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分裂的明暗

    第二十四章 分裂的明暗 (第2/3页)

,怀疑眼前的这对双胞胎姐妹才是真正的凶手。美鸟和美鱼,她们才是杀害蛭山和望和的凶手。所以我才会感觉别扭。

      “是你们杀的吗?”这就是我“必须问她们的问题”。不管她们怎么回答,我想如果仔细观察她们的神情,多少能获得一些确切的感受。但是……

      最终,我没能问出口。除了不敢问,还有一个原因——现在,我身心疲惫,能否很好地观察她们的反应,心里没底。

      “对了——”我岔开话题,我还想问她们一个和凶杀案没有直接联系的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们一个问题。美鸟小姐,美鱼小姐,你们——”

      “我们?什么?”

      “我们什么,中也先生?”

      两个人依然歪着小脑袋。我索性单刀直入。

      “今后,你们依然保持现在的状态……像现在这样,身躯相连地生活下去吗?”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中也先生?”

      “什么‘什么意思’……你们不打算接受外科手术,把身体分开吗?”

      “分开?”

      美鸟打断我的话,声调高得像是在喊叫。与此同时,美鱼也是相同反应。

      “分开我们?”

      尽管被她们吓了一大跳,我还是继续说下去。

      “野口医生也说了。你们共有的器官并不是很多,分离手术绝非难事。如果这样……”

      “我们要被分开吗?”

      “我们要被分开吗?”

      两人反应强烈,超乎我的想像。不仅声音像是大声叫喊,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眼睛睁得大火的,噙着泪花,嘴唇微微颤抖,像是因恐惧而战栗……这些充分说明我的话语给她们带来巨大冲击。

      “我觉得你们不能一辈子都连在一起。”我直视着她们,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今后,你们或许要到外面的世界去。这样才会和别人相爱、结婚。像这样还是……”

      “不要!”

      “不要!”

      开始,两个人小声地回应。我一说“可是”,她们的声调也高起来。

      “不要!”

      “不要!”

      我刚要再说“可是”,她们最大限度地嚷起来。

      “不要!”

      “不要!”

      那声音听上去犹如吼叫。美鸟将左手放到美鱼的右肩,美鱼将右手放到美鸟的左肩,紧紧相拥,不停地摇头,乌黑光亮的头发被摇得乱舞。

      “绝对不要!”

      “绝对不要!”

      “你说的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你们说的是多么可怕的事啊……中也先生,还有野口医生!”

      “我们两个是一个人。”

      “我们永远是一个人。”

      ——她们激烈反对,带着哭腔,大声嚷叫着。

      “我们不想被分开。”

      “我们不想被分开。”

      “要是被分开,分成两个人,我们宁愿去死。”

      “是的。要是分开了,索性死掉好——”

      我十分狼狈,做梦都没想到她们竟会如此反应,甚至有点后悔提出这个问题。同时,我突然想起野口医生在说到她们的分离手木时,曾说的一句话。

      ——她们的问题不在身体上,而是在心理上。

      不在身体上,而是在心理上……

      原来如此?

      我只能傻站在那里,她们两人紧紧相拥,俨然不愿被分开的架势。

      3

      我总算将那对惊慌失措的双胞胎稳住,随即逃离舞蹈房,回到二楼的客房。当时已经8点半。

      看到她们的反应,我终于明白野口医生说的“问题不在身体上,而在心理上”的意思。也就是说相比先天性肉体的粘连,更为困难的是如何解决两人心理上的连接。

      之前,忧虑她们未来的柳士郎和野口医生肯定提出过外科手术方案,她们肯定都像刚才那样,强烈抗拒。

      ——我们啊,两个人就是一个人。

      ——我们一直是一个人……

      是的。在她们看来,这不是什么比喻,而是应有的形态。

      她们作为让野口医生惊叹的“完全H型双重体”来到人世,在这个封闭的宅邸中,她们极其自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奇异形态,在成长过程中,没有产生自卑感和受歧视的意识,正因为如此,她们才会如此激烈抗拒。不仅是肉体,她们在精神上也早已合而为一,难以分开。

