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黑暗的眷属

    第二十二章 黑暗的眷属 (第2/3页)

   “锁……?”

      “不知是什么时候做的。看起来年代久远,不过也很可能是复制品。”

      “有什么特别的由来吗?”

      “可能有,也可能只是因为达丽娅感兴趣才弄来的。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玄儿微微地耸耸肩,“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难道不是有象征意义吗?如果和玄遥相遇,来到这一个国家,在这里住下的达丽娅是‘表面的魔女’。那么在樱子生下康娜后,达丽娅就成了‘内心的魔女’了。犹如这个墙壁的正反面,不是吗?卧室一侧的面具是‘表面的面具”,这个密室一侧的面具则是‘内心的面具’”

      并排在黑墙上的铁面具。那两张奇怪的脸看上去越发恐怖,我不禁转过脸,玄儿站在我身边,双手抱在胸前。

      “名副其实的近乎疯狂……达丽娅夫人到底做了什么?”

      “据说45年前——”玄儿眯起眼睛,显得忧郁,“达丽娅50岁时的事情。因为太可怕了,所以谁都不愿明言是否真有其事。即便是知情的鬼丸老也只字不提。所以,这始终都是传说。”

      玄儿压低声音,生怕被别人听到后,会受到指责。尽管这里不可能有第三者。

      “比起光明更爱黑暗……光这样恐怕来不及了。心急如焚的达丽娅开始进行恐怖而恶心的实验,期望早日获得‘不老性’。”

      “恐怖而恶心……”

      “可以说是研究,或者实验。也可以在前面加上‘恶魔般的’来形容。”

      玄儿的声音压得更低,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据说,当时除了鬼丸老,还有一个完全听命于达丽娅的男佣人。她命令他从山岭对面的村子里诱拐村民,主要是年轻女子和孩子。被拐来的村民好像被关在十角塔上。就是我度过幼年的最顶层的囚禁室。”

      “啊……”我不禁叫出声。

      玄儿的声音依然很低:“达丽娅用被囚禁的村民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实验。虽说是实验,但并不是科学上或者医学上的正经实验,而是近乎虐待、拷问般的行为。”

      “当时,达丽娅只想到自古就作为生命源泉的‘血’的神秘功效。她喝年轻女子和孩子的血,希望将他们的生命力摄人自己体内:她偏离了原本和‘黑暗之王’订立的契约,疯狂的她只想找出一条能早口实现第三阶段的捷径。”

      “果然还是血……吗?”

      “你是想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之类的话吧。”

      “啊,不。”

      “的确,是你喜欢的吸血鬼。”玄儿半带讽刺地说着,半边脸颊抽动着,笑了笑,“我一直想说本质是不同的,但不论怎样为这个时期的达丽娅辩解,似乎都毫无说服力……是的,她无意识中,成为了一个‘吸血鬼’。”

      “啊……”

      “不过,她并非单纯地把被掳掠者的血抽出来喝,而是依次喝了各种条件下的血液,比如说他们悲伤和恐惧时的血、他们快乐时的血,抑或是他们绝望和痛苦时的血……就算是恐俱和痛苦,也有各种各样的恐惧和痛苦。即便仅限于肉体上的痛苦,根据部位和程度,实际上也会呈现出各种各样的痛苦形态。据说后来光是血已不能满足需要,她将试验进一步扩展到被掳掠者的肉。”

      “简直就像是——”残酷景象浮现脑海,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简直就像那个,匈牙利的女吸血鬼……”

      “匈牙利的……啊,你是说伊莉莎贝特·巴特利伯爵夫人吗?你知道得不少啊。”

      “曾经在一本书上读到过。”

      “那是300多年前的故事了。再早一点的话,那个法国的吉尔德雷也夜夜举办可怕的鲜血盛宴。”

      玄儿哼了一声,眉头紧缩。

      “他们都着迷于‘血’的神秘,陷入毁灭性的疯狂中。然而达丽娅虽然形式上与他们确实很像,但应该还不至于像他们那样进行大规模杀戮,也不像他们那样具有过多的变态性欲……作为继承了她血统的人,这是我所希望并愿意相信的。因为最终被达丽娅杀害的村民据说是13人,而在巴特利伯爵夫人的城堡中,则发现了600多具被虐杀的尸体,也有人说是数千人。这不仅仅是数量上的差异。”

