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笑傲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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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笑傲生死 (第1/3页)

    就在此时,远远本有几条人影奔来,一听啸声响起,便倏然顿住脚步,其中一人身材窈窕,秋波盈盈,正是郭玉霞。

    她身侧一左一右,两个男子,一个是潇潇洒洒任风萍,一个是面容苍白的石沉,身后四个老人,却是江南七鹰中的兄弟。

    郭玉霞柳眉一皱,道:“这会是谁,怎地……”

    黑鹰堵住耳朵,颤声道:“听来像是昔年火焚‘万兽山庄’的风漫天,以绝顶内力化成的‘破玉啸’。”

    郭玉霞秋波一转,道:“风漫天,他难道还没有死么?”

    任风萍道:“闻道那风漫天昔年曾以‘破玉啸’震慑万兽,是以才会大破‘万兽山庄’,啸声一起,比佛家的‘狮子吼’还具威力,今日听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郭玉霞媚笑道:“那不过是我们离得还远而已。”轻轻一拉任风萍的腕子,道:“既然姓风的老怪在这里,就算我们倒霉白来一趟好了,快走为妙。”拉着任风萍,转身而行。

    石沉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在郭玉霞拉着任风萍的纤手,眉宇问亦不知是愤怒抑或是悲哀,但终于还是垂首跟在郭玉霞身后,如飞掠去,去的有如来时一般迅快。

    这七人来而复返,那边的人自然全不知道,南宫夫人早已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啸声渐渐低弱,有如啸声般袅袅,但却另有一种夺人神志的威力。

    啸声之中,惨嚎也变为呻吟,夹杂着一片野兽咀嚼之声,南宫平只觉心头热血翻涌,再也忍受不得,他虽然明知这些人俱是十恶不赦之徒,对于善良的人来说,他们甚至比狼豺虎豹还要恶毒。

    但他毕竟是人,南宫平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仁心一起,啸声对他便全无作用,他如飞掠到铁笼前,双手挥动,将铁笼一齐打开,一步窜到风漫天身前,大喝道:“罢手,罢手。”

    风漫天目光一闪,亦不知是惊奇抑或是喜悦,啸声一顿,突地仰天长笑起来。

    笑声一起,亦有如洪钟大吕,万鼓齐鸣,不但有震人心弦之力,而且是惊天动地之威。

    数十只猛狮一闻笑声,刹那间只见狮虎煞威,豺狼无力,有如遇到对头克星一般,连当前的血肉都顾不得了。

    铁笼中还有二十余个侥幸未死、挣扎至今的汉子,一听这笑声,却有如当头棒喝,一齐震醒,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铁大竿右臂已被齐根咬去,赵雄图满身血迹淋漓,亦不知伤了多少处,胡振人却早已尸骨破碎,饱了狮吻。

    刹那间所有的人俱都连滚带爬地逃得于干净净,杜小玉暗道一声:“侥幸。”也无声无息地走了。

    风漫天铁杖一点,身形飞掠,只听一连串铁杖点地的“叮叮”声响,他随手在野兽身上一斫,夹头一把抓起,便将之抛入箱内,片刻间竟将数十只狮虎狼豹一齐制住,一齐抛入箱内,那百十条毒蛇,也像是蚯蚓一般地爬回箱子里,大地间又恢复了平静,若不是地上一片血肉狼藉,谁也看不出这里方才已发生过一幕令人不忍卒睹的人间惨剧。

    风漫天仰天笑道:“你们饱餐了一顿恶人的血肉,又可乖乖给我蹲上数十天了。”

    南宫平道:“这便是你饲兽的方法么?”

    风漫天笑道:“以恶徒来饲猛兽,岂非是天地间最合理之事?牛羊狗马是畜类,却远比这类恶徒可怜得多,何况他们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南宫平木立半晌,只觉无言可对,但目中却已有莹莹泪光泛起。

    鲁逸仙吐出一口长气,寻着酒葫芦,痛饮了几口,长叹道:“我当真未曾想到你箱子里装的竟是这些东西,只奇怪这些猛兽藏在箱子里竟会如此服帖,我若非眼见,怎能相信?”

