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复变
第六章:复变 (第1/3页)
“炭儿,你在干什么?”老婆子在厨房煮粥,问胡炭。
小娃娃正在房前抠泥玩,嘴撅着,两条鼻涕青龙从鼻子出来,伸缩游走,随着他的呼吸不时冒出一两个透明大泡。“炭儿?”老婆子听不见回答,侧头张望一下,见他正跪着玩泥,放下了心,道:“炭儿去看看爹,告诉爹要吃饭了。”
“噢。”小童在喉间咕哝应了一声,看看面前的泥块仍旧塑不成小狗模样,小手拨拉,将那块不知所谓的破泥三按得稀烂。颠颠跑到草房里去看胡不为。
胡不为仍是原来样子。盘膝端坐在‘床’上,两眼无神。自秦苏去后,他的衣衫一直便没能换洗,油光泛泛,已经腌臜得不象话了。老婆子求生计忙,每日只顾照料他的粥食拉撒,也没余裕来替他清洁。
小胡炭跑进来了,趴在‘床’前看他爹。他也不会说话,只睁大眼睛看着胡不为的脸,满屋里一时只响起胡炭‘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不是‘‘波’’的鼻涕泡破裂声响。
一个多月时间,胡炭彻底成了脏孩儿。衣裳沾满泥草,膝盖处磨穿了‘洞’。脸上黑的黄的,说不上许多古怪名‘色’,又鼻中两条粗壮夺命青龙,从腊月到四月里再无间断之时,伸缩灵活非常,若让富贵人家的小姐看到了,怕不真被吓到。
两父子在这里无聊相对,全无言语。一只小蠕虫从房梁上垂下丝来,慢悠悠的转动身子。它落到胡不为的头发丛里,又吐白丝,悬下来吊在他眼前摇晃。小胡炭饶有兴趣,看那只虫儿‘荡’来‘荡’去,展动短足。够上了胡不为的鼻头。
那只小虫不过面条粗细。都没指甲盖长短。它爬在胡不为面庞上,几次努力,到底攀附不了油光锃亮的皮‘肉’,掉落下来,却正掉在胡苦主的胡须上。
胡不为只是丢魂,皮上麻痒可还能感觉得到,被那只虫儿在他胡须堆里爬来钻去。好不难受!身上无法动作。
此时老婆子正把稀粥端上,道:“炭儿,帮婆婆拿碗来。咱们吃粥。”
炭儿指着胡不为道:“婆婆,你看爹。”那婆子转脸去看,正看到胡不为似苦似笑,歪着一边嘴不住‘抽’动皮‘肉’,倒唬了一跳,问:“咦!你……你醒了?!”
胡不为不答,仍在做着怪状。片刻,那只小虫子却从胡须中钻出来,小头频动,要寻道路出去。老婆子这才明白缘由,把粥盆放了,上去捏掉,道:“原来是只小虫儿,我还道你醒了呢。唉。”
吃饭当口,老婆子问胡炭:“爹爹脸上有虫子爬,炭儿怎么不替他摘掉?”
小娃娃哪里知道回答,嘴里噙了半口粥,直瞪瞪看着老太太。“虫子。”他说,“爹脸上有虫子。”片刻后,吃不下饭了,手里拿着两根筷条搅粥玩,嘴里念着童谣:“虫儿飞,飞上草,草里热,热烫头,头不见,见蜗牛……”嘟嘟囔囔自己学了半天。
老太太没工夫理他,吃完晚饭又喂胡不为,胡不为早饿了,闻得粥香到嘴边,张口就含,也不咀嚼,只吞了下去。这一年多来他都这么吃饭,先前在道上时,秦苏不知照顾,让胡不为一口吞了大块烧獐子‘肉’,险些没把胡老爷子噎死。亏得他还命硬,翻白眼噎半晌不下去,被秦苏重又抠出来。
那边胡炭又念了三四首童谣,零零碎碎,不成章法。这是他跟村中孩子学地,老婆子每日上山伐树,便把他托付给村人,与一群孩童玩耍。两个月来着实学会了些‘乱’七八糟地东西,捣牛粪,吐口水,骂脏话,偷瓜累,许多捣蛋尽跟着大孩子们学全了。村夫村‘妇’也恶俗泼骂,也让他学得几句。
再念下个,老婆子却听到:“傻子跛,傻子馋,傻子有张臭皮‘床’。‘床’坏了,看一看,石头捡成大鹅蛋,鹅蛋大,咂一咂,不酸不甜像冬瓜,傻子肚饿想吃饭,咔嘣咬断大‘门’扇!”
村里有个傻子,常被孩子们欺侮。胡炭整日跟他们厮‘混’,便也学会了这些恶毒的咒人之话。小娃娃年纪尚小,不明是非,哪知自己的老子也正是歌谣里的嘲笑对象?老婆子当下叫住了,问:“炭儿,你跟谁学的歌?”
