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无音的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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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无音的键盘 (第1/3页)

      1

      我们在北馆一楼的沙龙室里,快到下午1点了。

      玄儿牵着在东馆舞蹈房里茫然若失的江南,回到了客厅。当时,阿清已经走了,江南听话地躺在被褥上。虽然他没有主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但他那无神的目光、迟缓的行动……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切都没改观。

      此后,我和玄儿来到北馆。在沙龙室里,我坐到沙发上后,接过玄儿递过来的水,润润干得冒火的喉咙,顺便把野口医生给的解酒药也一并吃了。我总算舒服一点,决定问问玄儿那一直盘绕在心中的疑问。但是——

      我刚刚开口,沙龙室东边的图书室的门被打开,浦登征顺走了出来。或许他听到我们的声音了。

      “蛭山死了。”

      当玄儿告知蜂山的死讯时,浦登征顺的反应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他用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摘下纤细的无边眼镜,皱着眉头。

      “真可怜。”他嘟哝着,合好茶色睡袍,“虽说也没办法,但还是……”

      玄儿紧紧地盯着对方那露出遗憾表情的脸部,然后缓缓地试探性地问道:“您还没听说?”

      征顺有点纳闷,歪着脑袋:“听说什么?”

      “您还没遇见鹤子、野口医生或者我爸?”

      “我下楼后,就一直待在图书室。今天除了望和与阿清之外,还没碰见别人。”

      “经过野口医生的检查,发现蛭山的死亡时间是凌晨2点到4点之间。”停顿片刻,玄儿压低嗓门说,“死因不是昨天的重伤。”

      “什么?”

      征顺的反应很正常。但是如果有人问我——他那种似乎一无所知的表情不是伪装出来的?我无法很自信地肯定。

      “什么意思?玄儿。有什么疑点吗?”征顺紧缩眉头,问道。

      就在这时,微微传来八音盒的声响,这是西边游戏室里的那个自鸣钟报时的声响。那个《红色华尔兹》是那对双胞胎的妈妈美惟年轻时创作的曲调,听上去有点寂寥的感觉。

      “蛭山——”玄儿开始回答起征顺的问题,声音压得比较低,“蛭山不是因为身负重伤而死的,他是被杀死的!他在自己睡的床上,被裤带勒死的。”

      征顺顿时神色大变,不知说什么好。

      “为什么会……没有弄错吧?”

      “刚才我们近距离检查过,中也君也在。”说完,玄儿看看我。我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征顺表情凝重,来回看着我们两人,然后猛地摇摇头,似乎不相信这个事实。

      “谁会干那样的……出于什么目的?”

      “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

      “报警了吗?”

      “没有。”玄儿摇摇头,把在现场向我解释的话又说了一遍。

      听着玄儿的解释,征顺的表情愈发凝重。过了一会儿,他叹口气,表情也缓和一点。但让人看上去,与其说他放心了,倒不如说已经死心——我觉得是这样。

      “您怎么看待我爸爸的判断?”玄儿问道,“他说这件事作为简单的事故死亡来内部处理。”

      征顺沉默数秒钟后,长叹一口气:“没办法。”他这种口吻又让我觉得是一种死心的表现,“虽然不符合常理,但他——你爸爸那么坚持的话……但是,如果那样——”征顺看着我,“如果那样,中也君也要保守秘密。”

      “是呀。”玄儿跟着附和,“即便你回到东京,对于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也要绝口不提。警察就不用说了,对所有人都不能说。——可以吗?中也君。”

      虽然我不能不假思索地保证,但通过昨天傍晚的经历,我知道——不管自己如何按照一个正常人的思维陈述意见,都没有任何效果。我不知该如何作答,垂下眼帘。

      “不管怎样,必须保守这个家族的秘密。因为你已经承担起这种义务。”

      “义务?”我不禁重复一声,“什么意思?玄儿。”

      “同伴,你是我们的同伴。所以……”

      我更加迷惑不解。

      怎么回事?我是他们的同伴,必须保守秘密——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儿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那苍白、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啊,这个微笑……

      ——如果可能,作为相关的一员,希望你也直接看看现场。

      这是当我们走进蛭山被害房间时,玄儿冲我说的话。

      ——作为浦登家族的相关一员。

      当时,他脸上露出的微笑和现在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在我的脑海中,被烟霭包裹的昨晚记忆开始蠕动起来,这是昨晚那个异样宴会的记忆。

      ——愿达丽娅祝福我们。

      浦登家族的唱和声犹如回音一般在我耳畔响起。几根深红蜡烛的火焰在我脑海里晃动。那飘散在昏暗房间中,不可思议的香味仿佛又刺激起我的鼻腔,而舌头仿佛又感受到那莫名的食物。

      ——愿达丽娅祝福我们。

      ——愿达丽娅祝福……

      ——达丽娅的……

      ……难道就因为参加了那个宴会,我就成为他们的“同伴”?

