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梦幻尘缘难再续 飘零蓬梗欲何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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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梦幻尘缘难再续 飘零蓬梗欲何依 (第1/3页)

    一老一少,并肩走出了少林寺。门外阳光灿烂,慧可抬起头来,深深吸了口气、抹去额上的汗珠。

    蓝玉京忍不住问道:“前辈刚才和方丈的一番对答,我是听得莫名其妙,但前辈却好像是比起和圆真那场激斗更为吃力?”

    慧可道:“何止这样,我和本无大师比试内功都没这样吃力呢。”他看着蓝玉京满脸疑惑的神气,接下去说道:“你知道做和尚的最应该懂得什么?”

    蓝玉京道:“是念经吧?”

    慧可笑道:“也可以这样说。不过,最紧要的还是领悟佛理.不是熟读经文,方丈刚才就是考我懂得多少,我若答得不对,按寺中规矩,最少还要回去读经三年。”

    蓝玉京笑道:“原来如此,但我听你和方丈的对答,好像都在可解与不可解之间。只要他有心让你出寺,你就是答错了他也可以当作是对的,对不住,这只是我的感觉,随口说出来,你别介意。”

    慧可哈哈笑道:“你没说错,我也觉得方丈是有心让我离开少林的。”笑过之后,忽地又喟然叹道:“只可惜我尘缘未了,没缘份跟方丈参禅学佛了。”

    蓝玉京道:“你念念不忘于了结尘缘。那岂非更加不了?”慧可怔了一怔,大笑道:“了不起,了入起,看夹你对佛门也是若有宿缘,随口道来,比我领悟得更深。你说得不错;只求心之所安。管他尘缘了是不了,咱们页吧!”

    走了一程,经过塔林,只见在下面的山谷,有人正在掘出一个墓穴,把芦席包裹着的一具尸体,放入墓穴安葬,蓝玉京知道葬的就是那个和自己交过手的虬髯汉子,心里有点难过,便跪下来,遥遥地给他叩了个头。

    慧可道:“你认识这个人?”

    蓝玉京道:“半日之前,我曾经和他交过手,他虽然不是被我杀的,却也是因我而死。”当下,将东方亮暗中助他,令得那虬髯汉子摔死在山谷的事情告诉慧可。

    慧可道:“这个人是断魂谷韩翔的手下,他做过的坏事料想也不少。不过,东方亮用这种手段杀他,却也未免稍为阴狠了些,只怕又要多造一重孽了。”

    蓝玉京道:“断魂谷韩翔是什么人?”

    慧可道:“是一个坐地分赃的强盗头子。二十年前为了躲避仇家,隐居幽谷,后来有没有重出江湖,我就不知道了。”

    蓝玉京听说被东方亮所杀的那个虬髯汉子乃是大强盗的得力手下,心中稍稍好过一些,问道:“大师说东方亮又多造一重孽,这是什么意思?”

    慧可道:“那是因为东方亮的上一代曾经和韩翔结下冤仇之故。韩翔虽然不是正人,但当年那段公案,是非还是很难说的。但东方亮即使不能化解上一代结下的冤孽,也不宜自己更添冤孽。”

    蓝玉京道:“你说的上一代,可是东方亮的父亲?”

    慧可道:“也包括他的姨父,他的姨父当年是个更大的强盗头子,为了韩翔不肯听命于他,将韩翔害得很惨。”

    蓝玉京有点疑惑:“大师好像说过,东方亮的姨父也是你的好朋友?”

    意可说道:“好人和坏人,有时是不能很简单的划分的。强盗未必一定就是坏人,我的朋友也未必一定都是好人!”

    说至此处,好像勾起了他的回忆:“我如今已重入江湖,也不妨对你说一说我还未出家之时的尘俗事。你可曾听人说过三十年前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小五义’么?”

