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怀恨(下)

    第六十五章:怀恨(下) (第3/3页)

般货色。

    被疯禅师愤然怒斥了几声‘无耻’,齐大新几人觉得此地已不宜久留,趁着明锥跟和尚打斗正酣,便想偷偷溜开。明锥又怎能让他们如愿,激斗之中趁空飞掠,两次出手,一拳打死了那不知名姓的弟子,一拳将高崎打成重伤,又扑向剩下的两人,若不是狐狸说了一句话,那齐大新和洪文亮此时也已变作拳下之鬼。

    “狐狸说了什么?”雷闳问道。

    “‘她说……”和尚道,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沉闷,似乎情绪一下低落下来。

    “‘别伤到那两个孩子,他们跟这件事情无关。’”和尚说完,紧紧抿住嘴唇。

    无法详细描述出,当时他听到这句话时内心的惊愕和震撼。一个被他判定为冷血残忍的妖怪,一个嗜杀无情的异类,竟还怀有如此的恻隐和善良,在面对血海深仇的敌人时,竟还能忍住恶念,顾及到不伤无辜,这是何等矛盾的反差,又是怎样让人震惊的颠覆。

    “就因为她说的那句话,我对她的印象一下子全改变了。”疯禅师道,“所以现在我才这样后悔。”

    胡炭这时已完全被故事吸引住了,暂时忘掉不乐。他眨着眼睛,问道:“大师,那两个孩子后来走了么?”

    疯禅师摇头,道:“我不知道,明锥放过那两人,又来对付我,我见事不可为,便打算边打边退,先找地方恢复精神,然后再跟他们解释作和解……唉,只怕很难了,我先前出手那么重,狐狸对我仇恨已深,又怎会听信我的话,轻易放过我。”说完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又叹了口气。

    秦苏嘴唇嗫嚅,想要告诉和尚单嫣的身份,想要说出胡炭和单嫣的关系,可是再一想,此时还未见到狐狸,尚不知真情如何,这时把话说太早了也难料后果,还不如见了面再做斡旋。

    听见狐狸的拦阻,两个铁筹门弟子已发觉到她的弱点。当下便有了底气,再见到疯禅师受伤,败势已成,更不敢留在此地了,二人低头交流了一会,便分头向外逃去,临走时为怕明锥堵截,还给和尚栽了赃。

    雷闳点头道:“原来是这么样陷害你,师傅,他们给你栽了什么赃啊?”

    “说是个什么银锁盘,从狐狸的姐姐尸身上掉下来的,怕是狐狸的法器,我听明锥埋怨说,‘你怎么还做了魂器,而且还弄丢了。’”

    胡炭听到‘魂器’二字,心中一动,回忆《塑魂谱》里是不是有相关的说法,倏尔又想起坎察身上的木妖之魂来,心里不由得又一灰,默然不再吭声。

    秦苏却对那‘银’字颇为敏感,她想起胡不为说过身上带有单嫣给的银铃,莫不是这两物之间有些联系?狐狸大闹铁筹门山门,时间长达数年,想来不止是为寻仇,想要把这件器物找寻回来怕也是原因之一吧。

    齐大新和洪文亮分头而逃,临走时齐大新大叫:“大师!你要拦住他们,我们去找援兵,很快就会回来救你的!师傅给你的银锁盘你也拿到手了,那就是报酬!”

    和尚怒吼:“什么狗屁银锁盘!我什么时候拿到过你们的这个东西?”可是瞧见两只妖怪面色冷峻,齐把目光投到自己身上,便知道糟糕。想来这个东西对狐狸必定紧要无比,才致让两只妖怪宁肯先放过两名弟子也要盯紧自己。

    被引转了注意力的妖怪果然没再追赶两人,跟着疯禅师向北追逃,接连数日,四度交手,疯禅师的功力始终未能恢复巅峰,所以也一直未能挽回败势,反是狐狸的伤势一天好似一天,两天后折断的手足都复原了,协助明锥牵制住和尚,终于又一次将他打伤。

    “我们绕着圈子跑,我逃不远,他们也杀不了我。这颍昌府里没什么厉害人物,我找不到帮手,也不想把争端给弄到城里去。前夜里到底寻到个空,躲到了雪层下面摄住气息,瞒住了他们。直到听到你发出的穿云箭,只怕你不知好歹,跟他们有了冲撞。”说着狠狠瞪了雷闳一眼。

    雷闳讪讪不语。

    过了一会,问师傅:“师傅,那现在我们怎么办?狐狸对你仇恨那么深,又以为你拿了她的东西,光说说能顶什么事?可是你又不想跟他们打架了,这可为难。”

