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空嗟变幻迁枯骨 莫测高深立掌门

    第03章 空嗟变幻迁枯骨 莫测高深立掌门 (第2/3页)

同一天丧命,当时我因为时间不够,只能挖两个坑,是我将他们三人合葬的。”

    牟一羽道:“哦,原来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奇怪了,不过……”

    “不过什么?”

    “我把那袋骸骨交给掌门,三副骸骨是已经混乱了的,掌门人把那些骨头一块一块地拿起来仔细审视,你说不是有点儿奇怪吗?”

    不岐心想:“来了,来了!”说道:“那也没有什么奇怪,无极长老生前,是本派除了掌门之外的第二高手,他莫名其妙地遭了毒手,师父想必是要从他的骸骨查究他的死因。天下能够害死无极长老的人料也不多,要是能够查明他因何致死,对侦查凶手,自是大有帮助。他故意不提耿京士和何亮二人,看牟一羽怎么说。

    牟一羽道:“师兄说得不错,掌门人仔细审视,还用银针沾了通天犀角磨成粉末的溶液试毒。老年人的骨头和少年人的骨头是不同的,练过上乘武功的人和没练过武功的人骨头也分别。当然这些分别我是不懂的。但掌门人能够分别出来。”

    不岐道:“掌门人试出来没有?”

    牟一羽道的;、试出来了,他说耿京士是被人用剑刺死的,因为骨头上有剑锋刺伤痕;无极长老是被人以本门的太极掌力震伤内脏的,骨头松散,也显示了这个迹象。至于那个老家人嘛——”

    不岐道:“那老家人又怎样?”心里暗自作出决定,假如师父已经试出何亮是中了青蜂针之毒死亡,他就马上点了牟一羽的晕穴,逃下山去,以免给师父追查。

    牟一羽缓缓地说:“何亮的骨头毫无异状,掌门人仔细检视过后,判断他当时大概是因为受不住刺激,心脏病突发而死亡”

    不岐呼了口气,心头上一块大石方才落下。但心中却奇怪非常。因为别人不知,他却是知道得非常清楚的。他不相信常五娘的那枚青蜂针当时会没打着何亮。

    牟一羽忽道:“师兄对这位令先师的老家人好象份外关心?”

    不岐心头一凛:“可别给他看出破绽。说道:“这老家人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对他有如对师父一样,是把他当作长辈亲人。”

    牟一羽道:“原来如此。嗯,说起来我倒是于心有愧了。”

    不岐莫名其妙:“为什么?”

    牟一羽道:“因为我做了一件对不起这位老人家的事。”

    不岐诧道:“师弟说笑了,你在他的生前根本就未见过他,又怎能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牟一羽道:“不是生前,是在他的死后。”不岐吃一惊道:“此话怎说?”

    牟一羽道:“我把三个人的尸骨装进麻袋之时,因为麻袋小了一点儿,我贪一时便利,心想这三个人当然是以无极长老最为重要,其次是耿京士,所以我把他们的遗骨全部拾了。至于那老家人嘛——”

    不岐掌心捏着冷汗,说道:“你,没有把他的骸骨都带回来?”

    牟一羽道:“除开他的头盖骨,剩下的骨头,那口麻袋恰好可以装满。”

    不岐当然不敢相信他的解释,但一时之间,却也不知怎样说才好了。

    牟一羽道:“也难怪师兄生气,我是不该有轻此重彼的念头的。”

    不岐只好说道:“我并没怪你,事实上一个老家人的地位是比不上本门长老的。”

    牟一羽道:“但这老家人却是与别不同。他是有如师兄长辈亲人的。不过他那头盖骨——”

    不岐虽然镇定如常,但仍忍不住问道:“怎么”

    牟一羽道:“无已经把三副骸骨都搬了出来,那个坑已经塌了。他的头盖骨我不能带走,只能——

    不岐道:“抛了?”

    牟一羽道:“好在没抛掉,否则我更对不起他老人家和你了。我另外挖了个小小的洞穴埋了这个头盖骨,假如要找的话,或者还可以找得到的。师兄,你不要和我一起去找它回来?