    蓝玉京道:“没听说过”。

    慧可喟然叹道:“经过了三十年,有的死了,有的失踪了,有的出家了,也难怪别人淡忘了。”

    蓝玉京道:“小五义是……”

    慧可道:“老大是七星剑客郭东来,老二是服侍你的师祖无相真人的那个聋哑道人,他的俗家名字叫王晦闻。他虽然排名第二,但年龄最大,成名最早,退出江湖也是最早。小五义名气最响的时候,他已经在武当山出家了。所以很多人不把他当作小五义之一,而是将另一个补了进去。不过,另外那四个人和他的交情都是非常之好,虽然有很长一段期间不知他的下落,还是把他当作兄弟的。那个别人将他当作小五义之一的人,和四个人的交情就差了一点了,虽然也并不排挤地,但却不能承认他是可以补上老二的位置的。不过小五义只是江湖上给的称号。别人要怎样说,那也只能由他了。”

    蓝玉京暗自想道:“想必他也是当年的‘小五义’之一,否则他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果然便听得慧可说道:“另外三个,一个是东方亮的父亲东方晓,一个是东方亮的姨父西门牧,还有一个就是我了。西门牧是强盗世家,不过当时我们都是不知道他的底细的,我们五个人来自天南地北,籍贯不同,门派不同,年龄也参差不齐,其中有强盗,有侠士,也有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只因意气相投,在江湖上偶然相遇,就结成了好朋友了。”

    蓝玉京道:“侠士是七星剑郭东来,强盗是西门牧,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却又是谁?”

    慧可道:“是东方亮的父亲东方晓。他行事任性,喜怒无常,少年时候就已经是以怪癖出名的了。不过,尽管如此,他却不失为性情中人,所以我们才和他结交。”

    说至此处,好像想起一件什么事情,忽地摇了摇头,说道:“东方亮虽然是幼年丧父,但他的性情,却是和他的父亲颇为相似。”

    蓝玉京道:“你不是说你还未见过东方亮的吗,你怎的知道他的性情?”

    慧可适:“刚才他们交给我的那封信,你猜是谁写的?”

    蓝玉京道:“不是虬髯汉子写的吗?”

    慧可道:“是东方亮写的,他怕少林寺的和尚不肯代他转递信件,把信放在死人身上,那个人是上午来找过我的,他们虽然没有让他进来,但人已死了,这封信就一定会转到我手上了。”

    蓝玉京默然不语,心里想道:“东方大哥杀了那个人,还利用他送信,心机确是令人感到可怕,不过,他对我却是不错。”

    慧可说道:“他的信说的都是私事,他似乎料到我会替他转话回家,他在信上写了一句给他表妹的话,古怪之极,叫表妹不要把天鹅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嗯,这句话倒是颇有禅机,但却比方丈说的偈语还更难解。”

    蓝玉京听说是“私事”,不便插口,问道:“刚才你说到晦闻失踪之后,有人把另一个人当作是你们‘小五义’之一,这一个人却又是谁?”

    慧可缓缓说道:“这人论年纪,他最轻;论武功,他最好,他和我们的老大郭东来一样、都是武学世家,著名剑客,但他的家世地位更为显赫,名头也响亮得多。”

    蓝玉京听他把这个人说得几乎是“大上有,地下无”,不禁半信半疑,暗自想道:“天下竟有这样的人物,但听他刚才的口气,却又何以好像有点耻与此人为伍呢?”

    慧可笑道:“你不相信有这样的人物么?他就是你们武当派的。”

    蓝玉京道:“武当派的?”

    慧可道:“而且他的身份也和你一样。”

    蓝玉京道:“我可不是武学世家……”蓦地一醒,说道:“你是说他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

    慧可道:“对了,他就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中有中州大侠之称的牟沧浪。”

    蓝王京吃了一惊,说道:“牟大侠现在已经是我们武当派的新掌门人了。”

    慧可道:“这消息我也是前几天才听人说的,唉,天下往往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件事也可说是其中之一了。我们的老二晦闻,变成了在武当山上听候掌门使唤的聋哑道人。而现在他的新主人竟然就是旧日曾经和他兄弟相称的牟沧浪、但愿牟沧浪能曲意优容,不要揭穿他的身份才好。”