    疯禅师道:“那还能怎么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不该听信奸人之言,欺害良善……”忽然想起狐狸在邢州山上杀死两个铁筹门弟子的情形来,把二人扔下深谷之后,那副快意解恨的模样,似乎跟良善也不太沾边,顿了顿,才道:“……所以合该有此一劫,你惹事的能力可不比我差,可要记着这个教训。”

    师徒二人谈谈说说,不觉一刻时已过去,四个人都没有调用内息展动身法,这一段路只走了约莫十余里路。穿过几座覆满白雪的土丘,远远的已看见颍昌府内民舍轮廓。

    左前方的野林里,一个年迈的婆子领着两个孩童在捡拾枯柴,三人都是衣衫褴褛。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浑不知生计之愁。

    六匹马从小路上迎面驰来,这是几个穿着皮裘的少年公子领着随从要去野外围猎,鹰飞犬逐,龙韬虎氅①,两拨人相向而行,骑在枣红马上纵行最前的那年轻公子意气风发,笑声连连。就在两队人相距还有十余丈远的时候,他偶然向秦苏投来一眼,突然间笑声立止,勒停了马匹,已被秦苏清艳的容光所摄。

    秦苏从对方那呆呆盯着自己的目光中惊觉过来,这才想起遮风的斗笠已经在前日峡谷中遗失。默不作声的从皮囊里取出一幅白绢,从容的遮住口鼻,目不斜视跟着疯禅师师徒向前行。

    两拨人交错而过,又走出十余丈,秦苏还能感觉到那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公子驻马原地,几个同伴低声询问他,都没有听到回答。

    正行间,疯禅师忽然肩头一挺,住步朝后方回望,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怎么了师傅?”雷闳问道。

    “狐狸来了。”

    “啊?在哪里?”雷闳急忙以手加额,也向后方张望,他从师傅对妖怪的叙述中经历了一场转变,本来是信心满满想要跟妖怪会一会,交手惩治一下。可是听说过狐狸跟铁筹门结怨的来龙去脉,又知道她后来对两个孩童那突发的善念,心中已经不再以她为敌。反而想要见一见这只性情矛盾的狐狸。

    秦苏却有些紧张,满怀忐忑。她知道单嫣的经历,可是单嫣却从未听说过她,她该跟狐狸说些什么?单嫣还记得胡大哥么,若是她不相信自己的话该怎么办?

    奔雷般震响从远方隆隆传来,在素棉般的大地上,两道人影正以急速向这边追赶。被烈风摇动的林木左右摇摆着,从枝叶翻伏的间隙处,可以见到那两个越来越近的黑点。

    “先不走了,就在这里等他们吧。”疯禅师说道。

    秦苏把胡炭拉近到自己身边,紧紧的出攥住了他的手。胡炭感觉到姑姑手掌心那湿漉漉的汗意,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几个行猎公子还停在原地,庄客们拢在一起,正询问那骑红马的公子。渐渐的,南面传来声息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几个耳力好的人终于听到了,他们好奇的向远方张望。

    雕鸣响起,在头顶上盘旋了四头猎鹰同时发出了叫声。嘹亮的鸣响在四野间传荡。

    “有人过来了,跑的真快。”有庄客说。

    “比咱们的马还要快!”

    “哎呀,好像都是女的……不对不对……咦!真的是个女的。”

    “他们来了,大家都小心些,这不是咱们惹得起的人,都别盯着人家看。”

    听到身边众人议论纷纷,那骑着红马的公子终于从魂不守舍中惊醒过来,他摇了摇头,疑惑的向震声传来的方向投去一眼。

    一个穿灰衣的男子,一个穿白衣的女子,正在雪地上并肩而来。他们的行动举止间并不见有多剧烈,可是每一跨步却有六七丈远,近百丈的距离,只几个呼吸就已走完。

    “真快!”那骑马公子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不经意的朝那女子的脸上扫过一眼。

    然后,他就张大了嘴巴,再次呆若木鸡。

    这是何等绝丽的容颜!甚至比刚才那个女子还要更胜一筹!

    胡炭这时也呆在原地。

    那两个人越行越近,他瞧见了他们的身影,在看见那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时,他的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捏动了一下,然后血液就开始急速的涌遍全身,他能感觉到血管中奔流的热意,能听见脑门突突的跳响,颈脖处一潮一潮的暖浪,从胸口上扬,又向下沉降,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子……却有这样强烈的熟悉之感,还有淡淡的悲哀?

    他看见了那个女人突然停顿的脚步,以及看见他后,清丽脸上那巨大的震惊和错愕。美丽的眼睛睁大开来,然后,他看见她伸手捂住了嘴。

    两行泪水从她脸上淌了下来。

    注:龙韬虎氅①,应是龙韬虎‘韦长’‘韦长’打不出此字,韬是装弓套子,‘韦长’装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