    不岐道“往后再说吧。反正他已是不获全尸的了,一个头盖骨,埋在哪里都是一样。”

    牟一羽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师兄是就要接掌门的,不知有多少在事要等待师兄料理,怎能抽出身子去办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不分缓急轻重,这倒是我的糊涂了。”

    牟一羽自称“糊涂,不岐可是一点儿也不糊涂。”

    中毒身亡,全身变黑。即使死了多年,在骨头上也可以检验出来。这是一般人都知道的常识。

    但也有例外。被青蜂针射入脑袋而致死的就是一个例外。

    青蜂针含有剧毒,一射入脑袋,脑神经中枢立即破坏,血液也立即停止循环。所以它的毒质只留在脑部,不会扩展到身体其他部份。在头盖骨上是可以检验出来的,其他的骨头却是和常人的骨头无异。

    “不岐知道何亮受了常五娘的暗算,但一却不知她的青蜂针是射入何亮身体的哪个部位,当下暗自寻思,莫非牟一羽已经从他的头盖骨上检验出来,故意不拿回来呈给掌门的?他们牟家是有名的武学世家,交游广阔。我和常五娘虽然是秘密往来,而且为时甚短,但他们若是有心查探我的秘密,只怕也未必瞒得过他们父子。他留心观察牟一羽的神色,但牟一羽却一直是貌甚恭谨,在神色上丝毫也看不出来。

    “他留下这一手是何用意?莫非也像无量长老一样,是要留待我接任掌门之后,拿来要挟我的么?”不岐暗自寻思。

    他猜疑不定甚为苦恼:“或者这只是我的疑心生暗鬼也说不定。俗语说得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眼下他来意未明,且待他有甚动静之时,我再设法对付他也不迟。”

    主意打定,他反过来试探牟一羽的口风:牟师弟,这次得你护送不戒师兄回山,当真是存殁均感,只可惜我知道得迟,没能够下山迎接,连和他说最后几句话都不能够。不知他可有什么留给我么?”

    牟一羽道:“他在蓝京玉龙山已经受伤甚重,只能把他的差事交托给我,随即昏迷不醒了。一直昏迷了七天七夜,还是回到了武当山,得到掌门施救,方始有片刻清醒的。”

    不岐故意叹息:“唉,原来他已经昏迷了七天,可惜未能及时救治,要是能早一两天的话,结果或者就会不同了。”

    牟一羽道:“谁不知道应该及时救治?恨只恨我功力不济,空有此心,而无此力。不戒师兄身受重伤,也只能用担架抬他回来。延误之罪,尚请见谅。”言语之中已是表现得有点儿不大高兴了。

    不岐道“牟师弟,我不会发此感慨,你别多心。你已经尽了力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本门也只有掌门人和无量长老才能有此功力。”

    牟一羽道:“师兄明白就好。这也正是我为什么不在途中延医救治的原因。我功力不济,本门的武功还是懂得一点儿的。不戒师兄所受的内伤,必须具有深厚的本门内功的人才能救治,倘若延医,那就更耽误了。不过,师兄你刚才只有两个人有力,那是太自谦了。仔面替自己辩解,一面也没忘记捧这位未来掌门几句。

    不岐道:“我怎能比得上掌门师兄和首座长老?勉强要算的话,我只能算是半个。啊,对了,说到掌门和长老,你上山的时候,是先见着无量长老的吧?”他绕了一大弯,这才把心里要问的话说出来。

    牟一羽道:“不错,啊,我当时急着要去主禀报掌门,一时间倒没想到要请无量长老先行施救。不过,相关也不过半支香时刻,该不至于——”

    不岐道:“牟师弟,你别自责,差也差在这半支香时刻的。无量长老可有替不戒师兄把脉吗?”

