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喜结良缘 佳人侠士 变生意外 红烛青霜

最新网址:wap.88106.info

    第一回 喜结良缘 佳人侠士 变生意外 红烛青霜 (第1/3页)

    鸳鸯意惬,空分付,有情眉睫,齐家莲子黄金叶,争比秋苔,靴风几番蹑。墙阴月白花重叠,匆匆软语屡惊怯,宫香锦字将盈箧,雨长新寒,今夜梦魂接。

    ——史达祖·一解珠

    盛大的婚礼



    八方豪杰会中州!

    这是一个喜气洋洋的日子,洛阳城内,中州大侠徐中岳的门前车水马龙。

    这些英雄豪杰是来贺徐中岳的续弦之喜的。

    虽然是鸾胶再续琵琶,却胜似当年萼绿华。这场婚礼的铺张,比起他的第一次结婚,不知风光了多少!

    新娘是洛阳有名的美人,新郎的身份,亦早已和从前大大不同。

    十八年前,徐中岳和他的前妻成婚之时,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而且纵然不能说是家道贫寒,也不过是中产人家,只有祖先遗下的薄田数亩。

    如今的徐中岳则真是谁个不知,哪个不晓。他是北五省的武林领袖,人称“中州大侠”,拥有良田千顷,万贯家财。

    这样一个有财有势复有“侠名”的人物,趋炎附势的小人固然要趁这个机会来巴结他;江湖上名头响亮的角色,甚至各大帮派的首脑,得知他的喜讯,也都纷纷前来道贺。 



    红烛高烧,盈堂宾客,名园设宴,绵绣花团。幸好他家有个大花园,否则恐怕真是难以容纳那许多不请自来的高朋贵客。

    在客厅上挤不下的宾客就被招待到花园里去。这些人也大都是身份较次一等的宾客。

    不过也有身份颇高的宾客,自动愿意到花园去的。徐家的花园在洛阳大大有名,有个老翰林给他题了个匾,叫做金谷园。

    金谷园种的壮丹最多,此时正是牡丹盛开的季节。

    “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这是大诗人李白所称道的赏心乐事。飞羽觞而醉月有待晚间,开琼筵而坐花则一大清早就开始了的,川流不息的客人,吃的也是川流不息的“流水席”。 



    园中的客人各适其所,喜欢喝酒的喝酒,喜欢赏花的赏花,倒是无拘无束。因此不少客人宁可放弃在客厅接受主人招待的光荣,跑到园中透一口闷气。

    气氛也有点不大相同,坐在客厅里的十九是德高望重的成名人物,虽然也都是有说有笑,热闹非常,但却无非是宾主之间的相互恭维。倒是在这园子里偶而可以听到对主人不太恭敬的说话。 



    金谷园以牡丹闻名,客人们谈论得最多的,除了主人的慷慨,新娘的美貌之外,就是园中的牡丹名种之多了。

    但其中却有一个秀才模样的人,单独一人,一路看花,一路摇头。

    一个客人走过去道:“咦,楚兄你怎么啦?园子里的牡丹开得这样好看,你不是最喜欢赏花的吗?却怎的好像有点不大高兴的样子?”

    这个秀才模样的人是从扬州来的客人,名叫楚天舒,外号“铁笔书生”,别看这副酸秀才的模样,一对判官笔擅点奇经八脉,在江湖上可是名气不小。中州大侠徐中岳和他并不相识,只因慕他之名,故而托朋友代送请帖的。替徐中岳邀客的朋友,就是如今过来与他搭讪的这个客人。 



    这个客人名叫申公达,交游广阔,最喜理人闲事,是江湖上出名的“包打听”,外号“顺风耳”,江湖上的事情远远近近,大大小小,问到他他几乎无有不知。即使他真的不知,他也有本领捕风捉影,口沫横飞的说上大半天,说得你不能不相信他是“权威人士”。 



    楚天舒见他问起,淡淡说道:“我看得不顺眼!”

    申公达怔了一怔,说道:“什么物事你看不顺眼?”

    楚天舒道:“就是这些杜丹。”

    申公达诧道:“天下的牡丹以洛阳最有名,洛阳的牡丹以金谷园最有名,你瞧这大红玛瑙般的牡丹开得多大,这白牡丹毫无杂色,开得多美,还有那牡丹黑更是别处所无,洛阳才有的珍品。难道这些名种还不够好?” 



    楚天舒道:“好,很好。说实在话,我在别处确实没有见过这许多名种牡丹。”

    申公达道:“那你为什么还看不顺眼?”

    楚天舒道:“就因为遍眼都是牡丹。”

    申公达皱眉道:“对不起,我可不懂你的意思。是牡丹又有什么不好?”

    楚天舒道:“不是花的本身不好,是牡丹花不合主人的身份。”

    申公达道:“你越说越奇怪了,主人的身份和他的花园里的花也有关系的吗?”

