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八十二 梦七

    卷第二百八十二 梦七 (第3/3页)

花徒绕枝,流水无返期。莫恃少年时,少年能几时?"酒至紫衣者,复持杯请歌。张妻不悦,沉吟良久,乃歌曰:"怨空闺,秋日亦难暮。夫婿断音书,遥天雁空度。"酒至黑衣胡人,复请歌。张妻连唱三四曲,声气不续。沉吟未唱间,长须抛觥云:"不合推辞。"乃酌一钟。张妻涕泣而饮,复唱送胡人酒曰:"切切夕风急,露滋庭草湿。良人去不回,焉知掩闺泣。"酒至绿衣少年,持杯曰:"夜已久,恐不得从容。即当睽索,无辞一曲,便望歌之。"又唱云:"萤火穿白杨,悲风入荒草。疑是梦中游,愁迷故园道。"酒至张妻,长须歌以送之曰:"花前始相见,花下又相送。何必言梦中,人生尽如梦。"酒至紫衣胡人,复请歌云:"须有艳意。"张妻低头未唱间,长须又抛一觥。于是张生怒,扪足下得一瓦,击之。中长须头。再发一瓦,中妻额。阒然无所见。张君谓其妻已卒,恸哭连夜而归。及明至门,家人惊喜出迎。君问其妻,婢仆曰:"娘子夜来头痛。"张君入室。问其妻病之由。曰:"昨夜梦草莽之处,有六七人。遍令饮酒,各请歌。孥凡歌六七曲,有长须者频抛觥。方饮次,外有发瓦来,第二中孥额。因惊觉,乃头痛。"张君因知昨夜所见,乃妻梦也。(出《纂异记》)



    【译文】



    有个叫张生的人,家住在汴州中牟县东北角的赤城坂。因为饥寒交迫,一天告别妻子去了黄河以北,五年之后才返来。从河朔回汴州。傍晚。他出了郑州的城门,到板桥的时候,天已昏黑。于是,他下了大道,沿小路匆匆而行。忽然。只见草莽中灯光闪耀,有五六个人正在饮酒,张生就跳下驴来向前行去。走了十来步。他见自己的妻子也在那伙人当中,同那伙人说说笑笑挺热乎。张生就掩蔽在白杨树间,偷偷观察。有个长着大胡子的人。举起酒杯道:"请夫人为我们唱歌。"张生的妻子,出身文学世家,少年学习诗书,且写过不少篇章。她不想唱。那些人便恳请不已,没办法,她便唱道:"叹衰草,络纬声切切。良人一去不复还,今夕坐愁鬓如雪。"那个大胡子说:"有劳你唱歌,我干了这杯。"喝完之后,那酒杯又传到一个白脸少年手中,他请张生的妻子再唱一首。张妻说:"唱一首都有点过份,岂能再唱?!"大胡子拿着一双筷子说:"请拿个杯来,有不想唱歌的,就喝一盅。唱旧歌如果有笑的,也这样罚。"于是,张妻又唱道:"劝君酒,君莫辞,落花徒绕枝,流水无返期。莫恃少年时,少年能几时?"酒杯传到紫衣人手里,他也端杯请张妻唱歌。张妻不高兴了,沉吟好久,就又唱道:"怨空闺,秋日亦难暮。夫婿断音书,遥天雁空度。"酒杯传到黑衣胡人手上,又请张妻唱歌。她连续唱了三四首,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沉吟未唱时,大胡子抛过酒杯说:"你不应该推辞。"就斟满一盅。张妻哭泣着把酒喝下去,为那黑衣胡人唱道:"切切夕风急,露滋庭草湿。良人去不回,焉知掩闺泣。"酒杯传到绿衣少年手上,他举杯说:"夜已深了,恐怕不能再这样不慌不忙了。既然要分别了,可是还没有一首歌呢!"便希望张妻再唱一首。她又唱道:"萤火穿白杨,悲风入荒草。疑是梦中游,愁迷故园道。"酒杯传到张妻手上,大胡子唱了一首歌送给她:"花前始相见,花下又相送。何必言梦中,人生尽如梦。"酒杯传到紫衣胡人手里,请张妻再唱一首,并要有艳词艳意。张妻低头未唱间,大胡子又抛过一只酒杯。这时候,张生怒火中烧忍无可忍,从脚下摸起一块瓦,砸去,正中大胡子的脑袋。他又扔了一块瓦,打中了妻子的额头。突然。所有的人都不见了踪影。张生颇为惊异,认为妻子已经死了,连夜恸哭而归。到家天已经亮了,家人惊喜地迎出门来。张生问妻子现在怎样,婢仆们说:"娘子昨晚头痛得厉害。"张生进屋,问妻子头痛的原因,妻子说:"昨天晚上梦见了到了一堆杂草丛生的地方,他们共有六七个人,轮番让我喝酒,每个人各让我唱一首歌,我一共唱了六七首。有一个大胡子频频抛酒杯给我,我刚喝了第二杯,忽然有瓦块飞来,第二块打中了我的额头,于是惊醒了,就开始头痛。"张生这才知道自己昨夜所看到的情景,乃是妻子的梦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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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道济



