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寒水香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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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寒水香舟 (第1/3页)

    沈杏白惨笑道:“小弟既已背叛师门,见弃江湖,姑娘若再疑惑小弟有相欺之心,小弟就索性死在姑娘面前,也免得姑娘担心。”

    冷青霜冷笑一声,仰首望天。

    沈杏白道:“小弟只要能洗清冤枉,一死又有何妨?只望姑娘证实小弟所言非虚后,在小弟坟上,洒两杯苦酒。”

    冷青霜道:“你要死就死吧,绝对无人劝你。”

    沈杏白长叹着自袖底抽出一柄双锋匕首,长叹一声,反腕向自己咽喉猛刺了下去。他似乎早已摸透了冷青霜面冷心热的脾气,知道她绝不会眼见自己横刀自刎,是以这一刀刺下,竟真的用了全力。

    冷青霜见他拔出匕首,面上果然已为之动容,此刻轻叱着飞身而起,出手如电,斜击沈杏白的手腕。

    只听“叮”的一声,匕首落地,但那锋利的匕首,却已在沈杏白颈旁划破了一道浅浅的血口。热血鲜红,滴滴溅落到沈杏白灰色的僧袍上,沈杏白黯然叹道:“小弟既不能取信于姑娘,姑娘还是让我死吧!”

    冷青霜似乎生怕他还要再寻自尽,举足将地上的匕首远远踢了开去,轻轻道:“我相信你了。”

    沈杏白大喜道:“真的么?”

    冷青霜叹道:“你伤得不妨事么?快随我进屋去,我为你包扎伤口。”

    沈杏白道:“小弟自愿以一死表明心迹,只要姑娘能相信小弟,便是死了亦无妨,何况区区伤势。”

    冷青霜眨了眨眼睛,显见心头颇为感动。要知沈杏白对她早已怀有爱慕之心,从来见着她时,俱是言语承欢,态度恭顺。冷青霜年来颠沛流离,受尽寂寞困苦,此刻见着了他,实如见了亲人一般,再加他装作得极是逼真,便不禁轻易地相信了他。

    沈杏白满心喜悦,随着她走进茅屋,心头暗忖道:“她如此寂寞,又起了与我同病相怜之心,只要我稍花功夫,还怕她不乖乖地投入我的怀抱中来。”想到多年夙愿,一朝得偿时的快乐,心头更是奇痒难搔。

    目光转处,突见一双锐利的眼神正凝注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老练的世故,以及对人们的怀疑不信。沈杏白仿佛认得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昔年寒枫堡的内宅管家冷全福,立刻谄笑道:“老管家还认得我么?”

    冷全福缓缓点了点头,目光炯炯地望向冷青霜,他其实已隐约听得外面的言语动静,只是仍不十分清楚。

    冷青霜便简略说了,又道:“那日我离开‘寒枫堡’时,便被福爹发觉了,但他非但没有拦阻我,反随着我逃了出来。”她深深叹息,又道:“这许多日子来,若不是他,我只怕也活不到现在了……”她想到自己逃避追踪时的恐惧,求生存的挣扎,对亡夫的思念,考虑安身之地时的疑惑,以及生产时那最难忍受的痛苦……目光中又不禁泪光晶莹,泫然欲泣。

    而此刻沈杏白却已发觉了仍自晕迷在地上的铁中棠与跛足童子,忍不住脱口问道:“这两人是什么人?”

    冷青霜道:“一个是大旗门下的铁中棠,还有一个……”

    冷全福突地干咳一声,显见是在阻止冷青霜的言语。

    但冷青霜却凄然笑道:“杏白此后便是咱们一家人了,我们无论什么事,都不该再瞒住他。”

    冷全福皱眉道:“但……”

    沈杏白面色一沉,道:“莫再多说了。”

    冷全福只有垂下了头,缓缓转过身子。这老人锐利的目光,似乎已看破了沈杏白的奸狡,只是无法证明而已。他缓缓走到摇篮边,垂首去瞧摇篮中的孩子。

    沈杏白强笑道:“福爹的话,说得也是……”

    冷青霜叹道:“但人活在世上,总不能什么人都不信任的呀!”她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沈杏白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冷全福的好,但冷全福却仍未回过头来。

    沈杏白望着他苍老的背影,心中又不禁有些歉然,轻轻道:“福爹,今日咱们莫要再做生意了好么?”