      “虽说如此,我想在达丽娅的研究、实验中,其残虐程度肯定也随着次数的增加,而不断上升。据说在十角塔的地下,为此建造了房间,那里有各种刑具,曾让村民们恐怖、痛苦。现在,那入口已被水泥封死,无法确认里面的情况。最终,被拐来的村民们在那间地下室或者最顶层的囚禁室里相继死去。

      “据说达丽娅的这种狂暴行径持续了十年以上。结果,被拐来的村民们无人幸免,全部丧命在十角塔的地下室或囚禁室,尸体被埋在岛上的某处……”

      “就是那个‘人骨之沼’吗?”

      “是的。但没想到现在会露出来,而且是在那种状态下出现。那个叫市朗的少年之所以那么害怕我们浦登家的人,可能就是因为以前的那个传说至今仍在村里流传吧——曾经有段时间,几个年轻女子和孩子下落不明,好像是被秘密带到山岭对面的浦登家的宅子里,那里肯定住着吃人的恐怖怪物……”

      “难道家里人都没有制止她——达丽娅夫人的这种行为吗?”

      “实际上,谁都没能阻止。”

      “可是这种……”

      “玄遥表面上是浦登家族的最高权力者,他也没能阻止。据说因为他虽然一直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达丽娅,但同时也非常怕她。当然,也因为他和亲生女儿发生关系,还生了孩子,这种过失和背叛让他愧疚,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经过十多年,牺牲者达到13人,但达丽娅热切期望的‘不老性’并没实现。无论喝什么样的人的什么样的血,吃什么样的人的肉,她都没能延缓衰老,也不可能恢复年轻时的美貌。于是……”

      玄儿低沉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子,高亢起来。

      “疯狂的魔女达丽娅的内心发生巨变。”

      5

      “累了吧,中也君。”

      我站在玄儿身边,他将手放在我肩膀上。

      “你可以坐在那把椅子上,我还要说一会儿。”

      “好。”正面内里的桌子前,有黑色的布椅,我听话地坐在那里,面向玄儿。他依然站着,两手叉腰。

      “经过十年的恶魔式的研究、实验和失败后,达丽娅领悟了。”

      玄儿继续说,声音没有被故意压低,也没有显得特别激昂。

      “她觉得那样不行,就算继续下去也无济于事,希望以此提前达到第三阶段终究是不可能的。不仅如此,她觉得可能还犯了严重错误,即违背原本和‘黑暗之王’订立的契约。继续这种错误有可能会失去自己和‘永远’融为一体的资格。

      “于是,她内心发生变化。根据不同的解释,你可以把这种变化看做是恢复正常,也可以看做是陷入更大的疯狂。达丽娅既对玄遥的过错感到失望、愤怒,但又舍弃不下他;同时,对‘虽然不死但会老’又充满了恐怖和焦躁。她的内心曾被这些复杂情感所折磨。对于樱子、卓藏、康娜,她肯定也曾抱有同样的消极而矛盾的想法,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这些都转化成对分享了自己血的同类、同族的‘宽容’。也可以说,在多年疯狂之后,疯狂的魔女心中产生了母爱。”

      “母爱?”我感到极为意外,不禁重复一遍。

      “母爱。”玄儿诚恳地点点头,略微缓和一下语气,“结果,达丽娅下了非常大的决心。那是30年前,65岁的达丽娅去世那年的事。顺便说一下,当时玄遥已经80岁高龄,卓藏46岁,樱子36岁,康娜17岁,美惟和望和还是10岁左右的孩子。

      “你已经明白了吧,中也君?她的决定就是终止自己的‘不死之生’。只是,自杀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她让当时的家族成员杀了自己。”

      “啊……”

      “据说达丽娅仰躺在卧室的床上,六个人各自用短刀在她胸口刺一刀。这是达丽娅本人的命令。为了防止乱动,她的手脚被绑在床上。短刀好像也是达丽娅亲自准备的,刀刃部分涂成黑色,刀柄涂成红色。”

      “是在你刚才坐的那张床上吗?”

