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朝光若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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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错纲喝了起来。

    亢应行事总是留有余度,听到说话便停了动作,他以为错纲察觉了什么危险。然而另一只鲁莽的妖怪却全然没有危机观念,对方五人满身伤疲,料想没什么威胁。一见亢应愣神,机会难得,当即舍了难缠的雷闳,飞快的在乱石间跳跃,瞬间就扑到坎察身边,“这个是我的了!”他哈哈大笑,一掌插穿了胡人的腰腹,提着身体飞掠到一旁空处。错纲的那声阻止已经被他忽略过去。

    “看那个小孩子!”错纲关心的重点不是坎察,胡人的死活也没有放在他的心上,他指着胡炭说道。亢应一个倒纵掠回到他身边,也皱着眉去打量胡炭。错纲一向谨慎沉稳,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他在这时候出言阻止,必定是发现了一些事情。

    “咦!他的气息!”才观察了一会,亢应便也发现了端倪,他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和错纲对面相觑,“是他?!”

    “应该没有错,”错纲点了点头,“八九年时间,也差不多这个样子了。”

    远远跳躲在碎岩堆里那只粗心妖怪这时终于也察觉了两个同伴的异常,他担心亢应会回夺食物,刚才抢到手已经一口咬在坎察肩胛上,吃得龁龁有声,虽然有雷闳追在身后拼命想要救回坎察,可是刚才一击惊雷箭已经把壮汉的内息尽数耗竭,连疾捷术都运不出来,怎能追赶得及。暗食的注意力仍然有大半放在亢应身上。眼见着胡人满身血迹,垂着头颅一动不动被他提起,已经不知死活。

    “暗食,把他放了吧。”错纲向暗食叫道,摇了摇头,雷闳闻言停下追逐。

    “为什么?”暗食问道,抱着坎察‘扑’的跳到一块乱石后面,口中还在咀嚼不停。他警惕的看着错纲和亢应,只担心两人有什么阴谋算计他。坎察身上锁有木妖魂魄,滋味的确和以前吃过的人不一样。

    “你看那个小孩子就知道了。”

    “他不就是那些养虫的……”暗食飞快的扫了胡炭一眼,可是话只说到一半就停下来了,胡炭虽然塑身成一副古怪模样,可是跟罗门教的虫临伏体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寄身的精魂平和内敛,并无躁意,不像罗门教那样一旦伏身显形就凶性毕露无可遮掩。

    “咦!他的气息!”才看了一会,粗心的妖怪便惊跳起来,发出和亢应一样的惊呼,“他怎么有簇雪的气息?”他惊愕的望向两个同伴,“簇雪说……对了!对了!就是这个小孩!哎呀糟糕!”他忙不迭的松开手上的坎察,胡人软软的倒在乱石间。

    “他好像死了。”妖怪惋惜的看着坎察,回头向两个同伴征询意见:“那我是不是不能吃他了?”见错纲和亢应都点头,他发出叹息,“真可惜,味道挺不错的……”

    三只妖怪重新聚到一起,看着莫名其妙的胡炭没有说话。阵中几人这时都察觉到事情有了转机,无不心怀忐忑。

    “幸好我不爱吃小孩。”暗食庆幸的说。他舔了舔嘴唇,向被雷闳抱回阵座的坎察再看一眼,似乎犹有未尽之意。

    “走吧,”错纲当先动了身,向着胡炭几人来时的峡口飞掠过去。“不能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五通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去晚了要听他抱怨。”两只妖怪闻言也都尾随而去,三人迅速投入到暗影里,听见暗食说道:“五通就比我强上那么一点点,有什么了不起,我多吃几个人就赶上他了。”语音渐行渐杳,远远还听见那鲁莽妖怪的叫声:“……旋刺和秋红舞……两个双红破进,广泽才刚刚……不是对手……”

    呼啸的风声重又成为这空寂山峡里最激烈的响动。胡炭三人此时都没有逃脱大难的欢喜,两大一小都是面怀忧色,竭尽全力救治起坎察。雷闳撬开胡人紧咬的牙关,让胡炭灌下了一捧符水。可是坎察喉间肌肉已紧绷,符水溢出口角,一盏符倒有六成洒在了外面,纵然定神符疗伤有验,可是面对此时情况,三个人都对救回坎察殊无信心。