    冷全福垂首应了。

    沈杏白强笑又道:“姑娘能想到隐身在这里,而且居然还开店做生意,这想法当真是好,是谁都猜不到的。”

    沈杏白叹道:“这也是福爹的主意……”突见沈杏白口中虽在对她说话,但目光却出神地望着晕迷着的铁中棠,不禁问道:“你瞧什么?莫非你也认得他?”

    沈杏白立刻收回目光,强笑道:“小弟怎会认得他?”就在这一瞥之间,他突地发现铁中棠衣袖中露出一角污巾,赫然竟仿佛是他在“死神宝窟”中所见过的“血旗”。这血旗,铁中棠本拟交给云铮,却被云铮所拒,他便又纳在袖中,而此刻却偏偏被这心怀叵测的沈杏白发现了。

    刹那之间,沈杏白只觉心弦一阵震动,暗暗忖道:“这姓铁的既已得到此旗,必定也得到了那批宝藏……”他装作无意,俯下身去,在黄昏的灯光下凝视半晌,断定了这角污巾必定便是“大旗门”宝藏中的血旗。

    就在此刻,铁中棠也睁开眼来。在他还未及忆起一切事以前,他眼前便出现一张面容,他认得这面容,仿佛是……仿佛是……突地,他忆起了这面容,正是在山窟中叛师而逃的少年。

    他面容突地起了一阵扭曲,脱口道:“原来是你。”

    也就在此刻,就在铁中棠思索的刹那之间,沈杏白心里已下了决心,他绝不能容铁中棠说话,说穿他假冒的故事,而最重要的是……

    他下了决心,要得到铁中棠所得的宝藏──铁中棠既然认得他,必定是早已躲在秘窟中的人。

    ──这是他以灵感触觉与理智同时运用所得的推断。为了那惊人的宝藏,他不再顾及冷青霜的美色。刹那间,沈杏白左指前点,右臂反抡,左指点中了铁中棠右胸的穴道,右臂反抡,匕首挥出。只见一道寒光,闪电般插入冷青霜的胸膛,

    她惊呼一声,面色突地变得苍白,双掌紧按着胸前的伤口,颤声呼道:“福爹……”脚步却已踉跄退到摇篮边。

    那崇高的母爱,使得她虽在重伤之下,仍不忘保护爱子的安全──惊呼之声,却已使婴儿放声啼哭起来。

    沈杏白狞笑着翻身跃起,一步步逼近摇篮。冷全福手提灯笼,砰的撞进门来,眼神扫处,目眦尽裂,随手抛去灯笼,飞身向沈杏白扑了上来。沈杏白身躯半拧,双手乍分,“凤凰双展翅”,左掌推倒了冷青霜,右掌震退了冷全福。冷全福踉跄后退,白发翻飞,厉声大骂道:“好贼子,我家姑娘对你那样,你竟忍心下得了手?”

    沈杏白狞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冷老匹夫,今日就教你瞧瞧沈家大丈夫的手段!”狞笑声中,脚步逼向冷全福。

    冷全福仰天狂笑道:“好!好……”突地顿住笑声,大喝道:“退下去,老夫不要你来动手!”

    他白发缭乱,眼角流血,那种刚烈的忠义之气,惊得沈杏白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但瞬即冷笑道:“你若要自刎而死,倒也聪明得很……”

    冷全福厉声惨道:“姑娘,老汉无能,不能保护你了……”反身撞上土墙,只听“砰”的一声,鲜血四溅。老人的尸身,无助地倒在墙角。

    冷青霜挣扎着站起,胸前鲜血淋漓,匕首已没至刀柄,颤声道:“福爹……孩子……孩子……”孩子的啼哭之声更大了。

    沈杏白笑道:“什么孩子,难道是姓云的孽种?”突然一步窜到摇篮边,狞笑着道:“好,让太爷也打发他走,好教他在黄泉路上陪着你。”五指如钩,向摇篮中的婴儿抓了下去。

    只听一声尖厉的呼声,冷青霜亡命地扑了过去,以染血的身子,护卫着摇篮中的婴儿。昏黄的灯光下,她面色青白,目光却散发着火一般的怨毒,愤恨的光芒,嘶声道:“你敢动他,我做鬼也不饶你!”