    风漫天笑道:“此事说来,并无奇处,我制住这些猛兽的手法,正如武林高手点人穴道一般,野兽虽然不似人类有固定穴道,但周身血液循环,却和人类一样有固定系统,你只要算准时间,看准部位,在它血液流经之处一斫,使它血液立时凝住,便是再凶狠的野兽,一样也可被你制住。”

    南宫常恕道:“如此说来,这手法岂非如‘排教’中的‘下手’一样?”要知“下手”一法,虽与“点穴”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实手法却是大不相同!

    风漫天抚掌道:“这正与‘排教’中之‘下手’一样,只是当今江湖上,懂得此法的人已不太多了。”

    他们在这里谈论着武林传言中说来比“点穴”更加玄妙的“下手”之法,南宫平却充耳不闻,心中只在暗自思忖,如何埋葬铁笼里的残尸断体,如何收拾这一片血腥,只听身后轻轻一叹,南宫夫人道:“我来帮你。”他虽然一言未发,但南宫夫人却已看出了他的心意,当下众人便在山林中掘了一个大坑,将残尸断肢全都埋了下去,堆起一个高高的土坡,直到日后此事在江湖中传说开来,武林中人便将此地唤作“恶人冢”。

    半个时辰过后,马群才渐渐恢复常态,但数百匹健马,却已被吓死大半,车马再复前行,人人俱都不再说话,心头俱是十分沉重,会时越来越短,别时越来越近,二日后到了三门湾,极目远眺,已可见到那一片湛蓝的海水。

    天水相连,碧波荡漾,南宫平初次见到大海,精神不觉一振,将两日前积郁心头的闷气,全部一扫而空,中华自唐代以来,海运已开,这三门湾一地,正是浙帮、皖帮、徽帮商人出口贸易的必经之路,是以市面倒也十分繁盛,只是街道上行走的人群,大多都带着几分粗犷之气,连微风吹到身上,都似乎带着些咸味。

    黄昏一过,街上便充满了短衣赤足、敞胸露臂的船夫、渔翁,身上的海水犹未全干,发中犹自带着海水的盐粒,便三五成群,出来买醉,他们衣衫虽褴楼,囊中虽羞涩,但面上的笑容,却甚是开朗,久被大海熏洗的汉子,心胸自然开阔得多。

    南宫平只觉这城市的风味与人物俱是这般新奇,不禁留在店门外,不忍遽入,但方自流连半晌,便已听得南宫夫人的呼唤之声。

    风漫天肠胃中除酒之外,仿佛便别无他物,才一坐定,又喝将起来,一斤落肚,他突地自怀中取出一条长长的纸单,展在桌上,纸单上字迹零乱,大小不一,有的写得风致秀逸,有的写得铁画银勾,有的写得力透纸背,有的却写得有如幼童涂鸦,有的是柳体,有的是颜体,有的是王草,有的是魏隶,有的是孩童体,有的却是谁也认不出是什么体来。

    开头一行写的是“汞一百斤,铅三百斤”,接着是“棉线一百斤,精铁一千斤”,还写着一些零零碎碎干奇百怪之物,却原来是张货单,却又俱非日用之物,最后一节,开的货物竟是“猛虎、雄狮雌雄各一头,毒蛇一百二十条,狼、豹雌雄各两头。”众人心中不觉大是奇怪,不知道那百十年来一直被武林中人视为圣地的“诸神殿”,要这些东西作甚?

    南宫平目光一扫,看到最后一行,写的竟是“恶人十名”四字,心头不禁又是一跳,脱口道:“恶人难道也算货物么,要来有何用处,你却又要到哪里买去?”

    风漫天微微一笑,道:“你慢慢自然就会知道的。”笑容之间,隐含神秘,神秘之中,却又带着一些悲哀。南宫平猜不透他表情中的含义,却也没有再问,风漫天饱餐一顿,便去采购,却也不见他带有货物回来。

    到了晚间,风漫天摆上一桌极为丰盛的酒菜,开怀畅饮,高谈阔论,谈的俱是些风花雪月,以及他生平得意之事,他口才极佳,说的当真令人忘倦,俱都忘了问他何时启程,自何处启程,他也绝口不提有关“分手”之事。

    不知不觉间,更漏已残,风漫天突地端起酒壶,为南宫常恕等四人各斟满一杯,举杯说道:“长亭十里,终有一别,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风漫天再至江南,能见到各位如此风光霁月的朋友,实是高兴得很,只是聚日不多,别时已至,饮完了这一杯送别之酒,风某便该去了。”

    众人只当他货物尚未办齐,在这里总该还有数日逗留,闻言不觉一震。

    南宫夫人颤声道:“如此匆忙作什么,风大侠如不嫌弃,请再多留几日,待我为风大侠再整治一些酒菜……”

    鲁逸仙口道:“正是正是,人生聚散无常,你我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何不留在这里,再痛饮几杯孔雀开屏?”

