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多情亦多恨

    第37章 多情亦多恨 (第3/3页)

指轻弹马腹,健马长嘶一声,扬蹄奔出。马车一走,车后的铁中棠便无法藏身。他此时此刻,怎能露面,只有攀在车厢上,跟着马车走了。

    健马方自长嘶,紫衫少年已掠到风九幽、冷一枫等人身前,张开双手,笑道:“各位可认得在下么?”

    风九幽道:“认得……莫放那马车走……”袍袖一拂,便待追出,黑、白双星、司徒笑亦自举步。

    哪知紫衫少年年纪虽轻,武功却高,身子飘飘摇摇,始终挡住了风九幽的去路,眼睛却瞪着司徒笑等人沉声道:“各位还未答复在下的话,走不得的。”司徒笑等人被他气势所慑,果然不敢动弹。

    风九幽忍住气道:“你乃雷鞭之子,风某怎不认得?”

    紫衫少年笑道:“不敢,不敢……”随手一指司徒笑等人,“这几位兄台贵姓大名,也请为小侄引见引见。”

    风九幽满腔怒火,终于瞧在雷鞭面上,不敢发作,只狠狠瞪了紫衫少年几眼,将司徒笑等人姓名说出。

    紫衫少年哈哈一笑,飘身闪开道路,道:“各位请追吧!”

    风九幽怒道:“此刻哪里还追得上?”

    紫衫少年笑道:“此刻若是追得上,我也不让路了。”

    风九幽火冒三丈,却也奈何不得他,只得挺胸顿足,破口大骂,却又不敢指明骂的是谁。紫衫少年再也不理他,转首望去,但见那六个黑衣妇人旋转更急,几乎已看不出她们的身形,只剩下一团淡淡的灰影。

    灰影中雷鞭老人连声怒叱,突然长啸一声,冲霄而起,啸声有如雷鸣,风云为之变色。众人虽然久知雷鞭老人之能,但听他一啸之威,竟致如此,也不禁为之战战兢兢,群相失色。

    风九幽低笑着道:“我大哥动了真怒,对方无论是谁,都不管了,这几个妇人此番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哪知啸声未了,黑衣妇人们身形已自散开,各各垂手而立,再无动作。雷鞭老人飘身落下,须发皆张,双目含威,看来当真犹如九天雷神,怒下凡尘。只见他一身紫缎锦袍高高鼓起,不住波动,显见得其中涨满真气。众人瞧得此等登峰造极的气功,更是为之舌矫不下。

    雷鞭老人大怒喝道:“久闻常春岛‘大周天绝神阵’大小由心,妙用无方,老夫正要领教,各位怎的停了?”

    黑衣妇人缓缓道:“大周天绝神阵虽是大小由心,但六人终是不能显出它的威力,何况温黛黛早已去远,我等又何苦多费气力?阁下若定是要瞧瞧绝神阵的威力,常春岛上,随时都有人候教。”语声低沉缓慢,仍是丝毫不动意气。

    雷鞭老人暴怒道:“常春岛?哼哼!常春岛难道真是龙潭虎穴,老夫难道真的不敢去么?”

    风九幽道:“她们真是当大哥不敢去的。”他自身不敢闯入常春岛,此刻自是极力鼓动别人,自家便好乘机混水摸鱼。

    雷鞭老人被他激得更是怒火冲天,跺一跺足,道:“小子,咱们走!”这一足跺下,泥地竟被跺下一尺。

    风九幽暗中大喜,道:“小弟虽然无力为大哥助拳,但跟从大哥前去,最少也可助一助大哥的威风。”

    雷鞭老人厉喝道:“要去的俱都跟随老夫前去,老夫就不信,那常春岛真是龙潭虎穴,此番就要闯它一闯。”

    司徒笑等人都为之喜动颜色,紫衫少年却不禁暗中叹息。

    奔驰的马车中,云铮、温黛黛对面相坐,温黛黛面上笑容犹未敛,云铮怒道:“你笑什么?”温黛黛不声不响,垂下头去。

    云铮道:“你既觉得那少年比我聪明得多,为何不跟着他去?”温黛黛仍是低垂着头,不言不语。两人默然半晌,车马奔驰更急。

    云铮忽然又道:“我方才虽然挺身而出,但那也不是单为着你,别的任何女子受了欺负,我也一样会如此。”