      两个人是一个人。

      两个人是一条心。

      因此,对于她们来说,“分开相连的身体”可能比“死”还要恐怖。而且,恐怕无人,也应该无人有权以将来为理由,强行对她们实施分离乎术,所以……

      她们保持现在的样子,度过一生吗?即便10年后、20年后……不,即便100年后、200年后,继承达丽娅“不死之血”的她们永远会这样……

      啊,不!不能这样,我不能陷进去。

      不能这样!我不能陷进去。

      玄儿围绕“不死”讲了许多。或许我应该把那些话看做是浦登家族的共同幻想,付诸脑后。现在,我必须在此基础上,让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混沌吞噬的内心平静下来,尽量客观地重新思考凶杀案。

      我坐在床边,从旅行包里拿出香烟,打开封口,思索起来。

      我……我怀疑美鸟和美鱼。

      我怀疑她们可能是两起案件的元凶。

      这是在研究了各个事件的状况后,得出的一个逻辑性结论。

      让我再整理、确认一下。关键在于两起凶杀案中都存在着“暗道问题”。

      在第一起凶杀案——蛭山丈男被害的事件中,凶手利用储藏室的暗门,出入犯罪现场。因此,凶手事先知道那扇暗门的存在。这是第一起凶杀案中的“凶手条件”。

      在第二起凶杀案——浦登望和被害的事件中,尽管休息室的壁炉内有暗道,凶手还是打破窗户玻璃,逃入隔壁的红色大厅。因此,凶手并不知道壁炉中有暗道。这是第二起凶杀案中的“凶手条件”。

      满足第一个条件的,除去被害的望和,有13个人。分别是住在这里的浦登家族成员——柳士郎、美惟、征顺、玄儿、美鸟和美鱼、阿清;这个宅邸里的佣人——鹤子、宏户、鬼丸老、羽取忍、慎太母子;还有野口医生。

      另一方面,满足第二个条件的或者有可能满足的有六个人。我和江南、慎太、茅子和伊佐夫还有野口医生。

      因此,同时满足两个条件的只有慎太和野口医生。但是,在第二起凶杀案中,野口医生有不在场的证据。而慎太从年龄和能力上考虑,也无法行凶。于是,可能的凶手就一个都没有了。

      那么,至此我们的推理碰上了暗礁。可是……我当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在第二起凶杀案中,尽管壁炉中存在暗道,但凶手还是打破窗户玻璃,逃出房间。要是使用暗道,应该更容易逃出去,可凶手却特意打破玻璃,甚至冒着别人听到窗户破碎的声响的危险,毅然从窗户逃出。

      我们把这解释成“凶手不知道暗道的存在”,果真如此吗?

      或许事实并非如此,凶手其实知道那条暗道。尽管知道,但还是放弃从那里脱逃、凶手为何要采取那样的行动呢?我想到了可能性。

      凶手知道那条暗道,可是并没有从那儿走。为什么呢?会不会是因为凶手即便想从那儿走,也走不了呢?这不是知不知道的问题,而是凶手在客观上无法做到的问题。

      壁炉中的方形暗道,长宽60~70厘米,只够一个成人勉强爬行通过。相反,如果打破壁炉上方的窗户,两个成人可以轻易地并排通过。

      凶手可以从窗户处逃脱,但无法从暗道逃脱。这是因为暗道狭窄,无法通过。也就是说凶手的体型不一般,可能身体相连,有两人宽——比如像美鸟和美鱼那样。

      在第一起凶杀案中,即便是她们俩,如果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应该能比较容易地通过那个储藏室里的暗门。但是,在第二起凶杀案中,她们却无法利用那条暗道,即便知道它的存在,她们也无法通过。

      这样一来,根据逻辑推理,从“暗道问题”导出的答案表明她们是凶手——是的,是这样。

      玄儿到底有没有发现这个事实?虽然我觉得以他的智慧不可能完全没有想到,不过……

      我将香烟叼在干燥的嘴唇上,点上火。(这褐色的过滤嘴……他现在才注意到这一点)可能是好久没抽烟了,渗入体内的尼古丁在给我带来轻微眩晕的同时,也让我有点恶心想吐:我以半自虐的心态沉醉在这不知道是舒服还是不舒服的感觉中,继续想下去。