    楚天舒道:“当然有关系,而且大有关系。比如说菊是花之隐逸者也,所以陶渊明独爱菊;莲是花之君子者也,所以周敦颐独爱莲……”

    申公达道:“慢点、慢点,你说的这两个人陶什么、周什么,我听不清楚,他们是哪一派成名人物?”

    楚天舒不觉失笑,说道:“他们不是武林中人,是古代的读书人。”

    申公达道:“怪不得我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你不必掉书包了,只说牡丹花吧!牡丹花适合什么人身份?”

    楚天舒道:“牡丹花俗称富贵花,世人皆爱牡丹,喜欢牡丹的人倒是什么身份都有的,尤其达官贵人,富商巨贾。”

    申公达道:“牡丹是富贵花,我当然知道,花名富贵,这意头正是好得很呀!”

    楚天舒笑道:“对你当然是好得很,对一般人也都是好得很,但徐中岳却是中州大侠身份!”

    申公达似懂非懂,说道:“哦,我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徐大侠对花的爱好,不当和一般凡夫俗子相同?”

    楚天舒道:“或许我的想法有点怪,我决不敢看不起你所谓的凡夫俗子,但我总觉得以徐大侠这样的身份,独爱牡丹,多少有点俗气。”

    申公达笑道:“楚兄,你的想法可真是有点怪。我倒要问你,你还有什么看不顺眼的?”

    楚天舒道:“金谷园这三个字我也看不顺眼。”

    申公达道:“这个园名是洛阳最有名的一个老翰林题的,听说还有典故的呢,难道你还嫌他学问不够?”

    楚天舒笑道:“我连秀才都没考取,学问当然不能和翰林相比。你可知道他用的是什么典故吗?”

    申公达道:“我西瓜大的字识不够一箩,应该你说给我听才对。”

    楚天舒道:“我的学问虽然比不上人家,这个典故总算还懂。其实认真说来也不是什么典故,那老翰林不过是照搬人家的园名。最早的那个金谷园是石崇的。”

    申公达道:“石崇又是什么人?”

    楚天舒道:“石崇富贵天下,他是晋代最有钱的人。”

    申公达道:“那么这个园名就更适合徐大侠身份了,他虽然不是‘富贵甲天下’,却也是洛阳首富。”

    楚天舒微喟道:“对,还是你说得对。我看不顺眼,只是我看错了。”

    申公达甚为得意,说道:“想不到你也会认错。”

    楚天舒叹道:“这叫做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似闻名。来到徐家,虽然我还未和徐中岳正式见面,我也知道是我看错了。”申公达不觉又是一怔,说道:“见面不似闻名,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楚大舒道:“没什么意思、中州大侠之名如雷贯耳,以往我只知他的大侠之名,并未知道他是洛阳首富。”

    申公达并不糊涂,笑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你们读过书的人,总喜欢自鸣清高,大概你是认为大侠就不应该也是大富吧?老弟,不是我说你,你这是不切实际的书生之见。”楚天舒是他带来的客人,他觉得有教训楚天舒的义务,为了表示亲热,于是不客气改了称呼,从“楚兄”改称“老弟”。 



    楚天舒笑道:“我本来是满肚皮不合时宜,请你不吝指教。”

    申公达道:“行侠仗义固然要武功高强,钱财也是不可缺少的,否则你拿什么去做善事?”

    楚天舒道:“徐大侠的父亲想必是河南首富了。”

    申公达道:“这你倒是猜错了,他的父亲在生之时,家境还不如我。何以你这样猜?”

    楚天舒道:“徐大侠要做许多善事、银子料应花得不少?”申公达道:“这是当然的了,我曾亲眼看见,他一天之内,用了三千两银子送给几批向他打秋风的朋友,白花花的银子当真像流水般倒出去。” 



    楚天舒道:“着呀,他每年要用那么多银子,如今还是洛阳首富,他的父亲按说就应该比他更有钱才对,我猜想他是河南一省的首富,已经是估计过低了。但依你所说,我的猜测竟然与事实不符,真是令人奇怪。” 



    申公达道:“那有什么奇怪,有钱人家非得承继遗产不可吗?你不许他自己挣来?”