    温黛黛道:“我知道……”

    云铮似是满肚子别扭。温黛黛越是如此柔顺,他便越是恼怒,忽而敲打车壁,忽而瞪眼发威。温黛黛还是低垂着头,也不理他。又过了半晌,云铮忍不住道:“你虽然救了我性命,但也害得我够苦了,我丝毫也用不着感激于你;。”

    温黛黛道:“我知道……”

    云铮突然跳了起来,“咚”的一头撞上车壁,嘶声大喝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温黛黛幽幽望了他一眼,幽幽叹道:“你怎知我不知道?”这一眼望将过去,云铮似是被人在心上扎了一针。这目光中那种如怨如慕,千回百折的情意,便是铁石人见了,也禁受不住,何况这么条血气生生的汉子。云铮再也忍受不住,突然扑过去,紧紧抱住了温黛黛软绵绵的身子,嘶声道:“你不知道,我……我是……”

    他生性激烈,大喜大怒,若要不理别人,便瞧也不瞧那人一眼,若是感情进发,那火一般热情,也实是令人动心。温黛黛埋首在他胸前,幽幽道:“我知道你是感激我的。”

    云铮道:“我不但感激,而且……而且还……”

    温黛黛道:“还什么?”

    云铮道:“我……我还……”

    温黛黛道:“男子汉大丈夫,连个爱字都不敢说么?”

    云铮道:“不错,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宁可什么都不要,也不能没有你。”

    温黛黛抬起头来,娇靥上已满是泪痕,颤声道:“我纵然受尽千辛万苦,但只要能听到这一句话,便什么都满足了。”

    云铮紧紧抱着她,似是生怕她突然飞了,口中不住道:“我爱你……我爱你……你若喜欢听,我每天都可说上千百次。”

    温黛黛幽幽道:“但我以前曾经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也曾做过些对不起你的事。”

    云铮捂住了她的嘴,道:“不论你以前做过什么,也不论你以后要做什么,只要你真心对我,永远不离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温黛黛“嘤咛”一声,伸手搂住他脖子,俩人身体相偎,脸面相依,热泪相流,似乎都忘了自己置身何处。

    车厢外只听得热泪奔腾,又是感动,又是欢喜的铁中棠,竟也不觉为之热泪盈眶,暗道:“傻小子……傻小子,你终于明白了……”他虽不愿偷听,但车厢中字字句句,却都传入他耳里。不愿再听,但却又忍不住想多听一些,好代他们欢喜,只因这两人若是幸福,他真比自己幸福还要高兴。

    云铮的确是全心全意在享受着这无比的幸福,口中喃喃道:“你纵然见着比我聪明的人,也莫要舍下我。”

    温黛黛见他说得诚心诚意,似是还未忘记方才那紫衫少年的事,忍不住破颜一笑,轻轻骂道:“傻小子!”

    云铮道:“我虽是个傻小子,但却是全心爱着你。那些聪明人,不知有多少人会去爱他,但我只有你一个。”

    温黛黛道:“只怕不止一个吧!”

    云铮道:“真的只有一个,你若不信,我……我……”

    温黛黛突然抱紧了他,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丁一口。她脸上又是笑容,又是泪痕,道:“傻小子……傻小子!别人都爱聪明人,我却只爱你这股傻劲。”

    云铮脖子被她咬得生疼,心里却是甜甜的,突然笑道:“若是如此,只怕还有别的女孩子喜欢这股傻劲也未可知。”

    温黛黛咬着嘴唇,轻轻道:“若是有别的女孩子再喜欢你,我就将她杀了,剥了,煮了,一口口吃下去。”

    云铮纵声大笑道:“好凶的雌老虎……纵然有人要来喜欢我,听见这话也要吓得跑回去了。”他笑声中满是得意高兴,早已将那些不幸的往事,忘得干干净净,温黛黛瞧着他,瞧了半晌,突然轻轻一叹。

    云铮道:“这么高兴的时候,你为何叹气?”