    牟一羽道:“没有。”好象有点儿奇怪不岐为什么这样问他。

    不岐道:“无量长老颇通医理,是以我随便问问。”

    牟一羽道:“无量长老只是匆匆问我几句,就叫我赶快去见掌门。”

    不岐道:“哦,原来你们不是一起去见掌门的。”

    牟一羽道:“他是和无色长老后来一起来的。”

    不岐恐怕露了形迹,不便再问下去,说道:“牟师弟,你连日奔波,也够累了,早点儿安歇吧。”

    牟一羽道:“师兄,你也该多多保重才好,不要太过伤心了,本门大事还要你承担呢。”

    两人分手之后,不岐彳于独行,暗自想道:“事情倘若真如他所说那样,无量长老根本就没有碰过病人,那么加害于不戒的那个人却又是谁?”

    这个结他左思右想也解不开,不觉心中苦笑:“俗话说得好,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只要师父没有对我起疑心,我又去查究不戒师兄是谁加害?只不过,那个头盖骨可还是个后患,大风大浪都经过了,可别在阴沟里翻船才好。牟一羽这个人也是非常厉害的对手,须得小心对付。

    要知他平生做错的两件大事,一是误杀师弟耿京士;第二件就是和江湖上臭名昭彰的妖妇常五娘那一段孽缘了。耿说士是否私通满洲,欺师灭祖,直到召集还是一个疑案。因此是是否误杀尚未得知,即使真是误杀,按照当时的情况,他也是可以替自己辩护的。大不了只是承担误杀的过失罢了,料想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做不成掌门。但若是给人知道他和常五娘的关系,而他又早已知道何亮是被常五娘的毒针射杀的,却一直隐瞒至今,这个掌门不用别人反对,他也无颜在武当山上立足了。

    正在他患得患失,心乱如麻之际,无量长老忽然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和牟一羽谈了这么些时候,想必他有什么好消息告诉你吧?”

    不岐强摄心神,说道:“师叔怎么会想到有什么好消息呢?他不过是将这次护送不戒师兄回山的事情讲给我听罢了。”

    无量道:“那就是好消息了。你想,他如果不把你当作未来掌门,他会向你禀报么?”

    不岐道:“哪里就谈得上这件大事?说老实话,要是没有长老提携,我在武当山恐怕都已立足不稳,哪敢奢望当掌门?口里比前已是大不相同,弦外之音,无量长老若要扶助他做掌门,他也不会推辞了。

    无量哈哈一笑,说道:“我早就说过,我一定会给你撑腰的难道你现在还不相信吗?”我就是因为关心你,所以才在他目前和你说话之处,离开他刚才牟一羽说话之处约有一里路遥,按说即使伏地听声,也听不到那么远的。不过,如果无量刚才并不是在这个地点,而是听见他的脚步声之后,才回到这个地点,那就难说了。

    “管他听没听见,他装作不知,我也装作不知。反正他要利用我,我又何妨利用他?”不岐心想。

    无量忽道:“你的师父怎么样了?”

    不岐怔了一怔:“什么怎么样了?”但他人极聪明,立即就懂得无量因何有此一问。

    要知掌门人的健康状况如何,这是目前每一个武当派弟子都在关心的大事。尤以不岐为然。因为他是

    最直接受到影响的人,故此无量理当有此一问,而这问也是探测他的反应的。

    不岐暗暗后悔,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向牟一羽问及师父的健康。但他可不敢在无量面前承认自己的粗心大意,给无量责怪不打紧,假如给他反问:“那你和牟一羽谈了这么久,谈的究竟是什么更加紧要的大事?那岂不是令我难回答?”

    不岐只好含糊其辞:“师父年已八旬,经过了这次事后,精神体力都受损耗,自是不能像平时一样。不过,据一羽说,情况大概也还不至太糟,他叫一羽把无极长老的遗骨交给他,他还能够一块一块地详加审视呢。”

    无量说道:“这是一羽敷衍你的说话,他当然不便在你的面前说得太糟的。依我看来,掌门师兄这次元气大伤,恐怕、恐怕就是医得好也不中用了。师侄,不是我说幸灾乐祸的话,掌门人传位给你的日子恐怕不会远了。你可得有个准备才好,免得临时周章。”

    不岐泫然欲泣,说道:“倘若真如师叔所说,弟子方寸已乱,哪里还能作什么主张?一切都得仰仗师叔调度。”

    无量掀须微笑,说道:“好好,你真是深得吾心,本派也深庆得人了。好,好,但愿你记着今天说过的话,好自为之。”一连四个好字大表嘉奖。

    不岐虽然不敢和他作会心微笑,但亦已彼此心照不宣了。

    这一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的尽是明天可能发生的事情。明天,师父即使没有正式宣布由他继任掌门,大概也会把这个意思透露给他知道了吧?