    楚天舒道:“他一年到头行侠仗义,一不做强盗,二也没经商,哪里发的财。”

    申公达笑道:“所以我说你不通世务,一点也没说错。俗语说,善有善报,他行侠仗义,虽然是施恩不望报,但得他排难解纷的受惠者,总兔不了有人要报答他的。” 



    楚天舒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申公达恐怕他对自己尊敬的中州大侠有所误会,说道:“我把他的几桩行侠仗义的事情说给你听,这几件事情他可是分文不受的,而且,从这几件事情,你也可以知逍他的武功确实足以惊世骇俗。”正当他要说下去的时候,楚天舒却阻止他。 



    楚天舒徐徐说道:“徐中岳的英雄事迹,我早已耳熟能详。他曾经双掌打败黄河三煞;单剑刺伤陕甘路的黑道七雄;一根小指头胜过‘大刀神’周霸的七十二斤重的铁枪;嵩山论剑,少林寺的监寺枯禅大师和武当派的掌门金光道长都甘败下风……我早已听得厌了,你还是给我说点别的吧。” 



    申公达笑道:“不错,这些事情,人尽皆知。但有一件事情,相信你尚未知道。”

    楚天舒道:“什么事情?”

    申公达道:“你知道江湖上前几年曾经出现过一个绰号‘飞天神龙’的大魔头吗?”

    楚天舒道:“我虽然孤陋寡闻,远远不及老兄的消息灵通,但这样一个名震江湖的大人物,我尚未至于毫无所知。”

    申公达道:“你知道一些什么?”

    楚天舒道:“听说他出没无常,有如神龙之见首不见尾,许多武林中的知名人物都曾吃过他的苦头,但却连他的庐山真貌也没一个人能说得清楚……”

    申公达道:“岂只是吃过苦头那样简单,风雷堡的堡主给他割去脑袋,饮马川的李庄主给他刺瞎双眼,甚至侠义道大名晶鼎的贺敬金贺老英雄也给他割去一对耳朵,事后都不敢声张,赶快弃家避祸。他做了案子,喜欢用对方的鲜血在墙壁画一条龙。‘飞天神龙’的绰号,一半固然是因他见首不见尾,一半也是因他喜欢以龙为标志而得。两年之间,江湖上的成名英雄给他残害了不知多少。人人恨之刺骨,却是谁也难奈他何!非但不敢动他,甚至听到他在哪里出现的消息,也要闻风远避。” 



    楚天舒道:“可惜他却是个昙花一现的人物,正当江湖上为他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就突然失踪了。”

    申公达道:“阿弥陀佛,你怎的这样说话?他在江湖上闹了两年,已经闹得人人自危,再闹下去那还了得?但你可知道他是因何失踪吗?”

    楚天舒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申公达大为得意:“你不知道,我可知道。”

    楚天舒道:“你若真的知道,那就请你说来听听。”言下之意,大有不敢怎么相信,只是抱着:“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的态度。

    申公达有点不大高兴,说道:“我当然是真的知道,你我相交日这个,这个徐大侠倒没提起,不过,推想该当是个比较瘦的,胖子不可能有他那么好轻功。”

    楚天舒再道:“那么他是老是少了,这个徐大侠总不至于漏掉不说吧?”

    申公达道:“说了,说了。是个年约五十开外的还不能算是太老的人。”他想,还是说得年纪较轻,那就似乎不合飞天神龙的“身份”了,年轻人岂能打败那许多成名人物。” 



    楚天舒道:“飞天神龙用的是什么武功?”

    申公达道:“啊,神奇之极,他会绵掌击石如粉的功夫,能用摘叶飞花当作暗器的工夫,还会一指禅功,呀,太多,太多了。徐大侠虽然一一告诉我,我也记不了那么多……” 



    楚天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申公达正自说得口沫横飞,给他大笑打断,不禁微有愠色,瞪他一眼,说道:“你笑什么?”

    楚天舒道:“你为什么不说他们比武的时候,你也在场,那不是更可以说得活龙活现?”

    申公达气得双眼翻白,说道:“你以为我是胡吹吗?”

    楚天舒道:“不敢,不敢,我见你说得如此精彩,和你开开玩笑而已。你说故事的本领,我一向是佩服的。”

    申公达白他一眼,说道:“唉,你这个人就是有这点毛病,名士振头,玩世不恭,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方,也不管是对什么人,总喜欢开开玩笑。”

    楚天舒道:“没办法,这叫做江山易改,品性难移。请你老舒包涵包涵。”

    申公达道:“你心里一定还有点怀疑,为什么徐大侠只肯告诉我?徐大侠交游满天下,够得上资格和他称兄道弟的也不只我一个人。”

    楚天舒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和他的交情不比寻常啊!虽然他的好朋友很多,但那些人和他的交情都比不上你,你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申公达眉开眼笑,说道:“不错,徐大侠是把我当作最可靠的朋友才告诉我的。但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却是为了另外两个原因,第一、他这个人最怜才,飞大神龙虽然败在他的手里,武功也是十分难得的了。他为了爱惜飞天神龙的武功,所以只是逼他退出江湖,并没取他性命。但这样处事,要是他说给别人知道,别人一定会怪责他太过宽大的。第二、他为人又最谦虚,故此不愿意让人家知道,他为了武林立了这样大的功劳。” 



    楚天舒道:“如此说来,这位徐大侠可真是十全十美,可佩可敬了。不过,恕我说句你不喜欢听的话,我对这位徐大侠,可没多大兴趣!”

