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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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章 (第1/3页)

    六十九、小猫可听懂



    误会就由他误会吧,他是个不惯于向人解释的汉子。这种人在云诡波谲的江湖上,注定是要吃亏,而且一吃就是大亏。

    说走就走。他是那种一行动就决不停下来的人。

    他快,二转子更快。

    二转子的身法象一缕姻。

    真的是一溜的烟。

    ——连身手也象一溜烟。

    “想逃?”二转子恨恨的说:“可没那么容易!”

    他张臂一拦,谁都过不了他这一关。

    ——“关”是用来做什么的?

    对怕事怕难怕挫折的人而言,“关”是“不准进入”,与“止步”同义。对不怕难不怕事不怕挫折的人来说,“关”是用来“闯”的。

    ——你以为冷血是哪一种人?

    冷血硬闯。

    他没有出手。

    ——但二转子让他撞倒了。

    二转子一倒,却出现了阿里那张傻险。

    阿里也向他出了手。

    他出手的方式很奇特。

    ——他“胳肢”冷血。

    ——“胳肢”是轻搔令人发痒的部位,使对方发笑。

    有的人怕“胳肢”,有的人不怕——也许,不怕这回事的人大概是对“痒”比较不敏感吧?

    ”胳肢”只能算是友好之间互相嬉戏的伎俩,决不能成为一种“武功”。可是阿里却要“胳肢”冷血。

    冷血决不敢小觑他。

    ——“五人帮”中任何一人,都有过人的、特异的、防不胜防的绝招。冷血腾身抄起了那只狗。

    他把狗丢给阿里。

    那只是只小狗。

    阿里本有一双狗目。

    他蓦地发现另一双狗目,几乎就跟他吻在一起,连忙按住,那狗汪的一声。阿里怕狗咬他,连忙用手握住了狗嘴,冷血这时已越过了他。

    但一招寒光凛凛的弯刀,正在等着冷血。

    弯刀象一个渴极了的象鼻,飞卷向血液正流动着的脖子。

    侬指乙是这“五人鞭”里最狠的。他果然也出手最狠。

    冷血没有办法了。

    ——在他的剑法里,无一招自保,全是抢攻,但他却不想伤他。

    他不想伤害他的朋友。

    他在对方的刀快要砍中他的同时出剑。

    交手一招。

    侬指乙“呃”了一声,身形一顿,又待枪攻,蓦然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纸片似的事物落了下来。

    他定睛一看,执钩镰刀的右手尾、中、拇三指的指甲,均被削去,与指头乎齐,不伤指肤。

    他一面看一面抢攻,攻到一半,忽然想通了,就攻不下去了。

    可是冷血还是没有闯得出去。

    因为还有耶律银冲。

    ——象一座铁山般的耶律银冲。

    称之为“铁山”一般,不仅指他的身材,其实,在冷血心目中,耶律银冲亦有如同铁山的分量。

    ——“五入帮”中,他最尊重的就是这个人。

    他不想对他出手。他唯有停了下来。

    耶律银冲审察着他匆急的样子,道:“你急着要走?”

    冷血道:‘是。”

    耶律银冲道:“可是你欠下的,总要偿还的。”

    冷血道:“如果是我欠下的,我是会偿还的。”

    职律银冲一向稳如泰山。

    而且不动如山。

    ——看他的样子,就算有十头野牛一齐去撞他,也未必能使他动上一动。可是他现在却现出了一种十分奇特的神色。

    他的眼神定定的望着冷血背后,象另外一个冷血出现在冷血身后一般。他的眼神差点令冷血回望。

    但冷血不敢回头。

    ——如果回首,要是耶律银冲向他发动攻袭,他不一定能应付得了。虽然,他知道这象一座“铁馒头”般的人,不是这种人。

    他信得过。

    ——可是这毕竟是作战的时候!

    他只能望着耶律银冲,发现满天的星子,都在耶律银冲厚重的身组之后,闪亮、闪烁、闪动。

    冷血忽然觉得凝重。

    凝重得几乎以一种本来用来微笑的肌肉来表达心中的恐惧。

    他的神情也使耶律银冲几乎要回望。

    但他也没有回头。

    他只向冷血金铁交鸣般的说:“假如你真的赶着要走,你就走吧;反正,只要你还活着,天涯海角,我们都会向你讨回个公道的。”

    冷血点了点头,也凝重的说:“好,我走,你们,也够忙的了,一切,都要小心才好。”

    他若有所指。

    待他要举步时,耶律银冲忽然问了一句:“‘四大凶徒’,你跟谁结了怨?”冷血不明所指:“四大凶徒?”

