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第3/3页)

院中笔墨不多,所以,每天我都拿着树枝坐在枯树旁在地上写着。

    当天气突然炎热起来我才惊觉春天已经过去了,那些我一度以为会十分无趣难捱的春天过去了。

    某一天他传信说,他恐怕有段时间不能回信了,他说让小白暂留下来陪我,他还说不会太久的。

    日子一下变长了伴着酷夏的热气,没有信的日子还是一如往常练字,没事逗弄逗弄小白,而且啊,我现在也开始会一些简单的女工,可能这就是女子先天的本能,又或许是在母亲的耳濡目染下,照着他寄来的花的样子绣。这样,竟然也能让老奴带出去换些钱来。我最近身量开始长了,一些衣服已经穿不下了,我就裁了裁做了个大香囊,不过针法鄙陋与他的锦囊不可比,但还是把他寄来的的花全都放了进去。最近我在屋里找到几本杂书,闲来无事就读了起来,这才发现好多不识的字,于是,一遍一遍临摹,等他再来信时,写给他考考他。我把他所有寄给我的信又拿了出来,一张一张重读,甚至还一个字一个字的数,一个字有一个字的临摹。

    夏天快过了吧?

    当小白莫名不见,他的信再一次来了。

    “我很想你呢小姑娘”,看到这句话时,突然觉得信纸有些烫手呢。这回,他寄来了紫薇花,花开的还正灿烂。我提笔坐了会儿,突然不知道写些什么,明明之前有很多话想说,该写些什么呢?最终还是写了些琐碎。秋天就这样徐徐展开了,往日的无聊消失了。

    某一日也是阳光正暖,我靠在树干上,半梦半醒见,好像看见了母亲,她在天上笑的还是那抹温暖,我好想也没有那么的悲伤了,母亲,我会努力活下去...

    小樱吹...

    时光在每一天新的期盼中前行,我曾经一度以为已经经不起任何风吹的我、母亲和老奴的院子就这样又好像重新有了生机,虽然好像没什么变化。

    当有雪花飘落的时候,他又要消失一段时间,他一定有事情,可我又无法问出口,我只是犹豫了好久,还是把那个我绣的最好的香囊里面装上经过晾晒的花瓣寄给他,他...应该会喜欢的吧。

    他还是回了一封,他说,很好看。然后就真的没了音讯。

    我又开始重复我夏天的时光,这期间,我跟着老奴出了几次院子。老奴的事情并不多,也算悠闲,只不过签了一辈子的卖身契才离不开这夏府。老奴说,起先还有些不甘后来遇见夫人和我,这份不甘也就消散了。我看着老奴日渐弯曲的脊背,被风迷了眼。我甚至还与老奴从府中后门出过一次府,这也要多亏我那院子实在偏僻。也是那次,我知道了老奴也是有家室的人,老奴原本有一个儿子的,听说该是个玉树般的人,老奴又为何会卖身为奴,似乎一切都成了未知,好在,老奴和他的妻子都平安健康。

    几天后就是我的生辰了,其实我对生辰也没有在意,只是这夏府真正的千金在不久前刚刚大办了生辰,我甚至还得了几两,我想,我绝对比那位千金要乖巧,只不过,身份不同,似乎一切都不得自己,我也绝不会如面上这般还笑着。

    生辰当日,白鸽竟飞了来。他没有写信,只是寄来一幅画,画上有一树花开到荼蘼的梨花树,有一个女孩背靠着树干,睡的正香,“琅苑有人家豆蔻梢头带露开尚忆曾经多少事且安半捉虫儿半折花”,我把这幅画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床边。我...确实没什么可怨的。

    流水东逝,落花相随。又一年轮回,春天在柳枝上悄然钻出嫩芽。他的信又是如约而至。我们就像在守着一个约定一般,每年春秋二季都相约而至。我的窗前景色一般都是不变的,那你呢?我想也应该是变化的,春天窗前该是一片浓重的绿吧?树枝就这样斜长在窗前,树叶宽大脉络,阳光照进时,透过绿叶,会在纸上投上斑斑跳动的光。那该是怎番景象呢?我在某个晴朗的日子会躺靠在枯梨树下,我想会不会在某一个时刻,你也在梨树下抬头看着白净若云的梨花,风一吹,吹动你我衣袂,梨花瓣也被风高高吹起,落满你的肩头,甚至吹到了我这里。你说会不会呢?梨花树下的你,花落满肩头,梨花树下的我,睡的正香,那这样,我们,算不算见了一面。

    那一年,我十四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