      我怀疑她们。我怀疑她们杀害了蛭山和望和。虽然我不想怀疑,但还是禁不住要怀疑。

      如果通过“暗道问题”,进行逻辑推理,凶手只能是她们。但与此相对,我难以打消这对美少女不会杀人的想法。理性和情感、逻辑和情绪……若干对立项依然在我心中交错着。

      但是,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应该注重理性而不是感情,注重逻辑性的思考而不是情绪性的判断。这一点我明白,非常明白。所以我只能认为凶手是美鸟和美鱼。我必须承认这种可能性很大。但是,即便如此,可她们为什么非要杀虾山和望和呢?其动机到底是什么?

      ——我明白她们的问题与其说在肉体上,还不如说在心理上。

      我又想起前天野口医生说的话。

      与其说在肉体上,还不如说在心理上……

      或许这句话里还有另一层含义。难道不能认为除了极度恐俱身体被分开,坚持“两个人合而为一”之外,在其他方面,她们的心理也有重大“问题”吗?

      刚才她们用“杀人狂”形容那个叫江南的年轻人。如果将此说法直接套在她们身上……

      我无法遏止自己不断扩大的可怕想像。

      隐藏在她们内心深处的“重大而确切的邪恶”——恐怕是一种疯狂。因某种原因而显现出来的疯狂促使她们杀了蛭山和望和。

      关于杀害即便置之不理、早晚也会丧命的蛭山的理由,我觉得昨晚玄儿的说法可能是对的。行凶时,美鸟和美鱼并不知晓蛭山的病情已经严重到“朝不保夕”的程度。暂且不论动机,她们可能觉得“他身体虚弱,乘机可以动手”。

      关于杀望和的理由,那或许是疯子才会有的短路般的思维。比如为了将可怜的表弟从他母亲过分的挂念和干涉中解放出来……

      我将过滤嘴被烧焦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中,脱去身上的对襟毛衣,解下手表,和睡衣口袋中的那张“疑点整理”的笔记一起放在床头柜上,躺到床上。我觉得自己无法再坐着或继续思考了。刚躺下,我就感觉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似乎就要沉入床里面。

      左手被蜈蚣咬伤的地方以及右肘内侧的针眼交替疼痛。左手的伤处更为疼痛,但让我放心不下的却是右肘内侧的针眼。

      玄儿用那个注射器将自己血液注入我的体内。这是异国魔女达丽娅的直系子孙玄儿的血。这是浓厚地继承了玄遥那令人诅咒的基因的血。他至今还游荡在“迷失的笼子”的黑暗中。现在,我的体内也有……

      ——我觉得你“存在的形式”和我相似。

      ……啊,为什么玄儿要这么说?

      ——你是猫头鹰,我是鼹鼠。都是夜行性,能在空中飞……我们是同类。

      ……为什么玄儿要这么说我?

      ——这可不行哦。

      ……妈妈?

      ——你是哥哥,怎么能这样……

      ……啊,妈妈!我,我到底……

      ——喂,中也君!

      ——不许顶嘴!

      ——你明白吧,中也君?

      ——中也先生已经和我们一样了。

      ——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

      ——你能理解吧,中也君?

      ——是啊!中也先生已经一样了……

      ……眼皮很重。怎么睁不开。

      如果现在闭上眼睛,恐怕用不了几秒钟,我的意识就会滑入睡眠中,滑入那可能没有一点梦境、完全被黑暗笼罩的睡眠深处。

      这样好吗?能这样吗?——突然,强烈的不安和恐惧涌上来。

      能这样睡过去吗?

      如果现在,在这里睡着,那么在等待我的黑暗中,自已的存在将发生某种决定性的转变吧。那种变化是因为在“宴会”中吃的“肉”造成的;那种变化是因为被玄儿注入我体内的“血”造成的。

      那种变化将无法逆转;那种变化将让“我”不再是“我”。而且——而且我……

      ……眼皮很重。怎么也支持不住。

      我无法抗拒,终于闭上眼睛。不出所料,只几秒钟,我的意识就滑入睡眠中。但在滑落的一瞬间——

      我好像看到了——在昏暗的紫红色空间中,像蜘蛛网一般张开的银色表链。(……为什么会这样?)浮现在中心的圆形表盘。(那块怀表在这儿……)——拥有罕见“幻视力”的画家藤沼一成的那幅奇异风景(藤沼一成这个画家,好像……)为什么会在那儿?它好像突然发出了朦胧的白光……

      ……在睡眠深处,果然只有深沉的黑暗。

      4

      (……怎么回事?)