    蓝玉京吃惊过后,仔细一起,慧可大师确是说得不错。牟沧浪虽然只有五十多岁,论辈份却是和他的师祖元相真人同辈,他的祖先曾经做过武当派唯一的俗家掌门,二百年来,牟家都是在武林中享有盛名的武学世家,但也因此而引起怀疑:“牟沧浪的身份其实是在‘小五义’之上的,他又何必以能够与他们并列为荣?”要知慧可刚才虽然没有透露,但从他的口气中已有透露,牟沧浪当年之所以被人列为‘小五义’之一,乃是因为在郭东来失踪之后,牟沧浪刻意和他们结交造成的。

    慧可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苦笑说道:“我也不懂他是因何要和我们结交,不是我们不用与他为伍,实在是我们高攀不起,别人将他当作‘小五义’中人,只是我们沾了他的光。”

    蓝玉京因为慧可谈及的是自己的掌门师叔祖,不便多言,只好把疑惑存在心中。

    其实慧可是知道原因的,不过他不愿意和蓝玉京说罢了。

    拉开记忆的帷幕,让时光倒流二十多年。

    那时,‘小五义’中只有两个人已经成家立室,一个是沧洲剑客郭东来,一个是客寓杭州的东方晓。

    郭夫人是个“贤妻良母型”的女子,这类型的女子虽然博得亲朋称赞,但在一般人们的眼中则是比较平凡的。郭东来和他们的交游的时间也很短,不久就失了踪,妻子也跟他走了。

    郭夫人且不去说她,东方晓的妻子却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名叫殷丽珠。

    不过,殷丽珠虽然美丽,却又比不上她的妹妹殷明珠,人家都说殷明珠才是真正名副其实一颗熠熠生光的明珠。

    慧可和殷明珠相识的时候,殷明珠就是住在她姐夫的家里的。

    牟沧浪是早就和东方晓相识的,不过最初也只是泛泛之交,待到殷明珠住到姐夫家里。他和东方晓的交游才开始频密。

    牟沧浪来到杭州还在慧可之前,慧可和‘小五义’中的另外两人——王晦闻和西门牧,都是透过东方晓的关系和牟沧浪认识的(当时郭东来已经失踪),而牟沧浪刻意和他们结交,也正是在这段期间的事情。

    记忆的幔幕拉开,慧可的眼前不觉又幻出殷明珠的影子,殷明珠和牟沧浪正在漫步苏堤,殷明珠的妖笑声和牟沧浪的萧声混在一起。

    声音忽然变了,殷明珠的娇笑变成了对他的“道歉”:“对不住你来迟了,请恕我们不等你啦!”而牟沧浪的萧声却变成了得意的狂笑了。

    事情全都明白了,牟沧浪和他们“结交”的目的只是为了殷明珠。

    牟沧浪的意中人也正是他的意中人,他只心中苦笑:“不错,我是来迟了!”

    不过,后来的变化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殷明珠并没有嫁给牟沧浪,却是嫁给一个比他更“迟来”的人……在‘小五义’中排名第四的西门牧。

    他忍不住想笑,不知怎的,他倒宁愿殷明珠做一个强盗的寡妇,不愿意他当武当派掌门的夫人。

    他没有笑出来,蓝玉京却将他从“幻梦”中唤醒了。

    “慧可大师,你,你怎么不说话呀?”

    慧可好像在梦中给他唤醒,定了定神,说道:“没什么,我是在想……”

    说话之间,他们走到了一个开岔的路口,一边向东,一边向北。慧可停下脚步,说道:“我是在想,我应该走到哪一方?”

    蓝玉京道:“这两条路虽然方向不同,但也并非背道而驰。”他的智慧超过他的年龄,已是隐隐猜到了慧可的为难之处了。

    慧可道:“你说不对,不过也有个先后之分。”蓝玉京不便表示意见,只好装作不懂,听他说下去。

    “东方亮告诉我,他去了断魂谷。他虽然没有求我什么,但断魂谷谷主韩翔和他的上一代结有很深的梁子,我不能不为他担心。你师祖无相真人是我最敬佩的前辈,他要我替你寻找的郭东来又是我未出家之前叫他做大哥的,但东方亮的父亲也是我当年的好友……”

    蓝玉京忽地打断他的话道:“哪一条路是去断瑰谷的?”