      “是的。现在天鹅绒床罩下面还有当时的血迹。黑色的。”

      玄儿将右手从腰部移开,在衬衫口袋里摸索着,似乎想拿香烟,但发现房间里没有烟灰缸,怏怏地咂了一下嘴巴,将手插入对襟毛衣的口袋中。

      “这样便诞生了‘达丽娅之肉’。”玄儿开始总结,“她是这么想的——原本和‘黑暗之王’做交易的自己的血和肉应该具有胜过其他任何事物的‘力量’。把它们分给以玄遥为首的家人们,这样自己没能实现的愿望总有一天会在他们身上实现。作为个体的自己,舍弃当时当地的不完全的‘不死之生”,将自己的血、肉溶入深爱的同类、同族之中,实现所期望的‘永远’。”

      ——接受达丽娅殷切期盼,相信她的遗言,我们期待着我们的永远。

      黑暗馆馆主在“宴会”中所说的话又在我脑子里回响起来。

      ——厌恶光明,悄然隐身于满世界的黑暗……以此我们的生命将永恒。

      “这样,‘达丽娅之肉’便产生了。”玄儿重复了一遍结论,“此后,依照达丽娅的遗愿,在每年的‘达丽娅之日’的宴会中,浦登家族的成员都要吃她的肉。我们相信如此一来,已经获得‘达丽娅之血’的人可以强化其‘不死性”,还未获得血的人则可以得到‘不死性’。30年来,这个家族中最大的秘密仪式延续至今……”

      ……是吗?是这样吗?

      而且我——我也在“宴会”中吃了它吗?吃了疯狂的魔女留下的能带来“不死”的肉和血。啊,可是……我双手撑着膝盖,屈起上身,缓缓地摇摇头。扩散到肉体和精神、具有奇异性的麻痹感不知何时己消失。不,不是消失,或许是完全融入身心,连自己都感觉不到不协调。

      “达丽娅死后第二年,父亲——柳士郎和康娜结婚,成为浦登家的一员。”

      玄儿继续说下去——

      “据说在达丽娅死之前,柳士郎就开始和浦登家族交往。最初他好像和‘凤凰会’属下的医院有来往,是个被寄予厚望的年轻医生,从而受到玄遥注意,并被邀请到这里。和康娜的认识也由此开始。初次见面时,他就被年仅十五六岁却楚楚动人的康娜所吸引。见了几次后,康娜也开始喜欢他……自然他就得到了玄遥等人的信任,甚至知道了这里的秘密。

      “据说达丽娅死时,负责出具死亡诊断书就是柳士郎。当然不能如实写。我不清楚他当时到底知道多少,总之是写了假诊断书,结论是‘病死’。

      “第二年——29年前的初秋。柳士郎和卓藏一样,放弃了自己的未来,入赘做了浦登家的女婿。当然,卓藏那么做,是有他自己的小算盘,而柳士郎则是因为发自内心地爱着康娜,并且康娜也爱他。后来的征顺姨父也一样。康娜那时18岁,和樱子一样,长相酷似年轻时的达丽娅。”说着,玄儿将视线投向我背后的墙壁和天花板的交界处,静静地而且眯起眼睛。好像想把从未见过的母亲从那里唤出来。

      “和康娜结婚后不久,柳士郎在‘达丽娅之日’的宴会中,吃达丽娅之肉’。他是通过吃‘肉’而获得‘不死性’的第一人。玄儿保持刚才的姿势,闭上眼睛,“在第二年夏天,8月5日的深夜,我出生了,康娜——我的母亲死了。同年秋天,樱子自杀了,那年她39岁。”

      6

      玄儿闭着眼睛,突然不作声。难道这漫长的故事终于要迎来了结尾?我想着,注视着玄儿。

      不久——

      玄儿轻轻地咬了咬薄嘴唇,郁闷地长叹一声,睁开眼睛,然后慢慢走到我面前,喊了一声“中也君”,同时跪在地板上。

      “给昏迷的你注射我的血,是因为我认为有必要。我这么说过,对吧?我并没有说谎。”说着,玄儿将双手静静地重叠在我放在膝盖上的右手背上。他的手冰冷,似乎血液不流通,我不禁身体僵硬。

      “前天晚上,在宴会上,你在大家的深深祝福中,吃了‘达丽娜之肉’。由此,你也应该接受了达丽娅的‘不死之血’。可能你不信,但你已经不会病死,也不会自然死亡——尽管如此,第二天从早晨开始,你不是一直说身体不舒服吗?”