    黑夜过去,明天已经变作今天了。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因为他根本就见不师父。那聋哑道人把守大门,他第一次求见,那聋哑道人还打着手势,示意叫他退下去。他二次求见,那聋哑道人就索性闭门不纳了。

    第一天见不着师父,第二天还是一样。

    不但他见不着师父,无量、无色两位长老也都见不着掌门,和他的遭遇完全一样。

    聋哑道人当然是奉了掌门人的命令的,否则他怎敢对两位长老也闭门不纳?

    以长老的身份吃闭门羹,无量、无色当然都很尴尬。但他们只是尴尬而已,不岐却是难过之上更加惊疑了。因为他自己觉得自己的身份和两位长老不同,如今他已经是掌门人唯一的弟子了,何况十六载相依,师徒有如父子,长老只不过位尊,怎能比得上师徒之亲?他的师父可以不见两位长老,却一该见他的。除非师父已经发现他的行为不端,不再信任他了。

    好在这不是唯一的解释。

    无量可能是为自己解嘲,也可能是比较接近事实的猜测,他有另一个解释,掌门人因为元气大伤,故而要闭门练功,若是行大周天吐纳法的道家练功,就等于是佛门坐枯树禅的闭关练功一样,是决不能容许别人扰乱心神的。

    不岐为了自己安慰自己,也只能接受这个解释了。

    不过,不岐是带了义子蓝玉京一起去的。

    想不到这天的情况,却有了小小的变化。

    那聋哑道人看着蓝玉京,好象很喜欢。他进去又再出来,打着手势,对不岐摇手,对蓝玉京招手,非常明显,那是只要蓝玉京进去。

    不岐勉强笑道:“京儿,也不知你是几生修到的好福气,原来师祖最疼的还是你呢,你进去替我向师祖请安吧。”

    聋哑道人只让蓝玉京进去,不岐想留在门外等候都被他赶走。

    不岐只好怏怏地回到自己的道观,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时分,才见蓝玉京回来。

    不岐连忙问他,师祖怎么样了?蓝京玉道:“师祖瘦得可怕,两颊都凹进去了。脸上也好象蒙上一层灰似的,只有一双眼睛还炯炯有神。要不是师祖平日对我一向慈祥,我真不敢去亲近他。

    不岐听了这个情况,心中则一喜一忧。问道:“师祖对你说了些什么?”

    蓝京玉道:“师祖抚摸我的头,赞我是好孩子。”不岐心里酸溜溜地问道:“师祖当然是疼你的,不过你去了这许久,总还有点儿别的事吧?”

    蓝京玉道:“有哇,而且还是我想不到的呢!”

    不岐吃了一惊道:“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蓝京玉道:“师祖问我的太极剑法练得怎么样了?我说整套剑法都练完了,只不知练得好是不好?”

    不岐传授徒弟剑法,是曾经请准掌门的。不过掌门人现在病中,别的事情不问,一问就问这件事情,的确多少令他感到有点儿意外了”。”

    “师祖叫你演给他看?不岐问道。”

    蓝京玉道:“不只是练,师祖还叫我和那聋哑道人比剑。”

    不岐道:“你比不过他吧?

    蓝京玉道:“他用的还不是真剑呢,他用的是临时自制的木剑。只见他拿起一根柴,手掌就象钢刀一样,左削右削,不过片刻,就削成了一柄三尺多长,只有三分厚薄的木剑。你说厉害不厉害?我想:你的掌力虽然厉害,但木剑怎么比得上我的青钢剑?一削就削断你的木剑,还比什么?哪知他的木剑轻飘飘的好象纸一样贴在我剑上,东晃西荡,我把一套太极剑法使完,还是削不断它。到了最后一招,只觉突然有股力道吸引,他的木剑没有断,我的青钢剑却已到了他的手中!”