    申公达一愕道:“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楚天舒道:“我对他的新娘子有兴趣!”

    申公达怔了一怔道:“你对他的新娘子有兴趣,这是什么意思?”

    楚天舒笑道:“你别心邪,我听说新娘于是洛阳城内第一美人,我是凡夫俗子,对美人的兴趣当然比大侠更浓。不过,所谓‘兴趣’,也只是想知道多一点关于美人的事情而已,你莫想歪了。” 



    申公达笑道:“我是不会心邪的,只怕你想歪了。你不想歪就好。不错,新娘子确是罕见的美人,她姓姜,芳名雪君,名副其实,艳如桃李,凛若冰霜。佳人侠士,她和徐大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楚天舒道:“这位姜小姐是哪家名媛?”

    申公达道:“俗话说,英雄莫问出处,依我看美人也是一样。女孩儿只要长得漂亮,就不难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位姜小姐的身世倒并不怎样辉煌。”

    楚天舒道:“她的爹爹是干什么的?”

    申公达道:“说起来倒也算得是武林中人。”

    楚天舒道:“倒也算得,这是什么意思?”

    由公达道:“她的父亲叫姜远庸,在洛阳城内开个小小的武馆,这位姜师傅大概只会几手三脚猫功夫,因此门徒经常也只是小猫三只四只。有人说要不是他有一个漂亮的女儿,恐怕连一个门徒都没有呢!” 



    楚天舒心头一跳,暗自想道:“那位朋友的消息果然不假,姜远庸原来是躲在洛阳城里装作一个混饭吃的平庸武师。但不知关于他的另一个消息是真是假?”于是连忙说道:“这位姜师傅,我倒很想和他见面,我想你必与他相熟,待会儿他来了,请你替我引见引见。” 



    申公达笑道:“你要见他,只怕还要待几十年。”

    楚天舒道:“为什么?”

    申公达道:“你今年还未到三十岁吧,我是盼你长命百岁的。那就要再过七十年才能见着他了。”

    楚天舒吃一惊道:“姜远庸死了?几时死的?”惋惜之情,不觉现于辞色。

    申公达有点奇怪,说道:“姜远庸虽然有个漂亮的女儿,本人却是个无名小卒。怎的你这样关心他,你认识他的吗?”

    楚天舒道:“我知道有这个人、说不上是朋友。”

    申公达道:“何以你会知道像他这样的名不见经传之辈?”心想:“若是为了姜雪君有名的原缘,他却是刚刚才知道姜远庸是姜雪君的父亲的。”

    楚天舒道:“我也记不清楚是哪位朋友和我提及此人的了。你也知道的,我的朋友和你的朋友并不一样,你结交的都是名人,我结交的十九是无名小卒。”

    申公达摇了摇头,说道:“你的老毛病又发作了,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又开玩笑!”

    楚天舒道:“我说的是正经话呀,我素来不喜欢高攀成名的人物,难道你还不知?这次我本来不想来的,不过徐中岳的请帖由你代送,我不能不买你的面子罢了。” 



    申公达虽然疑团未释,但想楚天舒即使是早就认识姜远庸,却故意瞒着他,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当下笑道:“如此说来,我倒是要多谢老弟你给我的这个天大面子了!” 



    楚天舒道:“不,应该是我多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替徐中岳送一张请帖与我,我就是想来,也不好意思不请自来呀!”

    申公达甚为欢喜,笑道:“刚刚你好像有点后悔此行,怎的马上就口风变了?不过我当然愿意见到主客都能尽欢。”

    楚天舒笑道:“那是因为我刚才还未知道新娘子是洛阳第一美人,也未知道她就是姜远庸女儿的缘故。姜远庸是我朋友的朋友,那还不怎么样。洛阳第一美人,可是非同小可,待会儿能够一睹美人颜色,亦已不虚此行了。”其实在他的心目之中:这两件事情的次序刚好要颠倒过来。得见美人还在其次,得听姜远庸的消息才是他认为最大的收获。 



    原来他虽然是申公达代主家所邀的客人,但因申公达是个“大忙人”,差人把请帖送到他家之后,并非和他一路同行,而是约他到期在洛阳相会,方始带他来徐家的。在到徐家这一段路,申公达少不免又要和各方来的朋友应酬,根本就没有机会和他谈起新娘的家事。直到此刻,他自己因为身份够不上在客厅里和成名人物攀谈,而在这园中,楚天舒却可以算得是第一流的宾客,他才有空闲来陪楚天舒闲聊。 



    申公达笑道:“待会儿你看新人拜堂,可要放庄重点儿,别再说风言风语了。”

    楚天舒道:“我称赞新娘子长得美貌,怎能算是风言风语?对啦,你还没有告诉我姜远庸是几时死的呢?”