    耶律银冲道:“唐仇、屠晚、赵好、燕赵。”

    冷血仍是不明白:“他们?关我什么事?”

    “没事就好。”耶律银冲语重心长的道:“也许,你只要记住:‘唐仇的毒、屠晚的椎,赵好的心,燕起的歌舞’就好。”

    阿里、二转子、侬指乙又要包围冷血,耶律银冲举手示意:让他去吧。他看冷血的眼色,很有一种“后会无期”的意味。

    冷血不懂。

    他也来不及去懂。

    他只懂一件事:小刀可能有险,他要赶回去。

    他一抱拳就走。

    侬指乙悻悻然。二转子似有些不舍。阿里正被那只冷血丢到他怀里的狗,热情地舐着脸,又舐他的鼻子;舐完他的鼻子,又舐他的脸。

    它大概以为他是它的同类。

    “猫猫不是在你们那儿吗?”临走的时候,冷血问了一句:“小骨受伤未愈,他常在梦中叫猫猫的名字。”

    说完他就走了。

    他一路披星戴月,赶回了客栈。

    客栈的屋脊上,铺得象月光的盛筵。

    靠近小刀房间二楼窗户,有几棵大树,在月下静静的盛开着花,仿佛有小刀在的地方就有花开,便有花香。

    屋顶上有很多猫,有的弓着背,有的曲着长尾巴,有的不怀好意的在叫。冷血的心怦怦的跳着。

    月下椽梁旁,有一只眼睛亮乌乌、毛色平顺可人;在端凝着自己干净爪子的小猫。那猫就在小刀所住房间的屋瓦上。

    经过的时候,冷血禁不住俯下首来低声问它:“小猫,小猫,小刀可平安否?她睡着了没有?”

    小猫侧着看,乌亮着眼。

    ——小猫可听懂?



    七十、但求令我过倦入眠



    由于死亡时常迫近他,所以他对死亡的感受要比生存深刻。可是,这段日子以来,显然有点例外。他对小刀的关念,还要比对他自己深刻。这例外连他自己都有点意外。——是什么感情,使他这样一名男子汉,竟要对猫倾诉感觉?

    就在这时,他瞥见月华下,在小刀所住那间房间的窗子,闪过一道精光。——剑光。

    一刹那间,冷血已浑忘了曾经贸然闯入小刀房间的莽撞,他象一头越过栏栅的豹子,飞掠而入那扇窗。

    “小刀!”他惊呼:“小刀姑娘。”语音仓惶。

    然后他看见小刀。

    小刀倒悬皓腕,剑尖正指着自己的心房,脸上带了点诡秘的笑意,在剑光的映漾下,煞是清丽。

    她的另一只手,纤纤五指,正在轻抚剑锋。

    她在黑暗且静静的看剑,冷血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仍在房里轻轻的抚剑。

    “小刀,你想干什么!”冷血轻轻叱道,语含责备之意。“放下你的剑。”小刀静静的抬眸。

    那么谧静的眼色,象沉睡了千年,再张开的眼。

    “快放下剑,”冷血不敢贸然逼近,因为小刀的剑尖已刺破了她自己的衣襟,“别想不开!”

    小刀没有笑,但她脸上的刀疤却似笑了。

    她的眼下也似漾起了两道轻柔的水纹,可是仍留在嘴角的那一抹绝对是残笑而不是微笑。

    “你走了之后,”小刀静柔的说,“我很孤单。”

    冷血着急,比敌人用剑指着他自己还急。但他又束手无策。

    “我不是怕孤单,”小刀又说,“我只怕世间只有我是孤单的。”

    然后她问:“假如我死了,你是不是会替我照顾小骨?”

    “不会,绝对不会!”冷血立即大声的说,“只要你一死,我就会丢下他,掉头就走,我跟他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照顾他!”

    小刀一笑,并不放下剑,只柔柔的问:“我跟你也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一直照顾我?”

    月华映在剑身上,炸出一阵十彩迷幻的梦色。

    冷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是好,老半天才找出来了一个理由:“因为你照顾过我。”他理不直气不壮的说,“所以我也应该照顾你。”

    “是吗?”小刀微挑着眉。

    “你还是放下剑再说吧。”冷血几乎是在恳求了。

    “如果我现在就死了,”小刀还是幽幽的问,她那张俏白的脸,加上悠幽的语音,以及在妆前的夜色、月色与剑色,给人一种有一缕幽魂坐在那儿说话的感觉,而不象是一个活着的女子,“你会不会就此忘了昨天的事呢?”