      玄儿当时所说的“相关的一员”也包含了这层意思?——怎么会呢?但是……

      “但是,玄儿。”征顺说,“不管怎样,现在有个最棘手的间题。到底是谁,出于了什么目的杀死了蛭山?”

      “你也担心?”

      “当然。”

      “是呀。”玄儿点点头,点上烟,“我也一样,所以有必要追查下去。”

      “追查……事情的真相?”

      “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杀死了蛭山?不管是否报警,这个问题都不能放置不管。”

      “是呀。”

      “我准备过会儿再和爸爸细谈。”说着,玄儿板起面孔,“他也不会不担心。作为这个宅子的主人,他不会不想追查杀人犯。只要他自己不是罪犯……”

      2

      我默默地听着玄儿和征顺的交谈,又从水壶往自己的水杯里倒些水,慢慢喝完。我非常想抽烟,但强忍着。因为只要一抽,又会感到恶心。

      宽敞的沙龙室隐约被染成深蓝色,这是因为屋外光线透过法式窗户的蓝色花纹玻璃照进来的缘故。和昨晚想像的一样,自我感觉似乎是在深海中。我朝头顶看去,这里是海底,而高高的天花板附近则是水面……而且我突然产生一种不应有的错觉,觉得似乎现在有人正从那里偷偷地窥视我们。

      “蛭山估计是在凌晨2点到4点被害的,那段时间,姨父您在哪里?干什么?”

      听到玄儿的询问,征顺稍微耸了一下肩膀:“你想判断我是否有作案可能?”

      “当然。确认所有人的作案可能性不是破案的基本手法吗?”

      “从你嘴巴里能说出侦探小说里的词汇,真是让人感到意外。”征顺眯缝着眼睛,露出浅浅的笑容。

      玄儿耸耸肩:“请您不要误解,我不会反感。虽然我也觉得侦探小说里的内容是胡说八道,但一旦看起来,也会着迷。但是,对于小说中的那些名侦探,我往往无法理解。”

      “那又是为什么了”

      “究竟什么让他们如此傲慢?”

      “傲慢?”

      “是的。案件发生后,他们才被叫去,有什么权利和必要那么积极地探寻‘真相’呢?——我说这些,可能偏离刚才的话题,或者有些矛盾:总之,当自己身边发生凶杀案,一般人还是想弄清真相的。”

      “明白了。但现在你可不是被从外面叫来的。”

      “虽然有所不同——“玄儿停顿一下,重新点上一枝烟,“如果能不拼命探寻‘真相”安于现状也挺好,也可以有这样的处理方法——尤其这几年,我常这么考虑。说实话,我似乎还是个傲慢的人。”

      “玄儿,你说得挺有意思。”征顺摸摸蓄在鼻下的胡须,“就算不知道,也能坐得住,未尝不是好事——我觉得这么想也对。”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先不聊了。”玄儿深吸一口烟,悠悠地吐出来,“您能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吗?凌晨2点到4点之间,您在什么地方?干什么?”

      “我在睡觉。”征顺爽快地回答道,“宴会后,我回到卧室,醉得不轻,很快就睡着了。”

      “望和姨妈和您在一起吗?”

      “她在对面房间,我们已经分房睡觉很长时间了,你知道的。”

      “是的。”玄儿点点头,将烟灰弹进黑桌子上的黑色烟灰缸里,“阿清和姨妈睡在同一个房间?”

      “是呀。”

      “昨晚也是这样?”

      “哎呀?你难道把阿清也列入嫌疑犯之一?”

      “怀疑所有人是破案的基本要求。姨妈和阿清也不能例外。”玄儿说道。

      我在旁边听着,虽然知道那是“固定的台词”,但还是出冷汗了。恐怕没有一个家长能容忍别入怀疑刚刚九岁、患有早衰症的亲生儿子。但是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征顺露出绅士般、温和的笑容。

      “你不觉得至少阿清在体力上是不行的?那个孩子根本无法勒死一个大人。”

      “不,那未必。”玄儿当即否定,“正如您知道的,蛭山本来就奄奄一息,恐怕连意识都不清醒。不管谁干什么,他都无法反抗。而且将裤带缠在脖子上,勒死人也不是很难的事情,不需要很大的力气。如果知道做法,连三四岁的小孩都行。”

      “嗯。”

      “我就继续了。”玄儿继续说起来,“昨晚,阿清也和姨妈在同一个房间里休息吗?”

      “是的。而且,在你说的那个时间段,他们两人也许睡得正香。”

      “也许吧。”

      “玄儿,照你这个样子盘问,恐怕所有人都无法准确证明自己不在犯罪现场。如果有人说得非常肯定,那反而值得怀疑。”

      “您这种想法和侦探小说中的描述很相似。”说着,玄儿把烟掐灭,“我觉得如果您要是罪犯,肯定能预先做好准备,证明自己不在现场。对吗?”