    申公达道:“是去年十月中旬的事。”

    楚天舒道:“那不是才三个多月之前的事吗?”

    申公达道:“不错,差不多四个月了。”

    楚天舒道:“算它四个月吧,新娘子的孝服也还未能除下呀,怎的一一”

    申公达笑道:“你们读书人真迂,孝服未除不能成亲,这只是你们读书人的规矩,真正的武林中人可不大讲究这一套的。何况有一事你还未知,你怎能就妄加议论?” 



    楚天舒道:“我并无非议之意,不过是好奇问问罢了。你说的这一件事又是什么。”

    申公达道:“姜远庸生前曾受过徐大侠许多恩惠,他遗命女儿在他死后就嫁给徐大侠的,徐大侠过了三个月方始迎亲,已经算得是尽了礼了。”

    楚天舒道:“姜远庸的年纪不大吧?”

    申公达道:“他大约是四十多岁,生前是和徐大侠称兄道弟,平辈论交的。”

    楚天舒道:“如此说来,徐大侠不是和世侄女成亲了吗。”

    申公达道:“姜远庸为了报答他的恩惠,也想女儿得个依靠,故此不拘俗礼,在临终之前,把女儿的终身托了给他。徐大侠的年纪也不算怎么大。”

    楚天舒道:“他成名多年,又是和姜远庸平辈论交的,总也有四十岁了吧。”

    申公达道:“没有吧,待我算算……”他要炫耀自己称中州大侠徐中岳的交情,屈指算道:“徐大侠第一次结婚那年刚好是二十岁,三年之后,得了一个女儿,那时他已经开始成名,我和北京虎威镖局的张总镖头来喝满月酒,今年他的女儿十五岁,算来徐大侠现年不过是三十八岁!”本来一句话就可以说得明白的,他却兜着圈子说了一些话。 



    楚天舒道:“新娘子今年几岁,你知不知道?”

    申公达道:“当然知道,去年她十八岁生日,我曾特地备办了一份礼物送给她,今年是十九岁了。”

    楚天舒笑道:“新郎三十几岁,新娘十九岁,刚好是相差一半。”

    公达皱眉道:“那有什么关系,三十八岁正当壮年,别的有钱人家,还有七十衰翁,娶十八佳人的呢!”

    楚天舒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错,徐大侠是洛阳首富,有贝之才与无贝之才兼备,与洛阳第一美人结为夫妇,这正是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        ※         ※

    园子的另一角,有人对这桩婚事,也在窃窃私议。

    这两个人,一个是徐中岳的徒弟郭元宰,一个是洛阳城内另一家武学世家鲍崇义的儿子鲍令晖。

    他们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

    鲍家本来是洛阳最有名的武学世家,但因鲍崇义不事生产,家道早已中落,晚年日子很不好过。而他年老体衰,在武林中的声音也早已被中州大侠徐中岳掩盖了。二十年前,他的名头虽然也还不及中州大侠徐中岳目前的响亮,但最少可以说得是威震黄河南北,如今则除了老一辈的人物,还有若干人知道他之外,小一辈的,十之八九,只知道洛阳有个中州大侠徐中岳了。 



    徐中岳很能敬老尊贤,逢年过节总没忘记给鲍家送份厚礼。不过奇怪的是,鲍崇义却似乎是崖岸自高,非但从来不上徐家的门,有时候徐中岳来拜访他,他也叫家人替他挡驾。徐中岳碰上这样的钉子几次之后,也不敢再来他家了。 



    徐中岳的“续弦之喜”,鲍崇义没有亲来道贺,这是意料中事,他肯让儿子来喝喜酒这已经是令到徐中岳喜出望外了。

    但有一个人知道鲍令晖是必定会来的。不是代表他的父亲前来道贺,而是他自己要来,

    这个人就是此刻与鲍令晖坐在一起的郭远宰,徐中岳最得意的弟子郭元宰。

    他们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也曾经试过彼此把对方当作心中的假想“敌人”。

    此际,这两个好朋友正在相对苦笑。

    “小郭,你为什么不在里面帮你师父招呼客人,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呀!”鲍令晖忽地问道。

    “那些人自有别的更够身份的知客招呼,用不着我。而且我知道你必然会来的,我当然应该陪你。”郭元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难道你舍得不见雪君最后一面?”郭元宰笑道。

    新娘子姓姜名雪君,郭元宰口中的“雪君”亦即是他的师娘。但他习惯了还是叫她的名字,尤其在和这位好朋友相对的时候,更无须避忌。

    中州大侠徐中岳虽然不是王侯,但论财势亦足以比美“王侯”。对鲍令晖来说,姜雪君一嫁入徐家,的确是不能不令他有“一入候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的感慨的。虽然事实上姜雪君从来没有把他当作“萧郎”。 



    郭元宰说中了他的心事,他除了苦笑,还能再说什么?

