纵然心急难耐,终究无力回天。而他讲得多了,刘永敬虽不对他明着生气,背地里却觉得这个幼子实在像个道学先生,浑不似刘成那般讨喜,毕竟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和自己不是一条心,委实讨厌。
渐渐地,刘崇在捻军中便成了一个异类,他被父冷落,被兄排挤,说出的话除了谢焕与余梦瑶外,无人肯听。他郁郁不得志,空有满腔豪情,一身功夫,绝世医术,却觉无处施展拳脚,只有眼睁睁看着捻军走向没落。这种无力之感,让他几近狂乱,而他的迷惘与沉郁也慢慢影响了余梦瑶,让这昔日快乐无忧的女孩随之沉闷,笑容慢慢消逝,再不似二人在北邙山中那般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