    慧可道:“东面这条。”

    蓝玉京本来是跟在他的后面的,此时却先一步走上东面这条路了。

    慧可道:“你急人之难,很好。不过,我劝你还是先想清楚再走的好。”

    蓝玉京道:“我已经想清楚了,那几宗疑案,我们武当派已经侦查了十六年,还是未得端倪,那也不必急在一时了。”心里则是在想:“我的身世之谜,从我出生到现在,都是被蒙在鼓中的。或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慧可说道:“你还没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

    蓝玉京道:“请前辈明示。”

    慧可道:“此去断魂谷,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照咱们现在的走法,最多七天,大概也可以走到了,不过……”

    蓝玉京道:“不过什么?”

    慧可道:“你可有想到,假如我也失陷在断魂谷呢?那就没人可以指引你去找郭东来了。”

    蓝玉京道:“事有缓急轻重,东方大哥有危险,当然应该先去帮他。”

    慧可喟然叹道:“你年纪轻轻,却比好些大人还更明理。”蓝玉京不知道他说的“好些大人”是谁,但也看得出来,他显是有感而发。

    蓝玉京道:“东方大哥虽然没有和我结拜,但他对我的好处,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不管别人怎样说他,我都是把他当作大哥。前辈都愿意为他冒这风险,我又怎能只是为了自己打算?”

    慧可道:“这样说,你是一定要跟我去断魂谷的了?”

    蓝玉京蓦地想起,他们和断魂谷的恩恩怨怨,说不定是不便让自己插足其间,便道:“要是老前辈不便携我一同前往,请前辈指一个地方,以三个月为期,让我在那个地方等候。”

    慧可若有所思,过了一会,说道:“你和东方亮的交情非比寻常,你的姐姐又是住在西门夫人的家里,你要去断魂谷,我也不妨带你去了。”

    慧可算得很准,他们走了七天,果然就走到了断魂谷,不过,他虽然算得准,有一件事情,却还是他猜想不透的。

    为什么东方亮不在路上等他?

    不错,东方亮并没有求他去做什么,但他用先人的戒指来作信物,用不着说,是含有求助之意的。东方亮也该料想得到,只要他能够离开少林寺,他就一定会到断魂谷去。

    东方亮只不过比他先走两个时辰,为什么不在路上等他?

    慧可想不出答案,只好如此解释了:“东方晓是个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脾气之怪,往往令人难测。东方亮的脾气像他的父亲,我又怎能以常理去要求他?”

    韩翔这个人颇出蓝玉京意料之外。

    他是个强盗头子,住的地方又叫做“断魂谷”,在蓝王京的想象中,他不知是一个相貌多么凶恶的人。

    谁知韩翔却是三绺长须,相貌清瘦,像个恂恂儒雅的老秀才。

    断魂谷也并非穷山恶水,谷中花木葱笼,竟然像是世外桃源。

    此时韩翔正在花园设宴招待他们。

    园中花木茂盛,有亭台楼阁,还有假山荷塘,构成了美妙的图画。酒席设在荷塘旁边的敞轩里,四面是大理石堆砌的假山。

    韩翔肃客入座,哈哈笑道:“大师请恕我放肆胡言,我真想不到你会跑到少林寺去做一个烧火和尚。记得咱们最后一次相会,好像是在西湖边的楼外楼吧?那时我们几个人和你赌酒,合起来都喝你不过。嗯,晃眼就快三十年了。”

    慧可道:“是么,不是你提起,我都记不得了。我也想不到你会成为断魂谷的主人!”

    韩翔笑道:“慧可大师,你虽然出了家,但在我眼中,你却是旧日那位肝胆照人、豪情未减的徐三侠!”蓝玉京才知道慧可在俗家之时乃是姓徐。

    慧可道:“何以见得?”