    苦笑之后,他反唇相讥:“小郭,咱们是好朋友不是?”

    “当然是。以往是,今后更是。”郭元宰道。

    “那你为什么对好朋友也不说真心话。”

    “我几时说了假话骗你。”

    “你刚刚说的就是假话!你不是为了陪我才从客厅里溜出来的吧?”

    “那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鲍令晖笑道:“我说你是在妒忌你的师傅。那些客人正在交口称誉你的师傅这头亲事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你听了心里难受,溜出来纵然过后会给师傅责怪你不懂礼貌,但最少目前可以图个耳根清净。” 



    原来郭元宰也是单恋姜雪君的追求者之一,不过他的师傅不知道罢了。

    郭元宰满面通红,哗道:“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鲍令晖笑道:“你敢说你不曾为姜雪君患过相思病么?”

    郭元宰在好朋友面前不敢否认,但却说道:“我可没有妒忌我的师傅呀。”

    鲍令晖笑道:“你是‘不敢’妒忌,并非没有妒忌!你说真话,姜雪君嫁给你的师傅,你真的心里服气了说老实话,我一向以为她要是不嫁给我,就一定会嫁给你的!” 



    “这种话以后你对别再说了!”郭元宰苦笑道。

    鲍令晖道:“好,我答应你,过了今天就不再说。但今天不说出是有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唉,你这人真是——好,说就说吧,小声点儿。”他们躲在园子一角的花阴深处,鲍令晖四顾无人,小声说道:“小郭,你还没有回答找刚才那一句问话呢!姜雪君什么人都不嫁,却嫁给你的师傅,你真的心里服气?”鲍令晖白己满肚皮不舒服,好像非找一个人和他“共鸣”不可。 



    “说实在话,雪君嫁给别的人,也许我不服气、嫁给我的师傅更是没话说的。我的师傅是名闻天下的中州大侠,他有什么配不起姜雪君。”郭元宰不知是维护师傅,还是故意要泼鲍令晖一盆冷水,偏偏不与他“共鸣”。 



    “配得起,配得起之至!可是我就偏不服气!”鲍令晖道。

    “你为何不服气?你敢看不起我的师傅?”

    “中州大侠徐中岳谁敢看不起?他有财有势,虽然不是我这穷小子可以比拟的。否则姜雪君也不会嫁给年纪可以做她父亲的人了!”鲍令晖冷笑道。他只提徐中岳的财势却故意不提他的“侠义”与武功。 



    郭元宰不觉也涨红了脸,说道:“你妒忌我的师傅我不怪你,但你说这样的话就不对了。”

    “哪点不对?”鲍令晖冷冷说道。

    郭元宰板起脸孔道:“你这样说,好像把雪君当作是贪磊财势的人,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鲍令晖道:“我并没这样说。我的意思只是说:她是被你师傅的财势所逼,并非她自己心里愿意。”

    郭元宰道:“我的师傅不是恃势逼婚的人,再说,你怎么知道她心里不愿意?”

    “我当然知道,昨天我偷偷去看过她,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抹干净!我不但知道她不愿意,她的父母也是不满意这头婚事的!”

    鲍令晖心情激动,说话的声音,不觉大了许多。

    忽听得有人叫道:“咦,小鲍、小郭,你们怎么躲在这里。”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有名的包打听,“顺风耳”申公达。

    申公达向他们走去,“铁笔书生”楚天舒也跟着走过去了。

    鲍令晖喜不自胜的叫起来道:“楚大侠,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他没理睬申公达,迳自便与楚天舒招呼。

    楚天舒笑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和你一样,来喝中州大侠的喜酒的!”

    原来楚天舒以前虽然未曾到过洛阳,但与鲍家父子却是多年相识。楚大舒初出道时,在山东昌邑与鲍崇义第一次见面,就曾帮过鲍崇义一个不大不小的忙,颇获鲍祟义的赏识,前年鲍令晖初次出道,也曾奉父亲之命,到扬州拜访过楚天舒。 



    申公达怔了一怔,说道:“原来你们是早就相识的呀?”

    鲍令晖笑道:“你是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人,称楚大侠又是好朋友,我以为你早已知道了。”

    楚天舒道:“我和鲍兄乔梓,可算得是两代交情,实不相瞒,这次我接受你叱转来的中州大侠请帖,另外一半原因,就是想来拜访老朋友的。”其实地还是未曾尽说实话,那另外一半原因,也并不是为了来喝徐中岳的喜酒,而是为了探访姜远庸的消息。 



    鲍令晖道:“那好极了,喝过了喜酒,就请楚大侠到寒舍小住几天。”

    楚天舒道:“这个以后再说吧,我可能还有一点别的事要办,不过无论如何,我总要去拜会令尊一次的。”

    申公达一来是因受了鲍令晖的调侃,二来又不无被冷落之感,不禁有点不大高兴,忽地说道:“小鲍,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在议论新娘子的一些什么,有点不大对吧?” 