    不勉强笑道:“这个聋哑道人服侍了掌门人几十年,他会武功,并不稀奇。”话虽如此,心里却不能不暗暗吃惊:“如此说不,这聋哑道人的武功岂非比我还要高明?这几十年来,他深藏不露,我都被他瞒过了。”

    不过,聋哑道人的武功的深浅还在其次,最紧要的是他的师父要看蓝玉京的剑法是何用意?

    “比剑完了,师祖怎样说你?”不岐问道。

    蓝京玉道:“师祖说的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他只说了三个字”。

    不岐道:“哪三个字?”

    蓝京玉学着师祖的口音说道:“好,很好。”

    不岐惊疑不定,道:“没别的话吗?”

    蓝玉京道:“师祖说了这三个字,就闭目养神,我不敢打扰他老人家。”

    “好,很好!这是什么意思?表面看来,似乎是称赞蓝玉京的剑法练得好,但以武当派掌门人那样高深的武学造诣,虽然他的专长不是剑法,难道看不出蓝玉京所练的剑法不切实用么?”

    如果这个解释不对,那主只能作另一个解释了。“好,很好”这三个字乃是反话。莫非师父已看出我藏有私心,不便对京儿明言。他心中对我不满,故而冲口说出了这三个字来?

    如果师父直言责问,我倒不难解释。怕只怕师父已经对我起了怀疑,他根本就不会说出来。还有一样更加令他心里不安的是:除了在传授蓝玉京剑法一事被师父看出破绽之外,有没有另外的事情也被师父看出了破绽呢?

    他正想再探徒弟的口风,蓝水灵忽然来了。

    她对不岐行过了礼,就问弟弟:“你记不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蓝玉京怔了一怔,道:“什么日子?”

    蓝水灵摇了摇头,说道:“瞧你,果然忘记了!今天是爹爹是生日啊!”

    蓝玉京瞿然一省:“不错,我本来是应该刻的,但这几天——”

    蓝水灵道:“我明白。这几天你是为了师伯的不幸和师祖的欠安而心烦。我不怪你。你跟我回去吧。家里正在等你回去吃饭呢。”

    接着对不岐道:“师父,爹爹本来想请你赏脸喝一杯水酒,吃两枚寿桃的。但爹爹想到你要侍候掌门真人,可不敢打扰你了。”

    不岐当然不能阻止徒弟回去给父亲做寿,只能顺着蓝水灵的口气说道“我和你爹是多年老友,本来应该和京儿一起去给他祝寿的。但你也知道,这几天我确实不能分身,只好让京儿代我致意了。”

    这在晚上,不岐心乱如麻,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好不容易到了五更时分,方始入梦。

    在梦里他也得到,他回到了盘龙山上,狂风暴雨中,满身浴血的孙京士向他走来,跟着是何玉燕披头散发地对他怒目而视,跟着是何亮的天灵盖开了个洞,在他面前倒了下去。啊,常五娘也来了,血红的衣裳,樱桃小嘴也突然变作血盆大口,对他咧齿而笑——

    突然一阵雷声,把他惊醒了。

    当、当、当,原来不是雷声。

    在梦中是雷声,醒来听见的乃是钟声。

    但这钟声却比雷声更加令他震动。

    这是从玉皇顶传来的钟声。是玉皇顶凌霄阁那口大铜钟的钟声。

    这口大铜钟据说重达三千七百斤,只要敲响这口大铜钟,分散在武当山上的所有门人弟子都听得见。

    但这口大铜钟却是不能乱敲的。按照规矩,每年只有在老君诞那天,才可以敲这口大铜钟。否则,就一定是因为有大事发生,需要召集门人,才能敲这口钟了。

    不岐来了武当山十六年,除了在每年的老君诞那天外,从来没在寻常的日子听过这个钟声。

    今天并不是老君诞,这钟因何而敲?