    温黛黛眼帘一阉,垂下头去,幽幽叹道:“咱们现在虽然这么高兴,但高兴的时候不多了。”

    云铮大骇道:“谁说的?……谁说的……”

    温黛黛道:“到了海边,我便要坐船到常春岛去,从此……天涯海角,人天两隔,只怕我……永远……”

    云铮大喝道:“不准你说了……也不准你去!”

    温黛黛道:“我又何尝愿意离开你,但……但你莫忘了,我已是个死人,只有常春岛才是我的去处。”

    云铮又急又怒,热泪夺眶而出,紧抱着温黛黛,嘶声道:“谁说你是死人?那些胡说八道,你休要听他。”

    温黛黛道:“我已加入她们,不去也不行。”

    云铮咬牙道:“谁说不行?谁若敢强迫你,我将那人……那人煮来吃下去,我……我去放火将常春岛烧了!”

    温黛黛伸出衣袖,轻轻拭去了他面上的泪痕,道:“傻小子,日后武功绝世,座下高手如云,你能对付得了么?”

    云铮身子一震,犹如当胸着了一拳。

    温黛黛见他面上突然没了血色,两眼瞪得圆圆,唤他一声,他也不应,直似已变得痴了,呆了。

    她不禁又是心痛,又是着急,涮目道:“你……你怎么样了……你……你醒来……再想法子……”

    云铮茫然道:“什么法子……什么法子?”放声大哭道:“没有法子了,我……我……对付不了他们。”

    温黛黛垂首道:“想来总是有法子的。”

    云铮定了定神,突又跳了起来,“咚”的又一头撞上了车顶,他也不觉甚疼,大喜道:“真的有法子?”

    温黛黛更是心痛,更是怜惜,轻抚他的头,道:“日后虽然武功通天,总也不能强迫我一定要做死人吧?”

    云铮拊掌笑道:“不错,不错……”

    温黛黛道:“我若是去求她,想来她也绝不会勉强我们。”

    云铮道:“不错,不错……我陪你去。”

    温黛黛瞧了他一眼,突又道:“只是,我却不愿意去求。”

    云铮大呼:“你……你……为什么?”

    温黛黛轻轻道:“你若又犯了那少爷脾气,只想起我的错处,又不理我了,我倒不如死了的好。”

    云铮面孑L急得通红,大叫道:“云铮若再对温黛黛有丝毫相弃之心,老天只管叫云铮死于……”

    温黛黛急忙捂住了他的嘴,破涕笑道:“我相信你,你莫再说了,老天若是有眼,便令我两人天长地久,永不相弃。”

    云铮道:“对,天长地久,永不相弃……”两人面面相对,眼光相视,似是一时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铁中棠听了温黛黛的言词语意,早巳知她这诸般做作,不过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之意。但他对温黛黛却毫无责备之意,只因他深知温黛黛这一番苦心,她如此做法,也不过是想要云铮与她永不分离,若非如此,她又怎能伏得住那野马般的云铮。铁中棠只觉她这番心意大值怜惜,颇堪同情,纵然用些手段,使些巧计,也是情有可原,怪不得她的。

    铁中棠虽非女子,却当真可算是女子们的知己,只因天下女子,惟有对她们喜爱的人,才肯如此费尽心计。那男人若是不值女子一顾,便是求女子对他用些手段,使些巧计,那女子也是不肯的。

    转目望去,只见车马奔行在荒野中,竟似无人驾驶。铁中棠暗中一笑忖道:“他两人说得起劲,我听得起劲,竟将赶车之事忘却了,此刻他两人想必还是不会想起,我也端的不该再听下去了,且让他两人温存温存,我便为他们赶车也罢。”当下轻轻掠上前座,拾起缰绳,策马而去。

    这时天光已大亮,万丈金光,破云而出,将那辽阔的原野,照得一片金黄,风声中已隐隐传来浪涛声,大海想必也已不远了。铁中棠但觉精神一振,且将一切烦恼之事,俱都抛在身后,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愁来无事瞌睡多。他见到云铮与温黛黛如此光景,莫说要他一日一夜不睡,莫说要他赶马,便是要他三日三夜不睡,便是要他掌炉,他也是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