      在“我”陷入沉睡后,依然保持清醒的“视点”后面,他突然陷入巨大的疑问中。

      能动、自律的意识渐渐从昏暗的混沌深渊中浮现出来,正慢慢恢复功能。然而对于被“视点”捕获的“现实”,他还只能进行零碎的认识和思考,无法整体把握。在那种状态下——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断自问。

      这种矛盾感是怎么回事?

      通过“视点”,他一直注视着这“世界”中展开的一切。虽然还不能进行整体把握,但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自觉地将这些作为认识、思考的对象进行回顾和选取。这样一来,疑问使更加膨胀、增多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能不重复自问。

      这种矛盾感是怎么回事?这些四处散落的众多的矛盾感是怎么回事?

      有的十分隐秘,有的则非常明显。如果意识正常,应该能立即明白其中的含义。但现在他还无法理解这众多的……

      ……比如说……他试着提取具体的问题。

      比如说天气!比如说颜色和形状。比如说名字和长相,还有电影和电视新闻。比如说火山爆发和地震,还有风格怪异的建筑家和著名的侦探小说家……除此以外,还有很多!

      一旦开始想,各种问题便相继从各种场景中被发现,充斥在他那尚未完全恢复本来机能、依然处于时亮时暗的不稳定意识中。

      5

      “……中也先生,中也先生!”

      这个尖细又有点沙哑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唤醒。

      “中也先生,快起来!”

      熟悉的声音。尖细又有点沙哑……啊,是那个孩子——阿清的声音吗?

      “快起来!喂,中也先生!”

      阿清站在床边,双手摇晃着尚未清醒的我。隔着睡衣,我感觉他的手掌小而硬,力量小得可怜。

      “……啊!”

      我睁开眼睛,阿清慌忙把手拿开。

      “那个,那个……”他扭扭捏捏地将双手放到身后,结结巴巴。

      我慢慢坐起来,揉揉眼睛,轻轻地摇摇头。刚才似乎一直在熟睡,没做一个梦。

      “怎么啦,阿清?”

      得了早衰症的少年穿着黑色的长袖衬衣和长裤,头上依旧戴着灰色贝雷帽。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灯光,找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个,中也先生!”阿清战战兢兢地回答起来,“玄儿让我……”

      “玄儿……干什么?”

      “让我来叫你。他说你可能睡在这里,让我把你叫醒,马上去……”

      “马上?”

      “马上去北馆的沙龙室。”

      “沙龙室……发生什么了了”我低声嘀咕着,突然产生莫名的不祥预感,“难道又发生凶杀案……”我尖声说道。

      阿清摇摇头:“嗯,从外面来的那个叫市朗的人在沙龙室里,玄儿好像在和他说着什么……”

      “那个少年?”

      据说那个叫市朗的少年发高烧,睡在西侧的预备室。难道说睡了一晚后,他的身体恢复一些,可以回答玄儿的问题了?

      “他希望你马上过去,说明白了很多事情。”

      “谢谢!”

      我正要起床,听到屋外传来微弱声响。我从床头柜上拿起手表,已经过了正午,算起来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又下雨了?”我将视线投向紧闭的百叶窗。

      “啊,是的。刚才又开始下雨了。”

      “暴风雨好像已经过去了啊!”

      “雨并不是很大。不过整个天空都是乌云。”

      ——莫名的不祥预感又拾头了。

      “是吗?”我低声应了一句,“我要换件衣服,请稍等一下。”

      “好的。”

      我从包里拿出带来的换洗衣服,快速穿好,把手表戴在右腕上,稍微迟疑一下,拿起扔在床上角落里的那顶礼帽。阿清在门边候着,我走到他面前,戴上帽子,压得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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