    老君诞的钟声是每次敲七下,现在他听见的则是连绵不断的钟声。他仔细一数,敲了二十一响才停下片刻再敲。他曾经听得两位长老说过,接连敲二十一下的钟声,那就一定是有关系整个武当派的头等

    大事要由掌门人当众宣布。

    他揉揉眼睛,红日满窗,早已是日上三竿时分。

    并非春眠不觉晓,只因昨晚睡得太迟。他禁不住心头苦笑:这件不知是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或许我正在梦中吧?这回可真是应了一句俗话,我被蒙在梦中了。

    他只好匆匆抹了把脸,急急忙忙就往掌人所住的那座复真观走去。复真观前面有个平台,被钟声召唤来的弟子,就是要到这个平台聚集的。

    不岐来得迟,还未走到平台,只见掌门已经从复真观中出来了。

    无相真人和一个中年汉子并肩而行,两个长老跟在后面。无相真人面容枯槁:恰如蓝玉京所描绘的那样,脸上好象蒙了一层灰。众弟子看见掌门人这个模样,都不同得又惊异又担忧。但对不岐来说最令他惊异的还是那个中年汉子。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师父却和他如此亲近难道这个人的地位还在无量、无色两长老之上?

    不岐正自猜想不透,后面有一个人已经走上来了。这个人正是无量长老的大弟子不败。

    十六年前,不岐第一次上武当山的那一天,曾被不败留难,不岐对他自是殊无好感。但不岐城府甚深,上山之后,他虽然做了掌门人的关门弟子,地位早已在不败之上。他却非但表现得并不记仇,反而对不败曲意笼络。不败并不糊涂,也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要利用不岐的。连师父都要讨好不岐,何况是他?故此他们虽然都是假情假意,却变成了一对在别人眼中十分亲密的好朋友了。

    不岐见了不败,不觉一怔:“他虽然不敢妄想当掌门弟子但却是以同门之长自居的。怎的他也姗姗来迟?”这时他方始注意到不败的左臂包扎着纱布,好象是受了伤的模样。

    不败和他打过招呼,说道:“掌门事先没有通知你么?你怎么来得这样迟?”

    不岐道:“我和你师父一样,这几天都没见着掌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败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本山来了一位贵客。嗯,说贵客也不全对,他既是客人,又是自己人。”

    不岐心中一动,忙即悄悄儿问道:“你说的敢情就是在师父身旁那位客人吧。这人是谁?”

    不败诧道:“唉,连他是谁你都不知道吗?”

    不岐道:“看来好象有点儿眼熟……”

    不败道:“你再仔细看,他象谁?”

    不岐得他提醒,说道:“好象有点儿象牟一羽。”

    不败道:“对啦,他就牟一羽的父亲,和本派关系最深的武学世家,被人尊称为中州大侠的牟沧浪。”

    不岐道:“啊,原来是他!怪不得师父如此优礼他了。”

    不败冷冷地说:“怕只怕他这一来,本山从此多事。”

    不岐道:“为什么?”

    不败道:“我只是猜猜而已,但愿我猜错了。”

    不岐道:“师兄,你的左臂是、是受了伤吗?”

    不败道:“不错,我这伤正是拜这位牟大侠之赐。”

    不岐不觉一愕,说道:“这怎么会?你和他不是相识吗?”

    他以为不败又象十六年前对待他那样对待牟沧浪,但再一想,这个猜测可是完全不合情理的。

    因此他对不败说的那句话其实包含着这样一个意思:“既然你们本来相识,他知道你是无量长老的大弟子,即使你对他失礼,他也不至于立即出手教训你吧?”

    他这话不便明说,不败却听得明白。苦笑道:“师弟,你以为我还象从前那样鲁莽吗,这次我倒是因为过份谨慎,过份热心,这才惹祸上身的。”

    怎么又是谨慎,又是热心,又是拜牟沧浪之所赐呢?不败到底因何受伤,不岐真是越听越糊涂了。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由于不戒惨遭不幸,掌门又在病中,武当派自然要比平时多中恐加戒备了。措施之一,是挑选十八名武功较好的不字辈弟子,日夜轮班巡山不字辈弟子中,武功最好的本来是不岐,但因不岐已经是一众同门心目中的未来掌门,这件事,当然是不敢惊动他了。

    这天早上,轮到不败巡视前山。天刚亮的时候,他就看见有个人上山。这天早上有雾,初时看不清楚,到这个人走近了,他才认出是牟沧浪。

    牟沧浪忽然来到武当山,这已经出他意外,他正要上前打招呼,另一个的意外又发生在他的面前!

