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正午的乌云

    第二十五章 正午的乌云 (第2/3页)

     关于蛭山事故的原因,那天做的各种推测和想像基本切中要害。蛭山乘船时已经受了重伤,原因还是前一天的地震。因此他才会操作失误,发生了那样的大事故……

      “然后,市朗发现那座浮桥,来到岛上,藏匿在那个废弃的平房里,就是北馆旁的那房子。”

      “啊!”

      “在里面躲雨时,慎太进去了。”

      “慎太君?”

      “市朗求他不要告诉宅子里的人。慎太好像答应了,还给他送了些食物。”

      “原来如此。所以你刚才对羽取忍说慎太君是市朗的恩人……”

      说起来,前天——24日下午,玄儿带着我去看北门外的码头和浮桥时,途中发现慎太在那座废弃的平房里。当时,市朗已经藏身其中了?

      “接下来是昨天傍晚之后的事情。”玄儿将手指在空杯子的把手上绕着,“市朗无法忍耐一直躲在平房里,就从北馆后门潜入馆内,在那儿遇到喝醉的伊佐夫。时间也确认了,好像是在6点半之前,6点20分左右。他被伊佐夫吓得又跑出去,但后来又潜入红色大厅。时间是6点45分左右。据说之后,凶手就打碎玻璃,跑出来了。这样一来,我给你看过的那张关于第二起凶案的时间表中,空着的时间也都能填上了。

      “此后,市朗的行动正如我们所知,被发现,被追赶,最后被抓住。他和被娱蛤咬伤而昏厥过去的你一起被带回北馆,当时,他只见到鹤子和野口医生两人。”

      “他没见过美鸟和美鱼吧?”

      “啊!在红色大厅发现市朗时,她们刚到,恰好停电。即便市朗听到她们的声音,为了全力逃跑,也应该无暇看她们。”

      “是啊!”

      “如果我们相信市朗的目击证词,就可以明白她们不是凶手。”

      “那么……”

      “蛭山是第一起凶杀案的被害者,就不用考虑了。至于市朗见过的其他人,已经基本上都让他辨认过。我被排除后,又让市朗辨认了野口医生、鹤子、伊佐夫,但他都判断说‘好像不是’。”

      “因此,只剩下慎太和你,慎太恐怕不可能。如果是慎太,因为市朗藏匿在平房时,曾多次见过他,知道其名字和长相,应该一开始就会说‘那是慎太’,由此看来,最后剩下的……”

      “难道……”我夸张地耸耸肩,觉得十分荒唐,“难道你怀疑我?”

      “这个……”玄儿也耸耸肩,笑得不怀好意,“嗯……虽说是目击证词,但到底能相信多少,还是个何题,所以……”话虽如此,但玄儿或许多少真的怀疑我了?

      ——不,不会有这种事,不可能。

      “待会儿,我让你和市朗见见……”玄儿将手指从杯子上放开,从衬衫口袋中取出香烟,“除了昨夜的目击证词,从他的话里,我也搞清楚了若干有意思的事实。”

      我喝干了余下的红茶,端正坐姿,认真听他说起来。

      “首先,我到市朗藏身的平房,亲眼确认了一下。当时对野口医生、鹤子和伊佐夫君的辨认已经结束。平房里透风漏雨,荒废不堪。但正如市朗所说那里还留着帆布背包、灯笼以及吃了一点的法式面包等等。而且,他还告诉我,说在那里的桌子抽屉里,有几样非常有趣的东西。”

      “有趣……什么意思?”

      “其中之一就是那块怀表。”

      “怀表?”

      “就是江南的那块怀表,上面有‘T.E’两个大写字母的。”

      “为什么会在那里?”我觉得纳闷。

      “是慎太做的好事。”玄儿随即回答起来。

      “啊?”

      “慎太这小子绝不是个坏孩子,但品行有点问题……也就是说,有点偷窃癖:要是有感兴趣的小东西,他就会情不自禁伸手去‘偷’。虽然以前也曾多次被发现,挨了骂,但是……他肯定在江南不在的时候,进入房间,发现那块表,忍不住……”

      “哦!”

      “表突然消失了,江南肯定也很奇怪吧?”