    冷血望着月魄剑魂,忽然自肺腑迸裂出来似的道:“昨天的恶徒,已经死了!为了他的恶行而自毁,那是愚蠢的!小刀……”小刀忽然也锐声道:“你们男人,当然可以忘得掉!可是我是个女子,受这样的……”说到这里,泪就流了下来。

    流过靥上的刀疤。

    小刀的手一动。

    冷血紧张得心里几乎要发出一声鼓响。

    小刀只抹去脸上的泪痕。

    月光下,哭过的眼眸,更是清丽。

    冷血觉得汗滴象蛇一放的钻动在他的衣衫里。

    然后小刀忽然冷静了下来。

    冷却了下来。

    用一种冷清的声音,漠然的问:“我的针和线呢?”

    听到这句平凡的问话,冷血狂喜得几乎哭出声来。

    问话的时候,小刀同时垂下了剑。

    冷血慢步上前,把购得之物,尽数交给小刀。

    他的眼睛仍瞄着那柄苍凉的剑。

    “你放心吧,”小刀平静的说,并点上了烛,淡去了月色,一面摆好绢布,开始刺绣:“我不会再去寻死了。”

    冷血开心得耳际嗡了一声。

    房里只剩下了刺绣的轻声。

    仿佛烛光也是一种淡忘。

    刚才的情节似乎从未发生过。

    ——针刺破绢布,线掠过布面,手指拨出针身的声音,使冷血置身其中,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在烛焰跃动时,小刀脸靥上的刀疤,仿佛也在跃动——冷血每看一眼,就被这道刀痕之美引动一种锥心刺骨的感觉。

    “你回房去吧,”小刀指了指正在刺绣的绢,和在她身上给剑尖划破的衣襟:“我还有这些、那些,今晚要做好。”

    冷血呐呐地道:“你别太累了……”

    “累?”小刀星眸半合,无力一笑,“我但求能过倦入眠。”

    这时候,床上昏睡的小骨,又蓦然叫了一声:“猫猫。”

    房外有猫叫。

    仿佛还有点鼓声。

    ——怎么会有鼓声?

    由于太过离谱,冷血以为那大概是一种幻觉。

    他自“巳”字房踱出来的时候,就象晚风一般舒爽,心里好过多了。他想再看看那窗棂。

    却伸出一双月下的玉手,把窗“咿呀”的关上了。

    关窗的声音,使屋脊上的猫,都侧首聆听。

    窗纸上仍浮动房内晃动的烛影。

    月下的花,开得甜甜的,象一场场的好梦一样。

    冷血心里,忽然有一种寂寞的感觉。

    ——好象在黑夜的荒山里,听到一种遥远而神秘的鼓声,每一次全拍打中自己的心跳,击中自己的要害。

    然而这鼓声越来越近。

    ——怎么真的会有鼓声?

    鼓声从何而来?

    ——这是什么鼓,竟是这般的夺人心魄!

    冷血的汗珠,渐已密布脸额。

    他一向比较容易流汗。

    听了这鼓声,他的汗流如衣衫内蠕动着无数的蝌蚪。

    这鼓声让冷血有一种感觉:那只野兽已经上路了。

    ——那是头什么样的野兽?

    ——这野兽因何上路?

    冷血全然不知。

    他如临大敌。

    ——出道以来,对敌之际,他从未如此紧张过。

    这时候,鼓声陡止。

    屋顶上的猫儿,走避一空。

    然后,极度静止里,只留下了光。

    月光,还有星光。

    另外,就是一种风声。

    ——远的就象是戈壁沙漠上席卷的一道旋风。

    旋风愈来愈近。

    愈逼愈近。

    ——近时,便可以分辨清楚些了:仿佛有一条极长的铁链,击着一块极重的事物,正在飞掠旋转着,其力量是可以一发碎月、倒转乾坤。

    那是个什么样的巨人,能旋动如此至巨至大的、摧毁一切的力量?