    风漫天微笑不答,举杯道:“请、请。”众人对望一眼,仰首一饮而尽。

    南宫夫人目光深深凝注着南宫平,道:“风大侠好歹也要等过了今日再走,今夜我好好做几样菜……”突觉头脑一阵晕眩,一句话竟然也说不下去!

    刹那间人人都觉眼花缭乱,天旋地转,面上的杯、盘、碗、筷都像是风车一样地旋转起来,南宫夫人心念一动,为之大骇,呼道:“平……儿……”站起身子,向南宫平走去。

    风漫天仰天长笑道:“人生本如黄粱一梦,生生死死,聚聚散散,等闲事耳,各位俱是达人,怎地也有这许多儿女俗态,咄……”

    “咄”字方自出口,只听一阵杯盏跌倒声,众人竟都倒了下去。

    南宫平只觉眼重心眩,再也支持不住,模模糊糊,朦朦胧胧间,他只看见他慈母的忧郁悲哀的眼波,像十月的秋水一样……终于,他的灵魂与肉身,都深深地坠入无边的黑暗,有如死亡一般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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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神殿,这虚无缥缈的神秘之地,莫非只是聪明人用来欺骗世上愚人的一个骗局?

    莫非世上根本就没有“诸神殿”一地?

    莫非“诸神殿”只是存在死亡中而已!

    南宫平迷迷糊糊间到了一个岛屿,只见遍地俱是瑶花琼草,奇珍异果,闪亮的黄金,炫目的珠宝,满满铺了一地,他践踏着,就正如人们践踏泥土一样,绵羊与猛虎,共卧在一株梧桐树下,树上栖卧着一对美丽的凤凰,梧桐的叶子,却是整块的翠玉。

    远处有一座高大的宫殿,白玉为阶,黄金作柱,金梁玉瓦建成的殿背,高耸入云,几与天齐,来往的人群,也都是仙风道骨,不带半分火气,他恍恍惚惚地信步前行,突地见到他父母双亲也杂在人群中行走,大喜之下,狂奔而去。

    哪知脚步竟忽然不能动弹,仿佛突然被人点住穴道,他又惊又急,苦苦挣扎,刹那间只见到所有的珍宝花果都变作了恶臭垃圾,往来的人群也都化为了毒蛇猛兽,梅吟雪、叶曼青、王素素、龙飞,以及他的父母双亲,都被数十条毒蛇紧紧缠住,毒蛇的眼睛,却忽然都变成郭玉霞含笑的秋波……

    他用尽全身之力,大喝一声,奋然跃起……张开眼来,眼前却只有一盏孤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四下水声潺潺,他举手一掠,满头冷汗,汗透重衣,才知道方才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转目望处,四壁萧然,只有一床、一几、双椅,高处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窗外群星闪烁,原来他已睡了一天一夜,他定了定神,挣扎站起,只觉地面不住摇晃,再听到四下的流水声,他才突然发觉,他已置身海上。

    就在方才昏睡之间,他已远离了红尘,远离了亲人,远离了他生长的地方,所有他熟悉与他深爱着的人们,此刻已与他远隔千里之外,而且时间每过一分,他和他们也就更远离一分。

    一念至此,他只觉心胸欲裂,不禁悲从中来,突地重复坐下,热泪夺眶而出,难道他的生命真的从此便不再属于他自己了么,那岂非等于生命便从此结束?但父母师门之恩,俱都未报,红尘中他还要去做的事,更不知尚有多少?

    也不知过于多久,他突地伸手一抹泪痕,奋然长身而起,自语道:“我还要回去的,我还要回去的……”

    突听门外朗声一笑,风漫天推门而入,道:“你还要回去么?”