      “那是因为葡萄酒喝多了……”我把右手握成拳头,轻轻地摇摇头,“我本来就不怎么能喝酒。”

      “啊,我当然知道。”玄儿抬起手掌,但他的双手随即握住我的右腕。玄儿紧盯着我手臂上留着针眼的一带。

      “我明白,但后来你被蜈蚣咬了。看见你数小时昏迷不醒,我担心不已:我想会不会通过‘达丽娅之肉’应该已经被你继承的‘不死之血’没能在你体内发挥正常功效呢?”玄儿抬头看着我,突然露出凄凉的笑容,“因此,虽然连我也觉得这是学医的人不应该有的行为,但仍然决定把自己的血——达丽娅直系子孙的血直接输给你。我觉得必须那样做,以防万一。”

      “玄儿……”

      ……为什么?我瞪着玄儿,脑子一片混乱,暗自问起来。

      玄儿究竟为什么要约我来这儿,要让我参加“宴会”,要让我吃“肉”?到底为什么?玄儿……啊,而且我……

      “我是A型血。”玄儿突然说道,握着我手腕的双手更加用力。

      “中也君,我和你一样是A型血。”

      又要说什么?在我的惊讶中,玄儿悄悄放开手,然后跪在那儿,无力地低下头。

      “为什么在十角塔的囚室里被关了九年?即便得知原委,我仍然非常苦恼。这个孩子的出世导致爱妻的离去,这孩子的出世是以母亲的生命为代价的……据说父亲非常憎恨我。但真的只因为这个?你在听我讲述的时候不也表达了同样的疑问吗?”

      “啊……是的。”

      “我很苦恼,也曾问过美惟和望和两个姨妈,还有野口医生,但他们什么都没回答。我也想过进一步何鬼丸老,但怎么也下不了决心。苦恼中,我最终自己调查了一下。”

      “调查?调查什么?”

      “血型。”

      “啊……”

      “我找了医院的记录。这并不是难事。”

      “结果呢?”

      “我的血型是A型,柳士郎是B型,而且死去的康娜也是B型。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玄儿抬头,窥探着我的反应,“B型的父亲和B型的母亲生不出A型的孩子。这应该在初中或者高中学过吧?这是遗传学的基础知识。”

      “啊,啊……”我不知如何作答,”那么,玄儿你是……”

      “18年前自杀的卓藏是A型血。”玄儿叹了口气。

      “难不成……”

      “是的。”

      玄儿再次低下头,声音完全失去了抑扬顿挫。

      “这或许是卓藏在18年前的凶案之前对玄遥的报复。玄遥侵犯亲生女儿,生下康娜,而他则侵犯了康娜,生下我。和母亲一样,我也是不为世人所容的‘罪恶之子’。得知真相的柳士郎非常恨我,无法容忍我的存在,而且他可能还告诉了当时大权在握的玄遥,让他知道卓藏的罪恶,并让他默许将我关在十角塔里。”

      “怎么会?”