      “应该是吧。”

      “好像那废弃的平房本来就像是慎太的游乐场或者说是‘秘密基地’。在同一个抽屉里,除了怀表,还塞满钥匙圈、戒指、领带别针之类五花八门的东西。在另一个抽屉里,放着橡果、石块以及蜕下的蛇皮之类的不值钱的东西。那张桌子的抽屉是慎太藏匿捡来的‘宝贝’的地方!在另一个抽屉里,还随意地放着一个人的头盖骨!可能他偶然发现埋在十角塔后面的人骨,捡回来的。当市朗毫不知情地打开抽屉,发现那个,肯定非常恐惧和惊愕!”

      “可怜!”我发自内心地感慨,“值得同情。”

      “是啊!”玄儿点着香烟,慢慢地抽了一口,“我还发现两件值得注意的东西。一件放在怀表所在的那个抽屉里,是焦茶色的钱包。另一件放在桌子上,是咖啡店里的火柴。”

      “钱包和火柴?”

      (……钱包和火柴?他又追认道。)

      “我觉得那个钱包可能是江南的。他身上不是没有任何钱包之类的东西吗?火柴也一样。他虽然带着香烟,却没有火柴或者打火机。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这么一说,确实……”

      (钱包和火柴……)

      “抽屉中虽然也有打火机,但已经没气了,那好像是宏户或者蛭山用过的。所以,我想那咖啡店的火柴可能是江南为了抽烟而带来的。”

      “那也是慎太悄悄拿去的?”

      “至少钱包是。”玄儿回答道,“只不过,慎太可能在我们把江南搬到客厅前,就偷走钱包了。当我们让江南躺在客厅时,他的随身物品中,已经没有那个钱包了。”

      “啊!”我不禁叫了一声。说到这,我终于想起来。

      “那时……”

      我们看到那个青年从平台坠落后,向十角塔跑去,在现场附近碰到慎太。不知他也看到了坠落过程还是完全偶然,反正比我们先到塔下,也比我们先找到江南倒地的地方,并告知我们。当时……

      当时,慎太不是始终将右手插在短裤口袋中吗?我记得玄儿刚想靠近慎太,他就猛然一抖,退后一步。那完全像是做错事,挨骂时的反应。

      一定是这么回事!

      比我们早到一步的慎太看到了江南坠落时从衣服中掉落的钱包,忍不住捡起来,放进口袋。所以当时他一直把手放在口袋里。

      他明白——如果被我们知道,或许又要挨骂,所以才那么害怕。

      “问题在于火柴,好像是‘岛田茶室’里的东西。火柴盒上的地址位于熊本市内,还有电话号码。”

      “那也是慎太和钱包一起捡到的吗?”

      “不,这个不是!”玄儿出乎意料地摇摇头,“据说火柴是市朗在来的路上捡到的。”

      “来的路上……在哪儿?”

      “据说是从上面的山路拐过来的森林小道上。”

      “那就是说,江南应该走了同一条路,他掉落的火柴碰巧被市朗捡到,对吗?”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不知为何,玄儿绷着脸,冲着天花板,吐出口里的烟。

      “钱包里有什么?”我问道,“有没有驾驶证之类能弄清身份的东西?”

      (……啊,是的。在那个焦茶色的钱包中……)

      “我大致看了一下,只有几张小额的纸币,没什么……不,我还没有仔细检查,所以可能忽略了能成为线索的东西——钱包、火柴,还有怀表,我都拿出来了,放在那边的沙龙室。待会儿,你也看看。”

      “好!”

      我乖乖地点点头,玄儿将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好了,那里的收获就是这些。不过,通过与市朗的交谈,我还弄清了一件事情。”

      4

      “从平房回北馆时,正好碰到从二楼下来的阿清。他看到我就问‘中也先生呢’,所以我决定让他叫你过来。我想已经快到正午,可以叫醒你了。你筋疲力尽,正在熟睡……真不好意思。”

      玄儿突然一脸认真,向我道歉,让我非常惊慌,刚说了一声“啊”,便马上改口,“不,没关系”,将目光从玄儿身上移开。他紧接着说下去。

      “总之,我决定回沙龙室,再从头问问市朗。虽然和昨晚上比起来,他已经平静许多,但好像还有些事情欲言又止。”

      “从他口中得知的事实是……”

      “啊!”玄儿点点头,面带愁容,“市朗23日早晨从村里出发,傍晚到达见影湖畔,途中看到一辆车。”

      “车……”我直截了当地问,“是我们来时乘的吗?”