    七十一、我可以来看你吗



    他知道,那头猛兽已经逼近了。他就知道,对方找的是他。一定是他。因为他自己是另一头猛兽。

    狂月满天。

    狂花满树。

    狂叶满地。

    冷血也在此时此境,激发出狂烈的战志。

    他在等。

    ——等那充斥于天地之间的铁链急旋着重物之声逼近,等这象狂兽一般的敌人出现。他等他。

    ——等一个好敌人,是一生中的大事。

    要跟一流的敌人交手,就不能怕失败。他给对方逼来的声势而燃烧起战志。他被战志烧痛了。

    “来吧。”他呼吸着花香与杀气,下定决心的道。

    眼看,敌人已经很近很近了。

    ——甚至就在围墙之外,一越便要进来与他对决了。

    这时候,咿呀的一声。

    月下,那一双玉手又推开了窗。

    “是什么声音啊?”小刀探出头来,问花树下的冷血。

    那飞旋的铁链之声陡止。杀气也遽然全消。连鼓声亦不复闻。

    只剩下冷月下冷星下的冷血。

    “没事,”冷血说:“是猫叫。”

    那一晚,自小刀又把窗扉掩上之后,他在外面痴痴的守候了一夜。

    ——没有事。

    ——没有人。

    ——没有人出现过,也没有事再发生过。

    ——那头“野兽”始终未再出现。

    (他是谁呢?)

    (他要来干什么?)

    (我跟他之间,谁输谁赢?)

    (我和这人就象一座森林里的两头巨兽,迟早都要相遇。)冷血这样想,但想到头来,他的眼前不是浮现小刀脸上的刀疤,就是那双如刀似玉的双腿。

    ——挥不去的映象,就象久蛰水中的龟鳖,抹不去背上的厚苔。

    第三天,他们又启程上路。

    小刀依然坐在车内,刺绣。

    冷血依然坐在车外,赶车。

    有时他们也会停下来,冷血去买吃的,小刀则给小骨喝水;冷血会把买回来的食物递给车上的小刀,小刀也会自袖里伸展皓腕去承接冷血买回来的东西。

    除此之外,他们好象并不相熟。

    甚至并不相识。

    他们似乎都很安祥。也很信任。

    ——只不过想不到什么话说,又或是无话可说而已。

    沿路上,依然有很香的大白花。

    再下一站,就要回到老渠了。

    但已近夕暮了,夕阳把彩霞烧得一塌糊涂,灿烂仿佛还发出爆炸的声响。冷血故意先在这一站歇一晚。

    ——入夜到老渠,总是太惹人注目。

    他们入装红灯客栈”。

    ——顾名思义,这客店倒真的挑出一盏红灯笼。

    红灯和晚霞映在小刀正扶着弟弟进入客店门口的脸上之际,冷血迅速的看了她一眼。——她脸上的伤,好得相当的快。

    ——那刀疤已不甚显眼。

    ——一如自己身上的伤。

    ——但她内心的伤呢?

    自己既然看了她的身子,而且看着她受辱,那么,她就是他的了。可是,他该怎么开口、如何表达这心意,才不会伤了她呢?冷血因为对她生了生死相依之情,在这样一个正在落暮的夜晚,心头一热,几乎落下泪来。

    但那满溢的深情,还是没办法令他对她说得出半句可以表达出万一的话来。休歇的时候,冷血因提防那只不知何时来不知何时去的‘野兽”,所以他整个人就象一张唾不习惯的床,就连睡觉的时候也是清醒的。

    他静聆着鼓声。

    直至中夜,他也没听到鼓声。

    只闻到越来越浓烈的花香。

    还有敲门声。

    叩门的声音很轻,象一只温柔的啄木鸟在外面表示要造访。

    冷血马上坐了起来,他的手按住了桌上的剑柄。

    “我可以来看你吗?”说着,便推开了门。

    那是小刀的声音。

    姻是连同花香一齐进来的。



    七十二、没有爱,恨也可以



    人生便是如此:你一直期待的事,未必能够如愿;但意外之喜,总是在山穷水尽之时柳暗花明似的悄然莅临。

    冷血防的是那鼓声,听到的却是敲门声。

    他等的是那“野兽”,来的却是小刀。

    他要点灯,小刀摇头,示意他不要点。

    她披着发坐在冷血的床沿,外头是花香、月色。

    她现身的是轮廓,象刚自古井里或古镜上飘出来的幽魂,禁不得烛光一照。她忽然去握住冷血的手。

    ——如同冷凉握住了热。

    ——沁寒握住了温。

    冷血在震愕之余,却觉得这就是天底下最冷凉的一点傲慢。

    他想要用一生的热来珍惜。

    他深深感觉到小刀细小皓腕传来微弱但足以令自己震颤的力量。

    “我有话要问你。”她幽幽的说。

    “小刀姑娘……”

    “叫我小刀。”

    ‘你真的不要点烛吗?”