    沈杏白虽然凶狠,但此刻心头却也不禁泛起一股寒意。

    只听冷青霜颤声悲泣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杀了我,也就罢了,求求你饶了这无辜的孩子吧!”泣声哀婉,令人断肠。

    沈杏白仰天狂笑道:“饶了他,嘿嘿,斩草不除根,终必成大患,这本是你爹爹教我的话,却不想今日应在你身上。”哪知他笑声未了,冷青霜却已飞身扑了上来,反腕拔出了胸前的匕首,一股鲜血,飞激而出,俱都溅在沈杏白面上。

    沈杏白只觉双目之间,一阵热疼,宛如被沸水所溅一般,大惊之下,以手护目,而冷青霜掌中匕首,亦已刺来。

    在这刹那之间,沈杏白实未想到重伤下的冷青霜犹有拼命的气力,竟被冷青霜飞身扑倒地上,锋利的匕首,虽未插中他心房,但那利刃穿肌的痛苦,猝不及防的惊吓,却已使他心胆皆丧。

    冷青霜自己也不知道这气力是从何而来,她母爱化作勇气,悲愤化作力量,一刀刺中了沈杏白,左掌向沈杏白咽喉横切而下。

    沈杏白厉吼一声,双臂振起,将冷青霜震得凌空飞起,但他自己也使出了所有的力量,当场晕厥过去。本已伤重力竭的冷青霜,此刻自更晕迷不醒,这其中只有铁中棠虽被点中穴道,神智却仍清醒。他眼望着这幕惨剧在眼前发生,却丝毫没有阻止的力量,心中的悲哀与愤怒,可想而知。

    此刻,被那老人冷全福抛在地上的灯笼,已燃烧起来,火苗延及了木桌、木椅、墙壁、屋檐。终于,整个茅屋都燃烧了起来。婴儿的哭声,渐渐声嘶力竭,渐渐黯哑无声……

    铁中棠心中,更是痛如刀割,只因他知道这是云家的骨血──这婴儿的命运竟是这般悲惨。他未出世前,便已引起了许多风波,使得他母亲流浪,父亲惨死,而出世之后,便立刻遇着了如此残酷的遭遇。

    铁中棠目中热泪盈眶,胸中悲愤填膺,眼望着火越烧越大,眼看这茅屋中所有的人都要葬身在这火窟之中。他只望冷青霜还能苏醒,能救出那云家的骨血,他甚至希望那跛足童子能及时醒来,但是,他的愿望,终成泡影。

    最先醒来的,竟是沈杏白。

    沈杏白朦胧睁开眼来,火势似乎已迫在眉睫。他大惊之下,翻身掠起──冷青霜终是力量将竭,一刀未能致命──惊惶中已无暇去顾及其他的事。他心中念念不忘的,仅是那宗巨大的宝藏。无论任何人得到这宗惊人的宝藏,都将会改变一生的命运。婴儿哭声已竭,火势噼啪作响。沈杏白一把抱起了铁中棠,自火焰中飞身而出。

    黎明前的黑夜,分外寂静、寒冷。

    燃烧着的火焰,映得四下景物都变作了惨淡的紫色。沈杏白紧抱着铁中棠,放足狂奔。黎明前,他撞入了荒林中的那座荒祠,而云铮与温黛黛,却已恰巧在他到达前离去。

    苍天对铁中棠的安排,竟是如此奇妙而残酷,云铮与温黛黛若是迟走一步,铁中棠一生的命运或将改变。此刻,荒祠中,空寂而寒冷。

    熹微的曙色,影映着尘封的布幔,檐下的蛛丝,院中荒草凄凄,大地呈现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凉的景色。沈杏白拔出了胸前的匕首,包扎好刀口的创痕,将染血的僧袍抛去,却换了身湛蓝的道袍。原来他为了逃避黑星天的耳目,包袱中早已预备了各种身份的衣饰,今日扮成和尚,明日就变成道士。然后,他屈指点了铁中棠四肢关节处的穴道,使得铁中棠口中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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