      “不!”玄儿微微地摇了摇头,“从车身的颜色来看,不是我们的车。市朗看到的是黑色的车。他说那车是黑色,可以搭载五人,但不清楚牌子。”

      “黑色的车?”

      (……黑色的车)

      玄儿带我来的车也是可以搭载五人的轿车,但是浅灰色。

      (那辆车……他又感到了强烈的矛盾感)

      “据说市朗越过百目木岭,又走了一截后,被那辆车追上。虽然没看清里面的人,但他判断车是朝宅子来的,便沿着车轮印走,于是他走进了森林小路。不久,因为塌方,他被断了后路。沿着轮胎印继续前进,再次遇到那辆黑色的车。”

      “遇到?”

      “据说那辆车从路上冲出去,撞进森林里。”

      “事故?”

      “从时间考虑,可能遇到那天的第一次地震而失去控制吧。车子冲进森林,撞到树上,停下来,但里面空无一人……”

      “这到底是谁的车?”我探出身子问道。

      (……那辆车是……)

      “想来……”玄儿依然面带愁容,“想来那可能是首藤表舅的车。如果那车是黑色,可以搭载五人,那么颜色和形状都符合。就是表舅前天开出去的车啊!他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事故。”

      (那辆车……啊,到底是什么?他不停问自己。)

      “我们不能认为那是江南开来的车吗?”我直截了当地说出意见,“如果只是黑色、五座的车,那这样的车可以说是比比皆是!本来也没弄清那个年轻人是通过什么手段来到这深山老林的。他不可能像市朗一样走来的吧。如果这样……”

      (——是的。是这样的。……啊,可是……)

      “是啊!这种可能性也很大。”玄儿回答道,“刚才提到的那盒火柴,市朗好像就是在那辆出事车子的旁边捡到的。所以……”

      “……啊!”

      “总之,只要渡过湖,去事故现场,就能立刻确认。从这个意义上考虑,只是时间问题。”

      “嗯,的确!”

      “说完这辆车的事情,市朗好像还想说什么,怯生生的,不知道要不要说的样子……不久,似乎下定决心,刚要开口,伊佐夫就气喘吁吁地跑来,说美鸟和美鱼出事了。”

      “那个伊佐夫气喘吁吁地跑过去?”

      “嗯!他也相当吃惊啊——总之,我先抛开市朗,急忙赶到这里。”

      (市郎肯定是……他想道,依然很混乱。市朗肯定是……)

      “因此……”说着,玄儿两手撑在桌子上,“我让市朗留在沙龙室。我必须听他说完,而且出于慎重,还必须对你进行辨认——好吗,中也君?我们一起去那边吧。”

      “不,稍微等一会儿。”我打断玄儿的话,“在此之前,我还想确认一件事。”

      “哦?”玄儿似乎有点出乎意料,眯起眼睛,“又是什么?”

      “我一直在考虑。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确认……”我目光严厉地看着朋友,“一起来吧,玄儿!”

      刚才我一直在思考的——和玄儿说话的时候,也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就在我身边,手再伸长一点就能触碰到的答案,至此凸显出来。

      5

      “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玄儿双手抱在胸前站着头,“你要到带我去哪里……你想确认什么?”

      “我刚才在想‘暗道问题’。”我也从椅子上站起来略微歪着头平视着玄儿,“在第一起凶案中,凶手使用储藏室的暗门,出入现场。在第二起凶案中,尽管壁炉中有暗道,凶手却没有使用而是打破玻璃逃走。由此导出的嫌疑人……”

      “啊!你还在想这个问题?”

      “正如你刚才所说,我曾怀疑美鸟和美鱼。我以为如果将焦点集中在‘客观上能否通过’而不是‘是否知道暗道存在’这一点,问题就迎刃而解。但她们也能从暗道通过,知道这个事实后,我的思考又被拉回原点。

      “如果我们始终将‘是否知道暗道存在’作为焦点进行撒网,满足‘凶手条件’的人物只有野口医生和慎太君两个人。但因为其他理由,这种假设不成立。这样一来,就无人是凶手了。但事实并非如此。”

      “是这个道理!——然后呢?”