胡炭道:“跟喜哥儿学的。”
婆子叹口气,道:“炭儿乖,以后别再念这首歌了,这首歌不好。”胡炭睁眼看她,不明所以。婆子解释道:“这首歌骂你爹爹,说爹爹傻,吃石头,炭儿记住了么?以后千万不要再念了,让人笑话。
……
“三妖护宝阵”顾名思义,便知阵法守护着乃三只妖怪。
秦苏心胆‘欲’裂,看见蓝光倏忽大威,书房中忽然便浮动起如兰似麝的浓香。无数符印显亮出来。地板,墙壁,房梁,乃至秦苏身边地桌子‘腿’上,金黄‘色’地咒符骤然‘激’活,光‘色’流转,荧荧夺目。秦苏认得这些刻符,桌‘腿’上一排符字书着:“敕令:九皇圣力镇恶破邪。”对面墙壁上,千百金字当中,鲜红的一竖条:“玄‘女’行风雷天地乾坤守持。”
九皇破邪咒和玄‘女’乾坤咒,正是‘玉’‘女’峰最紧要的三道符咒之其二!
秦苏魂飞破散,便是从来没见过这个阵法运转,此刻猜也猜想到了它的厉害。
这时阵法已活,偷魂魄之事早成空谈,秦苏只盼望能够逃出‘门’去,免被同‘门’发现。便在杂声涌动的那一瞬间,她从桌下翻滚出来,足下一蹬,身子借力弹起,直向书房外飞冲。此时奋力逃命,她哪还敢留有余力,快如穿‘花’蝴蝶。眨眼便掠飞丈寻。
‘门’口便在眼前了!秦苏心中一喜。出得‘门’口。这守户阵法便伤害不到自己。眼见着外房桌椅极快迫眼而来,秦苏情知正是判死生的时候,空中换气,卷足弓身,就要翻滚出去。哪知便字这时,空中豁落一声,虚空里猛然伸出一条巨大的绿‘色’‘毛’臂。一把攫住了秦苏的足踝!
完了!秦苏心中一寒。感觉脚踝处直‘欲’碎裂,百忙间左足连踢,要想脱困。“啪啪啪啪”四响连做一声,四脚都踢中了,可那只手臂全无知觉。绝不放脱,一股大力传上,将秦苏就直扯了下来。
“嗵!”的一声,秦苏摔得眼冒金星,被直掼到里面墙根,‘胸’背手足,无处不疼。余光瞥处,刚看清那条手臂横地力拢肘抱来,房上承尘又极快挥下一截巨大的尾骨,银鞭一般向她当头劈下。
好快!倏忽劲风扑面,只如铁锤冲击面目,饶是秦苏多年学法,竟然当不起这威压之势,口鼻呼吸不继,额上如被巨灵神劈面一掌,登时昏了过去。
“要死了。”临黑前,秦苏想到,耳中依稀听见有人叫喊,‘胸’见一股大力飞腾出去。右边手臂上一阵灼热。
书房中的一番搏斗,早惊动了‘玉’华堂中人。
咆哮之声如同虎啸山林,震得神坛上烛‘花’摇晃。一干弟子惊疑不定,俱不知声从何来。
“有人入山偷盗!”这是雷手紫莲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她立刻停了手中的礼拜,喝道:“有人入侵!惠安,你去敲钟示警!各弟子到关口守住位置,三人一组作散‘花’接力,惠德惠喜惠静,你们跟我来!”说完,灵气一振,身上礼袍自动脱结,涌身便向掌‘门’房中飞去。她的三名亲传弟子也跟后去了。正殿中六十余众,三三结队,分赴各处关口等待敌人。
散‘花’接力,是‘玉’‘女’峰为弟子传下的法术。三名弟子各个授尾两指相扣,齐念咒语,灵气输入掌中,任一人便得共用三人之力,在防御强大敌人时极为有效。
此时,整个‘玉’‘女’峰全都听到了洗心堂附近传来的震‘荡’。惠安撞响了警钟,咣咣的巨声里,三两声尖锐的咆哮刺破天霄,令闻着无不悚然变‘色’。白娴坐在自己房中,听见守护妖的鸣叫,轻轻吐出一口气,面上浮起微笑。
雷手紫莲行动极快,化作一道灰影飞纵,将三名弟子远远抛落后面。‘玉’华堂到掌‘门’房间有五十丈距离,她十数步跳跃便已跨至。
一进院舍,惊天动地的咆哮之声便灌入耳中。抬眼看去,院落顶上青气‘蒙’‘蒙’,那是凝成实质的妖气,时涨时缩。房上两处飞檐角地啸风兽已得灵‘性’,此刻受到妖气‘激’发,通身发出夺目红光。
可敌人究竟是谁?在三头巨妖的合力围捕下竟然能支持这么久?雷手紫莲不敢托大,灵气急永,瞬间给自己加了护身咒,通身罩上一层白光,掌中凝聚五雷诀昂然迈进‘门’去。
前房瘫着一个‘女’弟子,雷手紫莲没有理会她,直向隋真凤书房走去。透过半掩的房‘门’,隐约可见房中的战斗。
