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一月

    第五章 十一月 (第2/3页)

; 高高的窗户。漆黑一团的黑暗。在这黑暗中感觉到的,却不可能有的,他的视线、在寂静中响着的却不可能听到的他的笑声……

      他说:回想回想吧!回想你的罪过!

      所谓“罪过”是?

      我的罪过究竟指的是什么呢?

      ……两条……

      ……无尽地延伸的……

      (——咦?)

      ……黑影、两个……

      后脑勺微微发麻,与此同时,心田的一处瑟瑟地开始摇晃啊,又来了!它又想给我看什么东西,想跟我说什么话。

      心越来越晃动。现实的色彩开始乱晃,而且……

      ……孩子……

      (有孩子。)

      (——我?)

      ……一簇簇红花……

      ……随风飘动……

      (是哪里?)

      ……黑色的两条线……

      (黑色的两条……)

      ……在这上面……

      ……轰……

      ……轰……轰隆隆……

      ……犹如巨大的蛇的……

      (蛇?)

      ……尸体……一般的……

      ……MA……

      ……MAMA……

      ……N……

      ……MAMA!

      ……KUN!

      “别这样!”不知不觉发出了声音。

      遥远的风景、遥远的声音——旧记忆的痛楚……噢,是这个?太不完整了,怎么也抓不准意思,但这就是我的“罪过”吗?就是我的“丑恶”吗?是要我“回想”这个吗?

      “近日内让你舒坦!”他宣告说。

      “让你舒坦”的意思是什么呢?——这是无需考虑的。

      写信的人以我的“罪过”和“丑恶”为理由要害我,是在说:“杀了”我。

      强烈的头晕和恶心一下子向我袭来。我忍不住离开煤油炉前,倒向书桌前的转椅上。

      (——会被杀害)

      会被杀害,我这个人。

      死这一个字在心中筑起了一个深渊,我战战兢兢地窥探着它,并且——并且沉醉在从那里喷上来的破灭的腐臭中。脚不听使唤,向前摔倒,一头栽进了那里面。

      (……想一!)

      现实世界的淡淡的光,变成无数缕金丝降下来,轻轻地缠在我身上,想把我从深渊中拉上来。

      (想一!)

      目不转睛地俯视着呆呆地仰望着天空的我的脸的眼睛。

      (……想一!)

      是母亲——沙和子姨母——的眼睛。怎么也看不出是十年前死了丈夫的女人的眼睛,看上去明亮而充满活力。

      可是——对了,我知道她的老,知道她的忧愁。在那里确实有她疲于悲伤,疲于生活的干枯的叹息。

      还有,正因为如此她才对我抱有的爱;毫不吝啬地向失去的亲生儿子的“替身”倾注的静静的但盲目的热情。所以她活了下来,所以她活着,所以……

      我——

      我不能被杀害。我再次拿起书桌上的信,随即听任强烈的冲动,将它撕成了两半。

      不知谁要害我,也不懂为什么想杀我,但我不能被杀害。

      这时候,屋子的角落里响起了“叮”的一声,紧接着开始“叮叮当当”地响起铃声。只是小得可以说是微弱的声音,但尽管如此,那声音使处于极度紧张状态中的我吓得差一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

      是电话铃声。

      是从我们搬到这儿来以前就已经放着的,和在正房的走廊上的一台使用同一条线路的电话。即使这屋子里有电话,我也很少使用,但特意请人拆走也嫌麻烦,所以将音量拧到最小后盖上毯子放在那里。

      在反复响过几次呼音以后,铃声停了,大概是母亲在正房那儿拿起了话筒吧。

      “想一。”过了一会儿,传来了她的声音,“想一,你的电话,架场打来的。”

      4

      ——前些天的话叫我放心不下,那以后没有出什么事吧?——架场打电话来这样说,这对当晚的我来说正是救星。

      也可理解为杀人预告的来历不明的人的来信。这是我一个人无论如何解决不了的,尽管如此,当然也不能跟母亲商谈这种事。即使是开玩笑说有人想害我的命,她也很有可能疯疯癫癫起来。