    韩翔似笑非笑说道:“大师倘若不是为了朋友,料想也不会跑到我这个荒谷来,这位小兄弟是……”

    慧可道:“他叫蓝玉京,是东方亮的义弟。”

    韩翔道:“蓝少侠一起来,那更好了。请别客气,坐下来吧。”

    慧可道:“老韩,你倒是很会享福啊,这个地方,已经给你经营得好像洞天福地了,你还谦说是什么荒谷?”

    韩翔苦笑道:“我是被迫才躲到这里做缩头乌龟的,要不是西门牧杀了我的妻儿,还要杀我,我怎会甘心退出江湖。”

    慧可道:“西门牧也早已死了多年了,难道你还要找死人报仇么?我做和尚的只知替人化解冤孽,可不想再卷入江湖的恩怨之中了。”

    韩翔道:“我就正是想请大师为我解难消灾,不过,恐怕也难免要涉一些江湖恩怨。这事我本来寄望于东方亮的,但如今却只有大师才能为我化解了。”

    慧可道:“你既然提起东方亮,那我可行先问你,东方亮是不是曾经到过此间?”

    韩翔道:“不错。”接着笑道:“大师,你纵然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为了东方亮而来的了。”

    慧可道:“东方亮如今在哪里?”

    韩翔道:“他还在我这里,我没伤他一根毫毛。只不过……”

    “只不过你将他关起来了,是吗?”

    “大师明签,东方亮武功在我之上,既然谈不拢,我就必须采取自卫手段了,俗语也有说,捉虎容易放虎难呀。”

    “是什么事情谈不拢?”

    “其实也很简单,只不过请他在西门夫人面前帮我说几句话,好让我的一班兄弟有一口饭吃,西门夫人是他的姨母,据我们所知,西门夫人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对他特别宠爱,说不定这个姨甥还会变成她的‘半子’呢。他说的话,西门夫人是一定听得进去的。”

    “东方亮和西门夫人的关系,我知道,不过,你不是说你早已退出江湖了么?”

    “大师明鉴,我是被迫退出江湖的。但我可以在荒谷活得下去,我的一班兄弟可是还得吃饭的呀,实不相瞒,自从西门牧去世之后,我的那班兄弟已经恢复旧日的营生了。但如今却有人不肯放过他们,没奈何,我不给他们出头还有谁给他们出头?”

    “你说的是哪些人?”

    韩翔心道:“你这是明知故问。”说道:“西门牧虽然死了,他往日的那些得力助手可还活着。”

    慧可道:“谁是这帮人的首领?”

    “有一个名叫陆志诚的人你还记得吗?”

    “是不是绰号阴间秀才的那个陆志诚?”

    “不错。不过,陆志诚只能说是这班人的军师,还不能说是首领,这班人心目中的首领,还是西门牧。”

    “但西门牧已经死了。”

    “所以,目前能够令得这些人听话的,唯有一个西门夫人了。”

    慧可暗自想道:“要是我替他们说情,段明珠料想也会给我几分面子。不过,这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辞,不知是否还有别情?”

    心念末已,只听得韩翔已在说道:“大师,你和西门牧以往情同兄弟,要是你肯帮我们的忙,那又胜过东方亮了。”

    慧可沉吟片刻,说道:“你们可不可让我先见一见东方亮?”

    韩翔笑道:“黑道上本来就有这么一条规矩,大师既然要见了东方亮才能安心,我们自当遵命。”

    这时已是入黑时分,荷塘、假山两旁的树上都挂上灯笼,敞轩里四角放着四个白银烛盘,以官纱作为灯罩,点了四枝粗如儿臂的牛油烛,里里外外,照耀得如同白昼。

    韩翔斟了两杯酒,说道:“大师湖海豪情,那年在楼外楼赌酒,大师未能尽兴,今日重逢,韩某先敬大师一杯。”

    慧可道:“待见过了东方亮,再饮不迟。”

    韩翔道:“这一杯是见面礼,待会儿咱们再开怀痛饮。”

    慧可想了起来,他来这里是向韩翔讨人,若然不喝他的酒,那就是对他表示不信任了,便道:“好,我和你先干一杯。”

    韩翔道:“对啦,还有这位蓝少快呢,请蓝少侠也干一杯。”

    慧可道:“他年轻还小,不会喝酒,韩舵主一定要行江湖规矩,他这杯酒,我替他喝。”

    要知慧可乃恐防韩翔在酒中下毒,但想凭着自己在少林寺专心修炼的二十多年内功,两杯毒酒,谅也不能就把自己毒死,是以就故作坦然无疑的神气,替蓝玉京喝了。

    两杯酒下了肚,并无特异感觉。慧可心道:“他这酒倒是上好的陈年花雕,酒味醇厚无比。”

    “酒已经喝过了,韩舵主可以让东方亮出来了吧?”