    光化中,有文士刘道济,止于天台山国清寺。尝梦见一女子,引生入窗下,有侧柏树葵花,遂为伉俪。后频于梦中相遇,自不晓其故。无何,于明州奉化县古寺内,见有一窗,侧柏葵花,宛若梦中所游。有一客官人,寄寓于此室,女有美才,贫而未聘,近中心疾,而生所遇,乃女子之魂也。又有彭城刘生,梦入一倡楼,与诸辈狎饮。尔后但梦,便及彼处。自疑非梦,所遇之姬,芳香常袭衣,亦心邪所致。闻于刘山甫也。(出《北梦琐言》)



    【译文】



    唐昭宗光化年间。有位文士叫刘道济,住在天台山国清寺。他曾经梦见一个女子,领着他来到窗前,旁边有一片柏树和葵花。接着,二人结为夫妻。后来,刘道济常常同她在梦中相遇。自己却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实在是无可奈何。他在明州奉化县古寺内,看到一扇窗外长着片柏树葵花,如同梦中去过的地方。有一位客官寄居在这间屋子里。他的女儿才貌双全,但因为穷尚未定亲。近来患了心病。而刘道济所梦见的那个女子,乃是她的魂呵。还有,彭城的刘生,梦见自己进了一个妓院,与其同类边玩妓女边喝酒。后来他一作梦就到那个地方去了。他自己怀疑这不是梦,因为他所遇见的妓女把香气留在了他的衣服上,常常使他心痴神迷。这也是由于他心邪所致呵。这个故事是听刘山甫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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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昌图



    郑昌图登第岁,居长安。夜后纳凉于庭,梦为人殴击,擒出春明门,至合大路处石桥上,乃得解。遗其紫罗履一双,奔及居而寤。甚困,言于弟兄,而床前果失一履。旦今人于石桥上追寻,得之。(出《闻奇录》)



    【译文】



    郑昌图登第那年,住在长安城里。他晚上到庭间纳凉,梦见被人殴打,用绳子绑紧押出春明门,到该上大路的一座石桥上,才得以脱身。他甩掉脚上穿的那双紫罗鞋,急忙跑回家。这才从梦中醒来。他很困惑,对兄弟们讲了,而床前果然丢了一只鞋。白天他让人去石桥寻找,真的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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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确



    越州有卢册者,举秀才,家贫,未及入京。在山阴县顾树村知堰,与表兄韩确同居。自幼嗜鲙,尝凭吏求鱼。韩方寐,梦身为鱼。在潭有相忘之乐。见二渔人,乘艇张网,不觉身入网,被取掷桶中。覆之以苇。复睹所凭吏,就潭商价。吏即揭鳃贯绠,楚痛殆不可忍。及至舍,历认妻子奴仆。有顷,置砧斫(斫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之,苦若脱肤,首落方觉。神痴良久,卢惊问之,具述所梦。遽呼吏,访所市鱼处,洎渔子形状,与梦不差。韩后入释,住祗园寺,时开成二年也。(出《酉阳杂俎》)



    【译文】



    越州有个人叫卢册,中了秀才,他家里很穷,没有到京城去。在山阴县顾树村管理河坝,与表哥韩确住在一起。韩确自幼特别喜欢吃鱼,曾经向一个买鱼的小吏要鱼。韩确刚刚睡下,梦见自己变成了鱼,在潭中有忘乎所以的乐趣。这时,有两个渔民乘船而来并撒下了网,韩确不知不觉钻进网中,又被取出扔进桶里,上头盖上了芦苇。他又看见那位买鱼的小吏站在潭边商量鱼价。那小吏揭开鱼鳃,又拽拽穿在上面的绳子,痛得他实在忍不住了。小吏把鱼带回家,让妻子奴仆一一观看。有顷,他被放到砧板上,用刀斧砍起来,疼得像是被剥了皮,直到头被砍掉方才醒来。他痴呆呆地坐了好长时间,卢册吃了一惊,问他是怎么回事。韩确把这个梦对他讲了,然后立刻喊来那个小吏,到市场的鱼摊上寻访那两个卖鱼人。那两个渔民终于找到了,看他们的模样,与他梦中所见丝毫不差。后来韩确皈依了佛门,住在祗园寺。当时是唐文宗开成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