    鲍令晖道:“我什么说错了?”

    申公达道:“你说新娘子的父母不同意这头婚事,这是哪里来的谣言?”

    鲍令晖道:“你又怎么知道是谣言?”

    申公达道:“新娘子的父亲,姜远庸临死之时,亲口托我替他的女儿做这个现成的媒人的。”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郭元宰不觉也笑起来了。

    申公达很不高兴,翻起白渗渗的眼珠说道:“小郭,你笑什么?”

    郭元宰道:“姜老前辈去世那天,我整天都在他的家里,似乎并没见过阁下登门。家师所请的大媒,似乎也不是阁下,据我所知,这头婚事是由我这位新师母的舅舅作主的。受家师所托,做现成媒人的是嵩阳派的剪大先生。” 



    申公达这次不能不有点面红了,说道:“你知道什么,姜远庸得了绝症,两个月前,已知死期将至,他把女儿的终身大事付托与我之时,自己以为过不了三天的。临死托孤这四个字,我也不能算是说错。至于现成的媒人谁做都是一样,剪大先生比我年长,我理应让他担当大媒。” 



    郭元宰道:“不大对吧,姜老前辈从来没生过病,去世的前一天,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教徒弟练武的。那天他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突然暴毙。假如他真的是两个月前已经得了绝症,他的家人不会不知。” 



    申公达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家人不知?”

    郭元宰道:“若然知道,他的家人早已是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的了。但依我所见,并非如此!”

    申公达冷笑道:“你们小娃儿懂得什么,他得了绝症,不愿意给家人知道。否则怎会暴病身亡。”

    郭元宰道:“如此说来,姜老前辈就只告诉你一个人。”

    申公达道:“这个,这个,或许、或许不只……”

    话犹未了,楚天舒已是模仿他的口吻接下去说道:“当然是了,因为只有申兄和姜老前辈的交情非比寻常呀!”

    申公达气得嘶声嚷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楚天舒笑道:“信,信,谁说我们不信了。不过,争论和死者的交情谁深谁浅,不嫌有点无聊吗?对啦,我还没有请教这位老弟高姓大名呢?”

    鲍令晖这才有空给他们介绍,说道:“这位郭兄是中州大侠最得意的弟子。他自小就住在师傅家里的。”

    楚天舒故意面对着申公达道:“如此说来,这位郭老弟不能算是外人了?”

    郭、鲍二人莫名其妙,郭元宰和楚天舒初次会面,不便问他,鲍令晖则忍不住问道:“楚大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楚天舒道:“没什么,只是有一件有关这位郭老弟尊师的事情,据申兄说是不能和外人提的!”

    申公达甚是尴尬,说道:“这件事情,只怕、只怕徐大侠也未曾与门人弟子提过。”

    楚天舒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提过?”

    申公达讷讷说道:“他,他不愿意……”好像忽地发觉不能自圆其说,说不下去了。

    楚天舒道:“我替你说吧,这也是你告诉我的。徐大侠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所以你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时候,也叮嘱我不要说给外人知道。”

    他歇了一歇,接着笑道:“我和徐大侠到现在为止,尚未见过面,按说我才是‘外人’。因此,即使徐大侠未曾与这位郭老弟提过,我也不访问他一问吧?郭老弟是徐大侠最得意的弟子。比起你和徐大侠的关系更加亲近,总不能说是‘外人’吧?” 



    申公达虽然能言善辩,亦是无辞以对,只能在心里骂楚天舒,把他叮嘱过的不要说的那句话也说出来,老面皮不觉也通红了。

    好在他相识的人甚多,此时恰巧有两个朋友经过,申公达连忙跑过去与他们招呼,那两人笑道:“顺凤耳,我们正想找你听听江湖上最新的消息呢!”

    申公达道:“好,好,那边有一株名种牡丹,我带你们去看,咱们一面赏花,一面说吧。”他为了摆脱窘境,也顾不得在礼貌上要和楚天舒说一声“失陪”了。

    申公达离开之后,郭鲍二人都忍不住笑。鲍令晖道:“楚大侠,真有你的,把这个讨厌的家伙送走。”

    郭无宰问道:“楚大侠是否听到什么有关家师的闲言闲语。”楚天舒道:“刚刚相反,是一件有关令师的十分光彩的事!”

    鲍令晖笑道:“姓申这家伙料他也不敢说不利于郭兄师父的话。但不知……”

    楚天舒道:“是一件本该轰动武林的大事,但这件事至今还是个谜。”

    鲍令晖道:“哦,他说的敢情是有关飞天神龙的失踪之谜。”

    楚天舒道,“不错。飞天神龙在三年前头踪,江湖上议论纷纷,至今尚未有人知道原因何在?”