    浓雾中,危崖后,突然扑出两个黑衣汉子。

    牟沧浪在浓雾中前行,步履如常,似乎根本不知道有人在他背后偷袭。

    不败无暇思索,急忙从高处跃下,拔剑替牟沧浪遮拦。他的一招鹰击长空,已经是有若飞将军从天而降,想不到对方的出剑比他还快。他的身形尚未落地,只觉一阵透骨的寒冷,左臂已是受伤。就在此时,只听得当地一声,不败的剑还在手中,反而是将他刺伤的那个汉子手中的长剑落地了。

    不败心里明白,对方的剑并不是他打落的。一阵透骨的奇寒过后,他方始觉得疼痛。跟着他的剑也跌落了。剧烈的疼痛令他视力模糊,他心里明白,定是牟沧浪制服了那两个汉子,但究竟是怎样制服的,他可没看清。

    他痛得几乎晕了过去。牟沧浪好象说了一句什么话,他也听不清楚,只听见那黑衣汉子大声叫道:“是他先刺我的,怪不得我!”他定了定神,剧痛稍减,斜眼望去,见另一个汉子正把一个匣子递给牟沧浪,那模样倒似乎执礼甚恭。

    牟沧浪接过匣子,说道:“好,拜帖就由我转交吧,你们不必上山了。”

    这两个汉子走后,牟沧浪替不败敷上金创药,说道:“对不住,我出手稍迟,累贤侄受伤了。好在没伤着骨头,你也不必和他们计较了。”

    不败忍不住问道:“这两个家伙是什么人,他们刚才不是意图偷袭么?

    牟沧浪道:“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大概因为是在浓雾中看不清楚,他们拿不准是不是我,故此用这种吓人的手段来试一试。他们是替掌门人的一位老朋友送拜帖来的。

    不岐听了不败所说的遭遇,心中暗吃惊:“不败虽然名不副实,但他的武力在本门也是有数地的,他用的那招鹰击长空又是风雷剑法中最厉害的一招,那人拔剑在后,居然能够后发先至,一招之内就伤了他!而牟沧浪又在片刻之间,能够将这两个人都制服了,如此看来,牟沧浪的武功当真非同小可呢!牟沧浪要无色教他儿子剑法,这件事不岐是知道的。他曾听过一些同门的议论,说牟家的武功一代不如一代。令他不觉对牟沧浪存了轻视之心,此时听了不败所说的遭遇,方知人言不可轻信。

    “如此说来,你这条手臂还是多亏了牟师叔方能保全的。你怎么好象还怨他呢?”

    不败愤然说道:“以他的武功,如果他真心要保护我,我根本就不会受伤。依我看他是存心要我出丑的。”

    不岐道:“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败道:“最少有两个好处:第一令我师父的威望受到打击,别人会说,你瞧,无量长老的大弟子,也挡不住人家的一招;第二,从我出手的这一招,他也可以约略摸到我师父武功的底细了。”

    不岐诧道:“他和你的师父是面和心不和的么?”

    不败:“不知道他是否怀有心病,但我知道他是怀着鬼胎。我的师父是首席长老,他是俗家弟子的领袖,又是在武当派中历史最长的世家后代。他当然妒忌我的师父在本派中的地位在他之上”。鬼胎这个字眼比心病用得更重了。不岐不敢搭话,不败则想说下去。就在此时,忽然看见牟一羽向他们走来了。

    不岐轻轻咳嗽,不败连忙住口,迎上前去,说道:“牟师弟,你早。”牟一羽是早已到场,看见他们,方始从人群中出来迎接他们的。

    牟一羽道:“家父今日上山,连累你受了伤,真是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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