      “我们的思考是不是在哪儿出错了?有没有可能忽略了什么?……我刚才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嗯。那你想到了?”玄儿的眉头紧缩。

      “如果我们暂时不管市朗的目击证词,我想到一种可能性。”说完,我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尽量保持冷静的语气。

      “有一个人知道储藏室中的暗门,但不知壁炉内的暗道。我们的确忽略了这个人。当然,在红色大厅中和你探讨这个问题时,我还不可能发现这一点。”

      “什么啊……”玄儿更加紧缩眉头,“到底你……”他刚要问,但突然停下来。同时,他的表情一下子严峻起来。在刚才漠然、有些不满、有些忧郁的表情上,猛然划过一阵冷峻的紧张。他突然脸色大变,露出惊恐交加的神色。他似乎也想到了我说的“可能性”!

      “啊……难不成?”玄儿低声念着,视线在空中四处游离,“难道会有这种事?‘’

      “你明白了?”我盯着玄儿颤抖的嘴唇,“满足条件的那个人是谁?”

      “那是……”玄儿刚一开口,便闭上嘴巴,闭着眼睛,摇摇头。然后下定决心似的低声问:“是浦登玄遥吗?”

      “是的。”我慢慢地点点头,“我们完全忽略了这种可能性。问题的焦点依然是‘是否知道暗道的存在’。

      建在南馆的那扇暗门,作为第一代馆主的玄遥当然知晓。但18年前被杀的他,虽然奇迹般地“复活”,但实质上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对于后来毁于大火,又由建筑师中村重新设计、建造的新北馆,他毫不知情。当然也不可能知道那个壁炉内有暗道。

      “复活”后的玄遥,据说虽然具备自发性的运动能力,却完全丧失人类的感情和理性,宛如行尸走肉,但是……

      假如他现在已经不是这样?尽管曾经几乎丧失所有机能,但假如经过很长时间,他不仅完成肉体上的“复活”,还成功完成了精神上的“复活”呢?假如此后,他秘密逃脱出来,悄悄地在馆内四处徘徊……

      我想这并非完全不可能。尽管我也感到强烈的疑惑。但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18年来一直被关在地下黑暗中的110岁的老人,现在逃脱出来,四处杀人。

      从常识考虑,这种想像非常不现实,但那是一般世界里的情况。而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则不同。这座黑暗馆肯定存在于我所知道的“一般世界”之外——或者说是背后吧。

      “所以啊,玄儿,我想现在去确认一下。”我很胆怯,强忍着逃避的念头,“你会跟我一起吧!——去‘迷失的笼子’!”

      6

      下午2点,在玄关大厅的座钟的报时声中,我们朝面向庭院的露台走去。

      在玄儿的催促下,我将拖鞋换成了外出用的凉鞋。据说因昨晚的暴风雨而完全湿透的鞋子目前还没有于透,放在北馆那边。

      我推开镶着红色玻璃的扇形窗下的双开门,向铺着黑瓦的露台迈出一步,不禁感到双腿发软。

      虽说是白天,但这黑暗到底是怎么回事?

      比起光明更爱黑暗……

      魔女达丽娅与“黑暗之王”订立的契约仿佛扩散到全世界,外面景色被整个包裹在巨大的黑影中。建筑、树木,还有土壤……所有的一切都暗淡无光。我记得在第二天——前天中午独自出去的时候也有类似的印象,但今天这种黑暗和那天不可同日而语。

      我仰望天空,漆黑的乌云几乎完全遮盖天空。雨势虽然很弱,但看样子即便马上变成倾盆大雨也不足为怪。

      “暴风雨应该已经过去了!”玄儿低声嘀咕。

      “或许有未了之事,又回来了。”我带着一丝玩笑,或许是想舒缓一下令人窒息的紧张,略微显得勇敢些。

      玄儿依然表情严峻,一言不发。

      两人都没有提议带伞,便从露台朝着中庭的小路飞奔而去。几乎与此同时,一阵大风呼啸刮过,黑黢黢的树木哗哗作响,听上去像是汹涌的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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