      “当然他也恨卓藏。卓藏有什么反应,不问柳士郎本人,不得而知。不过,我想当年秋天,樱子之所以自杀可能与这种扭曲的家族关系有关联。”

      “怎么会?”我轻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接着该说什么。

      玄儿并非柳士郎的亲生儿子!他是应该是外公的卓藏和卓藏的女儿康娜——她其实也不是卓藏亲生的女儿——生的“罪恶之子”。确实是非常扭曲、罪恶深重的关系啊。

      我怀着难以接受的心情,想找些话对垂头丧气的朋友说。但我还没开口,玄儿先说起来。

      “自己的身世中竟然隐藏着如此的秘密。这几年,我一直这么认为,但是……”

      “啊?”我不知道他最后这个“但是”是什么意思,眨巴着眼睛。

      “或许不是。”他的话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说着玄儿伸直了跪在地板上的膝盖。

      “不是?”我吃了一惊,歪着脑袋,“什么意思?玄儿。”

      “或许事情并非如此。”玄儿站起来,猛地转身背对着我,双肩痉挛似的颤动着,嘴里发出低笑声。那是刺激听者神经的狂乱的笑声。

      “玄儿!”我从椅子上站起来,“什么意思?什么并非如此?”

      玄儿的双肩不再颤动,笑声也停止了:“就是望和姨+++那幅画。”玄儿背对着我说道,“画室墙上那幅没有完成的画。”

      “那幅画?到底是……”

      “我不是征求过你的意见吗?关于墙角那幅异样的暴虐之画。”

      “啊。是的。”——这个我当然记得。

      开在黑暗中的黄色大花瓣的花。从花蕊中渗出血一般的深红。在它下面,穿着和服的年轻女子被恶魔般的怪物压在身下,那怪物具有异形的翅膀和三指的足……

      “之前,望和姨妈曾画过好几幅雷同的画,虽然都是些抽象性更高的小作品,没有这么露骨,也没有这么细致。我以前就认为那些画恐怕都是以她十岁左右亲眼目睹的场景为原型的。”

      “你说那黄色的花是美人蕉……”

      “是的。”

      “所以你认为遭到那怪物袭击的是康娜?”

      “是的。”

      “那么……”

      “也就是说袭击她的那个怪物就是侵犯康娜并使她怀上我的男人。”玄儿甩出一句,“望和姨妈以前去姐姐卧室或者做其他什么的时候,偶然看到那个场景。在孩子眼里,压在姐姐身上的男人肯定像恐怖的恶魔。当她因阿清而悲伤过度,精神失常后,往日的可怕记忆让她开始画那些画。所以,以前我一直深信画中怪物是卓藏,但是昨天看到那幅画,我才明白并非如此。”

      “不是卓藏?”

      我刚站起来,又坐回去。不知不觉中,我将右手放在心跳突然加速的胸口上,手上还隐约留着刚才被玄儿握住的触觉。

      “你亲生父亲不是卓藏?”

      “嗯,不是。”

      玄儿依然背对我,点点头。

      “假设侵犯康娜并使她怀孕的是卓藏,那么算起来28年前他已经48岁了。就像在下面的第二书房对你说的那样,18年前卓藏在58岁自杀时已经完全秃顶了,但好像他年轻时就脱发。据说将近50岁的时候,他就把稀疏的头发全部剃掉了。”

      “把头发全部……”

      “然而,画室墙上描绘的那个怪物的头是什么样的?头发又是什么样的?”

      “那是……”

      我四处张望,思索着玄儿的问题。我发现从我这个角度看的左边——相当于房间东侧的一端,有一段延伸到楼下的狭窄楼梯。它隐藏在衣橱阴影中,刚才一直都没有注惫。

      “那个怪物的头发——”

      ……啊,那里还有楼梯!

      “倒立般蓬乱的、雪白的……”

      ……其下还有房间吗?

      “对!”

      玄儿用力点点头,慢慢转过身来。我稍稍舒展一下腰。

      “袭击康娜的是白发蓬乱的异形怪物,所以——”玄儿的脸冰冷而僵硬,苍白得犹如幽灵,“是玄遥。当时82岁,康娜的外公,也是她生身父亲——第一代馆主玄遥才是我生身父亲。”

      间奏曲五

      变化终于要发生了。

      不知道决定性的诱因是什么。不存在明确的契机。

      或许陷入这种状态后,时间是重要原因。或许是因为这期间“视点”不断获得信息,终于达到饱和……又或许和这些毫不相关,只是单纯产生了这种变化。

      总之,变化终于要发生了。

      这不是剧烈而戏剧性的变化。从视点离开18年前的“过去”,回到18年后人们度过同一个晚上的“现在”开始,变化就慢慢地、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视点”的主体——在半透明的墙后,一直沉浮在昏暗混沌中,随着事情的不断累积,一点点从混沌中脱离出来,至此,开始恢复某种自律的“形态”。

      (……这学生到底是……)

      (这男子到底是……)

      (啊,这到底是……)

      “视点”依附在无数的“自我”上,共有许多体验,其后,时不时涌现出感觉、认识和思考的碎片。

      (……这个招牌……)

      (这个为什么会这样……)

      (……那辆车……)

      (……那个男人……那栋建筑……)

      (……妈妈?)