    韩翔道:“东方亮已来了。”

    慧可一怔道:“在哪儿?”

    韩翔哈哈一笑,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大师请看!”

    他这句话刚刚说完,慧可也刚刚站了起来,只听得“蓬”的一声,韩翔的一名手下,射出一枝蛇焰箭,箭射在假山上,发出一团蓝色的火光。

    那座假山本来是没有洞的,此时突然从中间的石壁裂开,现出洞口,只见东方亮就站在那个洞口。

    蓝玉京又惊又喜,叫道:“东方大哥!”

    东方亮则在同时叫道:“慧可大师,他们不敢杀我的,你别上他们的当!”话犹未了,“砰”的一声,裂开的洞门又闭上了。那团蓝色的火光亦已熄灭。

    蓝玉京叫道:“你把我的东方大哥怎么样了?”

    韩翔道:“你不是亲眼看见了么,你的东方大哥平安无事。”

    蓝玉京道:“为什么你不放他出来!”

    韩翔道:“小哥儿,你似乎不大懂得我们黑道的规矩。”

    慧可道:“他不懂,我懂。你划出道儿来吧。”

    韩翔道:“大师,韩某一向喜欢公平交易,在这桩事情上,我是受害人,但我决不会要求任何人偿命。”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所以我自信我划出的道儿都是合情合理的,但若是你害怕,那就不必谈了。”

    慧可心里想道:“倘若只是要我替他们向段明珠求情,而他们所说那些事实又的确是真的话,他们这个要求倒也不算过份。”当下,便即说道:“西门夫人在丈夫生前,一向都是不管丈夫的事情的。不过,如果有她的一句话,就真的可以令得陆志诚那些人和你们罢战的话,那我想,这句话,她也会说的。”

    韩翔道:“我们不是要她说一句话,是要她说两句话。”

    慧可道:“另外那句话又是什么?”

    韩翔道:“要她在陆志诚那班人的面前作个交代,把她丈夫的权柄交出来。”

    慧可道:“对不住,我可不懂你这句话的意思,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权柄?”

    韩翔道:“当年陆志诚那一班人,一共是水旱两路的十九家绿林寨主,为了表示他们对西门牧的忠心,合铸了一面刻有十九家旗号的金牌送给他,拥戴他为绿林盟主这面金牌可以交给任何人行使,金牌一现,就有如盟主亲临,当时并没说盟主死了,这面金牌就作废的。所以,人虽然死了,权柄仍然存在。”

    慧可有点懂了,说道:“照这样说法,西门夫人持有这面金牌,她就可以做绿林盟主?”

    韩翔道:“不错,要是这面金牌传给了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即使是个黄毛丫头,一样可以做绿林盟主,最少可经做那十九家的总寨主。”

    慧可道:“但据我所知,她们母女早已在塞外一个人迹罕至的高山隐居,她们是决不会要做什么绿林盟主的了。”

    韩翔道:“那是她们的事情,但金牌总还是在西门夫人的手。”

    慧可淡淡说道:“韩谷主,你的算盘打得倒是如意,如此一来,陆志诚那班人非但不敢与你为难,而且反而要变成你的下属了。”

    韩翔冷冷说道:“并不是我要争权夺利,但也总得还给我一些公道才对。我的妻儿都丧在西门牧手里,这笔帐我也不算了,我的一班手下,被压制了这许多年,难道不应该给他们一点补偿?”

    慧可沉吟不语,心里想道:“按情理来说,西门牧当年令得他家破人亡,确是做得过份,明珠是该为死去的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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