    郭元宰道:“那和家师有何关系?”

    楚天舒道:“据申公达说,是令师把飞天神龙打败,逼他退出江湖的。”

    郭元宰道:“我从没听家师说过此事,恐怕多半是假的。”

    鲍令晖忽道:“未必是假。去年我出过一次远门,在外间也曾听见许多人这样说的。”

    郭元宰笑道:“我也听过这样的话呢。不过传播这消息的人,恐怕都是像申公达这样的家伙人云亦云;或者是由于家师有点名气,因此碰上武林难解之睹,就捕风捉影,扯到家师头上来了。” 



    鲍令晖摇了摇头,说道:“固然有这样的人,但也未必尽然。”

    他的两个“未必”,倒是令得郭元宰思疑不定了。

    鲍令晖对他的师父甚为不满他是知道的。按说他没有替师父“脸上贴金”的道理。

    “依你说,那么是真的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郭元宰忍不住问他的好朋友。

    鲍令晖道:“我不敢说是真,也不敢说是假。我问你,三年之前,你的师父是不是去过一次嵩山?”

    郭元宰道:“不错。记得当时我好像也和你说过的。”

    鲍令晖道:“你还记得,他从嵩山回来之后,有什么与平日不同的地方吗?”

    郭元宰想了一会,说道:“那几天他很少说话,有客来访,他也不见,叫我出去打发。”

    鲍令晖点了点头,说道:“那么就可能是真的了。”

    郭元宰诧道:“家师若然真是打败了飞天神龙,为何他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鲍令晖道:“我所说的可能是真,只是说他真的曾与飞天神龙交过手,胜败我则不知。”

    郭元宰道:“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鲍令晖道:“前几天我爹告诉我的。至于他又是从何人口中得知,他没有说。”

    楚天舒连忙问道:“令尊怎样说?”

    鲍令晖道:“他说徐中岳与飞天神龙三年之前曾在嵩山约斗,当时在场的有三个人做证人。但结果如何,把这件事告诉我爹的人就不知道了。”

    楚天舒问道:“在场的是哪三个人,知不知道?”

    鲍令晖道:“一个是少林寺的监寺枯禅大师,一个就是此次担当徐家大媒的剪大先生,还有一个——”说到此处,忽地笑起来道:“这个人据我所知,你和他的交情很是不浅,待会儿你可自己问他……” 



    话犹未了,楚天舒已是急不及待的问道:“是谁?”

    鲍令晖道:“是崆峒派的掌门一瓢道长。”

    楚天舒怔了一怔,说道:“一瓢道长也会千里迢迢的来喝徐中岳的续弦喜酒?”

    鲍令晖笑道:“楚大侠,刚才我那句话还未说完呢,我叫你问的是一瓢道长的徒弟,不是道长本人。”

    楚天舒不觉也笑了起来,说道:“是我心急了一点,不过一瓢道长有三个徒弟,不知是哪一个徒弟代表他来道贺?”

    鲍令晖道:“听说是他的大徒弟游扬。”

    楚天舒喜道:“是游扬那就最好不过了,他和我一定肯说真话的。”原来楚天舒与游扬乃是平辈论交,彼此都曾帮过对方的忙,虽然不是时常见面,却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楚天舒若有所思,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本来不该问的,不过由于这件事刚才引起你和申公达的争论,我不禁有点好奇。但要是你不愿意说,那也不必勉强。” 



    鲍令晖已经猜到几分,笑道:“楚大侠和我们小辈何须这样客气,不知你说的是哪件事?”

    楚天舒道:“你说新娘子的父母并不同意这头婚事,你怎么知道?”

    鲍令晖道:“申公达说她父亲临终之时把女儿许给徐中岳,这是假的。议婚之事,发生在他暴病身亡之后。他若在生,我敢断定他不同意。”

    郭元宰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鲍令晖红了脸孔,说道:“你也听得姜老前辈生前说过的,他只有这个女儿,他要选择一个靠得住的小伙子入赘他家的。”

    郭元宰道:“我记起来了,他是这样说过一次。不过那是他在大醉之后所说的话。也只这么说过一次,以后就没听见他说过同样的话。”

    鲍令晖道:“酒醉吐真言,这句俗语难道你没听过?”

    郭元宰道:“那你又怎知道她的母亲不同意呢?”

    鲍令晖道:“要是她满意这头婚事,女儿出阁的大喜,她就不会不在场了。”

    楚天舒道:“哦,这位中州大侠的新岳母是不在洛阳呢,还是不愿亲自主持女儿婚礼?”

    鲍令晖道:“姜老前辈死了之后,未到半个月,她就把灵枢运回丈夫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新网址:wap.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