      (啊……妈妈!)

      处于混沌中的“主体”连这些碎片从何处涌出都不清楚,但是……

      (……昏暗的走廊)

      (……疑惑的表情)

      (……?……老人)

      (……高亢的……)

      (……在窗外……)

      (……都是陌生的脸)

      (……中性的声音)

      (……在呼喊着)

      (……前面的长祷上)

      (……孤独地坐着)

      (……这是什么?这奇怪的……)

      现在,“意识”终于渐渐产生了。这些感觉、认识、思考的“主体”就是现在在这儿的自己。

      (这是……)

      (啊,这到底是什么……)

      (……这个少年……)

      (……是市朗吗?)

      这些意识的主人就是在这儿注视着一切的“自己”……

      (……自己是谁?这突然成为一个明确的疑问,跃然纸上。)

      (但立刻又被吞没在混沌之中……)

      ……是的。瞬间,“自已”这一主体被意识到。

      (时间到了26号?9月26号的现在是……)

      (……啊,这里也有这样的……)

      (“这里也一样”的认识又从昏暗的混沌中浮现出来,可是……)

      分裂的“视点”合为一体,跳跃到18年前的“过去”之后,基本上也没发生太大变化,但现在……

      (……这是18年前的那个湖,见影湖)

      (这是18年前的那个岛)

      (这是18年前的那个黑暗馆的……)

      (……跨越18年的时间,现在在这儿……)

      (啊……是的。北馆和18年后的形状不同。在这年冬天发生的大火中这里被烧毁了)

      他慢慢理解了:这些碎片的主体就是“自已”。所谓的“主体”就是自己。

      (……玄儿。这孩子是18年前的浦登玄儿)

      (……诸居静。这个40多岁的女性就是诸居静)

      (……忠教。那孩子就是诸居静的儿子)

      (……玄遥。他就是这一年已92岁的第一代馆主浦登玄遥)

      (……卓藏。他就是玄儿的外公、这一年58岁的浦登卓藏。这个男人令晚会……)

      ……是的!

      (……柳士郎。他就是这一年还只有40岁的浦登柳士郎。九年前失去妻子后一直没有再婚)

      (……美惟。浦登美惟。这一年,她23岁。是比死去的康娜小六岁的妹妹)

      (……望和。这一年还是20岁的浦登望和)

      (……鬼丸。鬼丸老。这一年应该过70岁了)

      ……是的!

      (甜美轻盈,但略显忧郁寂寞的三拍的……)

      (啊,这是<红色华尔兹>。在那西洋钟的八音盒里也有……)

      是的——他进一步确认。

      “自己”一直在这儿,通过“视点”注视着所有的事实。无论是18年前的“过去”,还是18年后的“现在”。

      (这儿是……)

      (……是那个房间)

      (……浦登玄遥)

      (啊,这个人……)

      (是那个画框)

      (……是烧火棍吗?)

      (……在这儿)

      (那到底是……)

      那么在这儿的“自己”到底是准,是谁呢?

      (……角岛,十角馆失火)

      (……全体死亡〕

      (包围着馆的红色火焰的形象自然而然地和那记忆产生共鸣……)

      ……这是什么?

      (包围着馆的红色火焰的……)

      (这形象!这记忆!……是的,这是……)

      ……到底是谁?

      (……是那个少年的?)

      (……这一定是那个人的……)

      (……这声音……)

      (这惨叫声……)

      他还是无法感受到充斥着这“世界”的冷漠的恶意和它所包含的邪恶的随意,但是……

      (……是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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