    小刀立刻摇头。慢,但坚决。

    “你要回答我老实话。”

    “……”

    “那天晚上的事,你是不是都还记得?”

    “哪天晚上?”

    “乳房山的那晚。”

    “是。”

    “记不记得?到底?”

    “记得。”

    “你!”

    “我不会忘记的。小刀姑娘,我知道这是冒犯了你,亵渎了你,可是在我心目中,你还是我最爱慕最纯洁的……”冷血费了好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但也费了好大的劲却还是说不下去。

    “我要你忘了一切!”小刀呼吸急促起来,冷峻的说。

    “恐怕不能。”

    “你马上给我忘掉!”

    “不能。”

    “你不忘记,我就挖掉你的眼珠……我就杀了你!”小刀突然拔剑。房间里精芒一闪。

    剑锋映着月光,再钝的剑也漾出锐芒。

    剑指冷血的胸膛。

    冷血不知避不开去,还是根本没有避。

    “小刀……”他想劝慰。

    “我杀了你,杀了你,我今晚来这儿为的就是杀了你!”小刀饮泣着说:“你是世间唯一看着我受尽凌辱的人!”

    “小刀,那是不值得的。”冷血心平气和、坚定的道,“在我的心中,侮辱你的人只是侮辱了他自己。为这件事心里留下阴影是不值得的。”

    “不值得!不值得?你当然是!”小刀饮恨的道:“你以为是你中的毒,你受的伤么!感情上的伤往往是最难愈的,你是不会知道,不会明白的!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你看见我的脸吗?已给划了一道永难磨灭的刀疤,你要我怎能忘记?我也在你脸上划一刀看看?”冷血坚定地道:“小刀,假使你高兴,你可以在我脸上划七刀八刀,假如你喜欢……”小刀忽然怨憎了起来,恨声悲语的说:“我恨你,我恨你,我要杀了你……”一剑就刺了下去。

    冷血还是没有闪躲。

    没有避。

    剑刺进肌肉里的感觉,令小刀吓得连剑都丢掉了。丢到窗子外面。

    她扑到冷血身上,用手拼命捂住他的伤口,为的是不让鲜血流出来。“你痛吗?很痛吧?”小刀哭倒在他淌血的胸膛上:“你不避吗?你为什么不避?我知道你是避得了的。”

    冷血看着月色在她的发瀑镀上一层银意,他用手轻沾边发沿的霜色,只说:“小刀,假如这样做你能不伤心,你就刺吧……”“不!”小刀哭了起来,“我只怕你嫌弃我!”

    冷血忽然把她抓了起来,怒吼:“住嘴!”

    小刀果然噤了声。

    身子与身子之间有了距离,反而看清楚了他正扩柒衣襟的血渍。

    小刀又慌没了主意。

    “我的伤不要紧,死不了的!”冷血迫切的恳求:“告诉我,小刀,你也得忘了你心中的伤。”

    小刀破涕为笑,轻抚他的伤,道:“你怎么把人象小鸡般拎着?”

    冷血连忙放下了她。

    “可是,我还是伤了你。你还会喜欢我吗?你会恨我吗?”小刀殷殷的问:“如果没有爱,恨也可以。”

    冷血笑了。

    ——月色柔和,冷血的笑一点也不冷血。

    这一笑真好。

    今晚的月色更好。

    月色一夜比一夜清亮。

    月亮一晚比一晚更圆。

    “你忘了那晚的事好吗?”小刀和着花香,倒在冷血宽厚的怀抱里:“我要你忘了那晚的事。”

    “不,我忘不了。”冷血厚重的说,“从第一眼见你跟你撞在一起,只要有关你的事,和你的一切,我都忘不了。”

    小刀捶他,捶痛了他的伤口。

    小刀连忙收起粉拳,娇憨的刮着他:“你真不要脸,脸皮真厚!”

    冷血呵呵笑了:“我连脸都不要了,还要脸皮来干什么?”

    忽听外面一个声音懒洋洋的叫道:“收买脸皮,三钱四张。”

    另一个声音则叫嚣道:“见色忘义的东西,给我滚出来!”

    另一人则叫骂道:“昨晚让你走脱,看你今夜是不是还要当缩头乌龟!”冷血轻轻推开小刀,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缩头乌龟。我只是一只好人难做的乌龟而已。”



    七十三、输了又如何



    虎无伤人意人有杀虎心。

    冷血跳下“红灯客栈”之际,感觉到自己就好象是那只不欲伤人但人却要杀之的老虎。可是,此刻他心中,却是异常欢快。

    因为他身上仍遗留着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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