      征顺的微笑变成了苦笑,他什么都没说。

      “算了,不说这个了。”玄儿接着说起来,“在南馆,蛭山被害的那个房间里,有扇暗门,您应该知道吧?”

      “……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从壁橱连接到外面储藏室的暗门吗?”

      “是的。昨天傍晚之后,您开过那扇门吗?”

      “我?”征顺睁大眼睛,摇摇头。

      玄儿直直地看着他的表情,那眼神锐利得让人害怕。

      “没有那个必要呀……哦,我明白了,难道罪犯是从那扇暗门进去的?”

      “好像是那样的。刚才我们调查过了,当时,羽取忍在起居室,罪犯为了不被她发现,就从那暗门进出。”

      “明白了。这么说……”

      “望和姨妈和阿清应该都知道那扇门。”

      “这个……是的,应该知道。常年住在这个宅子里的人,应该都知道的。”

      “是的,是呀。”玄儿使劲地点点头,他说到后面,有点像自言自语。

      罪犯事先就知道那扇门。也就是说,罪犯是浦登家族内部的人员——我考虑着刚才得出的结论,脑海中浮现出今天还没有见到的几个“内部人员”。

      馆主柳士郎、他的妻子美惟,还有美鱼和美鸟姐妹——或许玄儿还准备问问他们,但到底能有多少效果呢?

      “玄儿,即便这样——”征顺开口问,“刚才你在说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蛭山要被杀死呢?我觉得最大的谜团在这里。”

      玄儿一语不发,拿起桌子上的香烟,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咂巴一下嘴,将烟盒捏成一团:“对不起。”玄儿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的烟抽完了——中也君,你喝咖啡或者红茶吗?”

      “啊,不用了。我就喝白开水。”

      “还恶心吗?”

      “不,好多了。”

      “中饭怎么办?如果你有胃口,我让她们马上准备。”

      “不用了。”我捂着心窝,慢慢地摇摇头。

      ——哎呀,真拿你没办法。

      就在这时,突然那个遥远往昔的声音,那个我再也见不到的妈+++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孩子还是个男孩,可是……

      “晚上之前,我不想吃东西。”我再次缓缓地摇摇头,说道,“你不用管我,自己去吃吧。”

      3

      玄儿离开沙龙室后,好长一段时间,我和相对而坐的征顺都一语不发。

      我不想再提蛭山被害的事情,虽然想问很多关于昨晚的宴会的事情,但总觉得此时开口,似乎不妥。

      屋内没有说话的声音后,感觉屋外的风雨声更加大了。或许是这里宽敞,天花板高,加上是石造建筑,所以连雨声听上去都和在东馆、西馆里的感觉不同。高音显得更高,低音显得更低,加上此时屋内的气氛,让人觉得那不是雨声,而是波浪声……

      征顺靠在沙发上,交叉着手臂,一动不动。他的眼神集中在桌子上的某一点,让人觉得不沉稳,而轮廓鲜明的脸上表情严峻。

      ——我们觉得姨父是老鹰或者秃鹜。

      我不禁想起美鱼和美鸟的人物评判。

      ——但是,他也不能飞。

      “刚才,在东馆的舞蹈房,我碰见望和夫人了。”我无法忍受继续沉默,率先开口了。

      “啊……”征顺放下交叉的手臂,抬头看看我,脸上的严峻表情似乎烟消云散了,“有没有打扰你?”

      “没有,怎么会呢?”我赶忙摇摇头,“玄儿已经对我说了。她是因为太爱阿清,才变成那样的。”

      “爱?”征顺猛地扬扬眉头,“是呀,那的确也算一种‘爱’吧。从某种意义上讲,那是爱的一种表现形式……我什么都没做。”征顺轻叹一口气,眼神又落在桌子上,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方才的严峻转变成一丝阴郁。接着——

      “我第一次来浦登家族的这个宅子是在17年前。后来与她——望和相遇……很快,她的美貌就让我魂不守舍。”征顺开口说起来,仿佛在独自追忆。

      “说得俗一点,一见钟情呀。她似乎也很快就接受了我……我想结婚,但有几个先决条件。我必须入赘浦登家族,改姓浦登;抛弃过去的生活,定居在这个宅子里……后来我决定接受全部条件。我周围有很多反对意见,但我充耳不闻——在我们认识三年后,结婚了。当时我陶醉在一种不可思议的满足感中,可以说很幸福。我们也愿意相信——那种幸福会持之以恒。”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征顺或许注意到我的表情,嘴角露出难为情的苦笑。

      “对不起,突然冲你说这些,唐突了。”

      “啊,不。”

      “虽然有很多烦心的事情,但长期在这里住下来,发现生活本身倒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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