    南宫平挺胸道:“正是!”

    风漫天笑声一顿,长叹道:“好、好,你有此志气也好!”他手持巨壶,脚步跄踉,酒意更浓。

    南宫平虽然有许多话想要问他,但见他如此神情,只得住口,过了半晌,海风突盛,强劲的风声,在船外呼啸而过,海行更急,也却更加摇晃。

    但只有独腿的风漫天,在摇晃的船板上,却走得平平稳稳,他搬来许多酒食,与南宫平对坐而饮,转瞬间天光已亮,南宫平只听四下渐渐有了嘈杂的脚步与人语声,不时还夹着狮虎的吼声。

    一线阳光,穿窗而入,风漫天突地长身而起,道:“随我来!”

    两人一齐出了船舱,南宫平一眼望去,只见海天极处,金光粼粼,四下天水相接,金光波影,景色当真壮观已极,但船板上却是说不出的龌龊零乱,四下满堆着箱笼杂物,后桅边却放着一排铁笼,笼中的狮虎豺狼,俱已自箱中放了出来,一见生人,便不住怒吼剧跃,张牙舞爪。

    一个消瘦而沉默的汉子,敞着衣襟,立在后梢掌舵,另一个矮小臃肿的汉子,穿着一身油腻的衣衫,满头癞疮,立在他身边嘻嘻丑笑。

    南宫平一见此人,心中便有说不出的厌恶,渔人船夫,虽然穷困,但大多俱是明朗而洁净的,此人却是既龌龊,又猥琐,笑声更是刺耳难闻,忍不住问道:“此人是谁?”

    风漫天道:“伙夫。”

    南宫平呆了一呆,想到今后自己要吃的饭菜,竟是此人所做,胸口已不觉起了一阵恶心,皱眉道:“怎么寻来如此人物?”

    风漫天哈哈一笑,道:“我能寻着这些船夫,却已大非易事,纵是生长海面之人,又有谁愿意跟着陌生的船飘洋过海?”

    南宫平道:“那么前辈你又是如何找来的?”

    风漫天突然张手一招,那八哥便远远飞了过来,风漫天道:“叫七哥来。”那“八哥”咕咕叫道:“七哥,七哥……”低低飞了一圈,甲板突地掀起一块,一个黝黑的汉子,自船板下一跃而出。

    南宫平目光转处,心头不禁又是一跳,原来此人生相更是奇特,身材矮短宽阔,有如棺材一般,背脊弯曲,头陷入肩,行动却是轻捷灵敏无比,轻轻一步,便已到了风漫天身前,面目之丑恶,更是骇人听闻,獠牙阔口,下颔突出,有如野兽般激动鲁莽之色,垂首道:“主人有……有何吩咐?”语声嘶哑缓慢,口齿极是不清。

    风漫天哈哈一笑,道:“我与他两人,乘着一艘独木之船,飘洋过海,来到江南,此番回去,谁还愿意如此吃苦?何况又多了不知多少货物,自然要换只最大的船,自然要用许多船夫。”

    南宫平道:“多少船夫?”

    风漫天道:“莫约十一二人,你可要见见他们?”

    南宫平连声道:“不用了!”他见到这野兽般的“七哥”与那癞头汉子,心中已是作呕,哪里还愿再看别人?转开目光,望向笼中的猛兽,只觉那些狮虎豺狼虽然凶猛,却也比这两人看来顺眼得多。

    这海船制造甚是坚固,只有一根船桅,确是难见的大船,此刻船帆俱都张起,便连后樯也已纵帆,都被海风涨满,蓝天碧海,万里无云,南宫平初次来过这种海上生活,不两日便已渐渐将胸中的不快忘去,反而充满新奇之感,只恨不得早日到达目的,完成责任,那时用尽千方百计,也要重回江南。

    船上船夫,大多形容古怪,面色阴沉,一个个不住以奇怪的目光,窥伺着南宫平,有如野兽窥伺猎物一般,完全不似海上常见的船夫,南宫平心中不觉暗中起了警惕,但风漫天却似满不在意。