    坎察的伤实在太重了,虽然还吊着一口气,然而一只眼睛已经半阖,眸里毫无光彩。他后心肩胛上和下腹部巨大的创口,全都是致命的伤害,暗食为了抢食下手极狠,在血肉模糊的伤处尽是断裂的森白骨茬。穆穆贴这时还在昏迷之中,被刚才亢应的啸吼余波所摄,他一直伏卧到现在,若是他清醒过来,见到亲若手足的师弟变成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会怎样伤心。

    雷闳把身上的伤药都抹到了坎察创处,又灌进几粒灵丹,贴上治愈符。虽然这些药物效验远不如定神符,可是此时救命要紧,谁还管到底有效没效,只冀图或有些微助益,那也是好的。坎察在两日同行间与诸人几历风波,生死不弃,是个肝胆照人的豪爽汉子,已经赢得雷闳三人的尊敬。

    “坎察大叔,”胡炭俯近坎察对他轻声说话,用手掌轻轻抹去他脸上的血迹,“你一定要撑过来!敌人已经走了,咱们安全了。”他忧郁的看着坎察隐有绿意的苍白的脸,心里极觉愧疚。坎察这番重伤全是因他之故,他很姑姑到现在还能活着,皆是幸赖这个淳朴汉子的慷慨援手。

    秦苏听出了小童声音里的难过,也是黯然,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左掌,姑侄两个都是手心冰凉。

    雷闳坐倒在一边默然不语,两道黑密的蚕眉几乎纠成一团,正抓着坎察的手为他度气。两个人一术一武,经脉全不通用,可是雷闳却仍不死心的抓着那只渐冷的手掌,发狠的鼓气去探查激活后者的内息,壮汉只希望自己手掌间的力量能被坎察感觉到,让他知道众人都在努力救治他,激起他求生之志。

    风潮之声嘈如春江急雨,间或传来一两声哀厉雕鸣,这峡谷里正是萧索凄清的时候。契丹众夜鹰携带的哨鹰还在空中盘旋,寻找主人肩膀的皮套,可是峡谷风急,这短短时间里,无数从远处吹来的雪尘已经把几十具尸身堆成小丘,若非雪下偶露的衣角,谁都不知道这雪堆下面埋的竟是死尸。那些用来架鹰的的皮套更是被埋得踪影不见。

    风凄鹰唳,这辰光岂一个伤情了得!

    朔岁寒相侵,哀恨郁心头,这两物同时交袭的时间,最是难挨。

    谢护法离去之后,满布天地的蝶屑失去控制,已经被乱风吹散,三个人在风里默坐了两刻时工夫,又都服下定神符水,已经不受其害。经过三四捧符水的灌喂,坎察的情况虽未见有起色,却也没有再恶化下去。胡人的脉搏极弱,仿佛随时都要撒手而去,雷闳抱来石块在四周垒砌屏障,三个人都围坐在一起,给师兄弟两个遮风。

    再小半刻,穆穆贴幽然醒转。见到还梗着喉头一口气的师弟,好一场大哭,这般心身两耗,差一点又要昏厥过去,后来在秦苏和胡炭的劝慰下略略收下哀痛,开始闭目运功。他跟师弟所修的法术同出一门,聚起足够灵气的话,可以给坎察度气梳理经脉,这是胡炭给他的意见。

    待得穆穆贴渐渐宁定,胡炭又开始去观察坎察的伤势。定神符并非无效,只是这个时候坎察元气伤损得太厉害,疗效便也不若平时那样神速。藉着微明的天色,和几只大莹蝽时明时暗的萤光,胡炭看到胡人的创口正在缓慢的绽突新芽,这些肉芽虽然生长极慢,在坎察这样出气多进气少的情况下实在让人难以生出安慰,但终究是朝愈合的方向发展。坎察布满绿气的脸庞才是胡炭心头沉重的根源。

    “雷叔叔,你看。”胡炭拉一下雷闳的手臂,见提起了雷闳的注意,便用手轻轻覆上坎察的面庞,他用食中两指微微扒开坎察颊边面皮,苍白的皮肤被绷薄,隐藏在浓重绿色下面的东西便显了出来,那是许多像是菌丝一样细密的绿线,受到挤压,就像活虫一样向压力较轻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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