三头妖怪正在追赶一样东西。那物却不是人,巴掌大小,行动极快,雷手紫莲眼中只见一条黄‘色’光线上下翻飞,在窗格梁柱之间穿行。三头妖怪均不以速度见长,是以竟一时收拾不下它。地上倒着一个黑衣之人,料想正是入侵者,只是已被守护妖镇住心神,雷手紫莲不再细看。
那黄‘色’之物飞行时发出‘刷刷’的声响,眼见顶上‘露’出空隙,一个直折,从横飞转作上‘射’,要从承尘间隙脱困而出。谁知这正是守护妖设下的局,故意让出来破绽,见它转到上空了,一蓬红雾从上喷下,阻住它的冲势,接着,一条银‘色’骨尾突然从横劈杀过来,登时将它扫落在地。
等到惠德惠喜三人追到,三只守护妖已经消隐回去了,来晚的几人只看到一段巨如梁木的银‘色’骨尾沉入地下,被地板吞没不见。三人暗暗咋舌。也不知这尾巴前面连着怎样的巨物。它又是怎样在小小的书房里面腾挪。守护阵法自‘玉’‘女’峰成派以来便已刻下。有二百多年历史了。可多年来局势平静,绝无外敌入侵,是以众弟子们都未曾见过开动的阵法是怎生模样。
雷手紫莲等风声都停息了,走道‘门’首,念了解缚咒,在‘门’框上雕者的兽头里取出灵骨。守护阵法一时消失,房中闪烁地符字又暗淡下去。墙面木皮尽恢复本来颜‘色’。
数十年来。这是守护阵法第一次被‘激’发。赶来的众弟子们都大感新鲜,三三两两围在外面庭院,窃窃‘私’语,都猜测这个偷入房中地敌人究竟是谁。
雷手紫莲板着脸,与惠德三人一同走进书房。到那黑衣人面前站定了。
“咦!师傅,她有我们‘门’派的护身印!”惠静俯看窃贼,见她右小臂上衣衫破开,‘露’出的皮‘肉’处灼着一圈焦黑‘色’印记,依稀成个莲‘花’形状,不由得惊讶叫道。
“嗯。若不是这个护身印,她早就让护守妖给杀死了。你们把她面巾摘下,看看到底是谁。”
惠静依言,将秦苏面上的纱巾摘下了。
“秦苏!”
“是秦苏师妹!”
三名弟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失声惊呼。连雷手紫莲面上都是一愕。
“怎么会是她?!”师徒四个面面相觑,全是意外万分。雷手紫莲在看到秦苏倒地的时候已经知道偷入者是内贼了。‘玉’‘女’峰‘门’人手臂上都有一道护身印,专为防这个三妖护宝阵。外人若不请自进,三妖可不会客气,撕碎了吞下,渣滓都不剩下,哪还会让她安然卧在地上?
可她怎么也料想不到里面的竟是秦苏。隋真凤早就知道会过两个师姐,要扶持秦苏当下一任掌‘门’,按说来,日后秦苏当上掌‘门’,这山里的一切东西她都有权动得拿得,她又怎会急切贪图东西,干冒风险进来偷盗呢?
雷手紫莲百思不得其解,让弟子把她唤醒了。
秦苏受了惠喜的灵气,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大师伯正满面严肃看向自己。
“大……师伯。”她低低叫道,一时神智没能尽复,也不知大师伯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待得目光垂落,看见自己身上的黑‘色’夜行衣,才猛跳起来:完了!自己是来偷东西的!哪知偷盗不成,反被大师伯捉住了!
她面目变的煞白一片。再看到房‘门’外无数探头探脑的师姊妹们,人人面‘露’疑‘色’,只愧恨得直‘欲’吐血亡去。“完了!”秦苏心中绝望,只想:“这下子,师傅肯定要知道了!”
“苏儿!你跟我解释,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穿成这样?”雷手紫莲皱眉问道。
“师伯……我……我……”秦苏面上红一阵青一阵,泪水早涌出来了,哪还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做贼不成,反而被师伯捉了个正着,她此刻的感觉,真跟被炸雷霹中一般,六神傻掉了三双。
‘门’外的众弟子都挤进房里来,看到秦苏穿着一身黑衣坐倒在地,无不讶然。那名一向与秦苏‘交’厚的弟子范雪湄满面焦急,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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