    他每日清晨,阳光初升之际,都要站到船头,撮口长啸一番,直震得海天都掀起波澜,除此之外,便是终日坐在舱中饮酒,而且言语越来越少,有时甚至终日不发一言。

    他不但自己饮酒,而且每餐每饭,都要强劝南宫平喝上几杯他那葫芦里的烈酒,南宫平每次见到那癞子端来菜饭时,心头都觉得十分难受,不喝几杯烈酒,当真是食难下咽。

    那癞子厨师当真龌龊已极,连脸都未曾洗过一次,幸好船上清水甚是珍贵,他菜又烧得极好,虽然人人厌恶于他,却还可容忍,他终日惟有痴痴呆笑,更似乎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每见到南宫平时,都咧嘴一笑,使得南宫平一听他的笑声,就赶紧将目光转过一边。

    船行数日,举目四望,仍是海天茫茫,见不到一片陆地。

    南宫平忍不住问道:“不远了么?”

    风漫天却只是冷冷回答:“到了你自会知道!”

    船行越久,他脸色就越阴沉,酒也喝得越多,这自是大违常情之事,只因无论是谁,离家渐近,心里总是该高兴的。

    这一日风浪甚大,南宫平多喝了几杯,想起亲人,心头不觉甚是烦闷,悄悄出了舱门,走到船头,只见天上星群影入海中,天水相映,几乎令人分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他心神方觉一畅,突听甲板上传来一声痴笑,接着船板一阵轻响。

    南宫平实是不愿见到此人,眉头一皱,身形闪动,轻轻掠至船舱旁的阴影中,只见两个船夫夹着那癞子伙夫跃上船面,南宫平本待闪身入舱,见到这三人行迹仿佛十分鬼祟,心念一转,手掌一搭,全身隐没在船舱边的短檐下。

    只见那两个船夫,一个身形枯瘦,身材灵便,名叫“金松”,另一人却是阴沉的舵手“赵振东”,这两人船上生涯俱都十分精到,在船夫中仿佛甚有权威,是以南宫平都认得。

    金松一上船面,四望一眼,轻轻道:“缺点子!”

    赵振东冷冷道:“你再去四面踩踩盘子,掌舵的不是并肩子!”

    他两人出口竟是江湖黑话,南宫平不禁更是疑云大起。

    要知“缺点子”便是无人之意,“踩盘子”乃是探查,“并肩子”便是“朋友”,这几句话绿林豪强最是常用,南宫平虽非老江湖却也懂得。

    金松果然展动身形,四下探查了一番,身形轻捷灵便,轻巧竟似极有根基,嗖地自南宫平身侧掠过,摇头道:“没有动静,只有掌舵的那厢还在舱那边,而且伏在舵上,似已睡着了!”

    赵振东微一颔首,将那癞子厨师拉到一堆货物下,那癞子跌跌撞撞,笑也笑不出来了,赵振东面色一沉,嗖地自靴里拔出了一柄解腕尖刀,在癞子面前一晃,阴恻恻笑道:“你要死要活?”

    那癞子骇得缩成一团,结结巴巴地说道:“自……自然要活!”

    赵振东道:“要活就得听老子们的话,老实告诉你,老子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你只要是在海面上混的,大概就听过老子们的名字,老子就是‘舟山海豹帮’的‘海豹’赵老大!”

    那癞子不由一愣,苦着脸道:“大……大王有何……吩咐小人都听话。”他一骇之下,话更说不清了。

    赵振东冷冷一笑,道:“谅你也不敢不听!”自怀取出一个纸包,接道:“明天给我漂漂亮亮地做了一锅海带鸡汤,把这个一半下在汤里,一半混在饭里!”

    那癞子颤声道:“鸡汤里不用放胡椒盐的!”

    赵振东笑骂道:“呆子,这不是胡椒,告诉你这就是杀人的毒药,无论是谁,吃下半点,立刻七窍流血而死,你记着千万不要将它放入口里,事成之后,老子们发了财,少不得也要分你一点,但你若走漏一点消息,老子们就要把你大卸八块,抛下海里喂鱼,知道了么?”

    那癞子点头如捣蒜,连声应了,金松轻轻一笑,道:“小弟这几日暗地观察,这一票油水就足够我兄弟快乐半辈子,只是不但那跛子跟那怪物有些扎手,那个漂漂亮亮的小白脸,手底下也有两下子。”

    赵振东冷“哼”一声,道:“你当汪治,孙超,连那边掌舵的那死脸子李老三是好人么?我看这三人混上船来,也没有安着好心,八成也是黑道上的朋友,只是他们既然不是咱弟兄一路,明日索性连他们也做翻了算了!”

    这两人轻言细语,直听得南宫平暗中心惊,心中暗道:“侥幸,天教我无意中窥破他们的阴谋,否则岂非要着了他们道儿。”

    心念转动间,突听左面一声衣袂带风之声“嗖”地划过。

    南宫平心头一惊,只见一条黑影人影一掠而来,冷冷道:“赵老大你好狠心,连我兄弟你也要一齐做翻喂鱼么?”

    赵振东面色大变,翻身跃起,掌中紧握尖刀,轻叱道:“谁?”

    黑影中缓步走出一人,死眉死眼,长脚大手,面上不带半分表情,正是被赵振东暗中唤做“死脸子”的李老三。

    赵振东、金松如临大敌,虎视眈眈,李老三神情却仍是呆呆板板,缓步走了过去,道:“癞皮狗,快把毒药拿出来。”

    那癞子缩在箱笼间,当真有几分像是癞皮狗,赵振东叱道:“你先把命拿来!”刀光一闪,便要扑上前去。

    李老三道:“且慢动手,要知我令你们交出毒药,并无恶意,那跛子是何等角色,岂是一包毒药就可以解决得了的,若是被他发觉,岂非打草惊蛇,坏了大事,快把毒药抛入海里,我自然另有好计来对付他们。”

    赵振东果然停下脚步,但口中仍在发狠,道:“你是什么玩意,我‘海豹’赵老大要听你的!”

    李老三冷冷道:“你不认得我么?我就是……”突然凑到赵振东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赵振东面色大变,身子一震,“当”地一声,连掌中的尖刀都落到地上,颤声道:“你……你老人家怎……”

    李老三道:“不要多话,快回到舱里睡觉,时候到了,我自会通知你,你‘海豹帮’显然辛苦了一趟,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赵振东道:“是,是……”拉起金松就走。

    那癞子畏缩地跟在后面,“李老三”突然一把抓起他臂膀,厉声道:“好大胆的杀胚,你当太爷没有看出你是什么变的么!拿命来!”右掌一扬,立掌如刀,“刷”地一掌,向癞子天灵直劈而下!

    南宫平心中大奇:“难道这癞子也是个角色?”

    那癞子却早已骇得瘫在地上,只见“李老三”一掌已将震破他头顶天灵,他却仍然动也不动,哪知“李老三”掌势突地一顿,只是在癞子肩头轻轻一拍,道:“不要怕,我只是试试你的,去吧!”

    他无论做什么事,面上都丝毫不动声色,话一说完,转身回到舵边,那癞子爬起来爬下舱板,目光却在有心无意之间,望了望南宫平隐身的短檐。

    南宫平不禁又是一惊,只听船舱上一只老鼠跑过,他方才只当那癞子发现他行藏,哪知那癞子只不过是看到了老鼠而已。

    南宫平哑然一笑,见到四下再无人影,轻轻掠下,一手拉开船舱之门,方待闪身而入……

    哪知他目光一抬,黑暗中竟赫然有一双发亮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紧盯着他,仿佛早已隐在船舱门后,等着他进来似的。

    南宫平一惊之下,双掌一错,护胸防身,只见面前的不过只是那怪物“七哥”而已。

    “七哥”咧开阔口,露出那一排森森白牙,朝他一笑,便转身走开,脚步间真当没有一丝声音。

    南宫平又惊又奇,忖道:“难道这怪物也听到了方才那些话么?怎地他却不动声色!”大步走入,找着风漫天,只见他仍在灯下喝酒,他从不睡觉,也不吃饭,老天生下他来,仿佛只是为了喝酒似的。

    他头也不回,缓缓道:“还没有睡么?可是要喝两杯?”

    南宫平沉声道:“前辈若再喝酒,以后只怕永远喝不成了!”

    风漫天朗声一笑,道:“世上竟当真会有能令老夫喝不成酒的事么?如此说来,我倒当真要听上一听!”话说完,又满满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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