      电话里只告诉他那件事有了进展,商定明天即11日过午我去他那里。

      架场工作的Kxx大学在东西走向的今出川大街和南北走向的东大路大街的交叉点——叫做“百万遍”的一带——的东南一角有个很大的校园,从我家走着去要花三四十分钟,乘公共汽车去只需十分钟左右。

      混在学生中跨进大学校门,循着昨晚电话中他告诉我的标志,我寻找着他所在的研究室的文学部大楼。

      出乎意料,立即找到了要找的那幢楼。是幢成口字形的四层楼房,稳重的石造的外观古雅而又威严,与来往的学生们明朗的表情和热闹的笑声形成的鲜明对比,更是衬托出了这种印象。

      总觉着有点胆怯地走进楼里,每每与学生和像是教官的人擦肩而过时总是低着头,顺着昏暗的楼梯向四楼走去。

      一发现要找的研究室,就拔出深深地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敲了几下那黑色的木门。然而,出乎意料地响起了清晰悦耳的女子的声音:“唉,请进。”

      惶惑不安地又看了一眼贴在门上的金属板:

      社会学共同研究室

      ——没有错。是昨晚架场说的屋子,记得先前给我的名片上也写着相同的研究室的名称。

      “请进。”

      重复了一遍同样的声音。我下决心旋转了门的把手。

      是一间挺深的长方形屋子,靠门这边的三分之二左右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长圆形会议桌,四周摆着扶手椅,身穿淡紫色毛衣的小个儿年轻女子坐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面向着像是文字处理机的机器。

      “嗯,助教架场君在吗?”

      我惶惶不安地一问,她胖乎乎的嘴边立即挂起一丝微笑,朝屋子里头看了一眼:“架场先生,有客人来了。”

      一看,他在窗边的书桌前。桌子上打开着厚厚的书,他正趴在上面打着磕睡。

      “架场先生。”

      又被喊了一下,架场这才抖动了一下肩,旋即眨巴着小眼睛朝我这边看来:“啊,您来了。”

      “打搅你休息了,对不起呀。”

      “嗯……不,哪里的话。”

      他揉着发困的眼睛,大概是察觉了我不时地偷看着桌子边的女子吧,于是说道:“她呀,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道泽希早子。这儿是共同研究室,所以空闲的学生和研究生就聚集到这儿来。哎,别介意。”

      “有空闲反而不好呀!”那道泽希早子用活泼的开玩笑的口气说道,“让学生誊写自己的论文,真有办法。”

      “得,别说了。”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架场从椅子上站起,指着我对她说,“他叫飞龙,是我的朋友,是个画画的人。”

      “请多关照。我是道泽。”

      她露着爽朗的笑脸,朝我鞠了一躬。我不知所措,勉强回了一句:“彼此彼此。”

      乌黑柔软的头发留到肩头,稍稍泛红的白脸蛋,挺挺的小鼻子,与此相比略略大些的嘴。双眼皮的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

      “您画画,那,是画家喽?”她将充满好奇心的目光投向还呆立在进门的地方的我,问道。

      与年轻的女子——尤其是像她这样的活泼、聪明类型的女子交谈,我怕之又怕,但此时不知为什么,我的视线没有从她脸上转移,因为她有一种生动活泼的感觉让人无法忽视,而且,迄今的我实在太少有接近这种魅力的机会。

      我一面摸着口袋里的烟,一面答道:“算是画家。”

      “了不起!没有想到架场先生有个艺术家的朋友。”她调皮地微笑着。

      (这声音……)

      就在这时,我突然察觉到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她——希早子的这声音。

      (这眼珠……)

      与此同时,她那朝向我的两只大眼睛也使我的记忆,而且是较近的记忆产生了确凿的共鸣。

      (什么时候?)

      (——对!是那个时候的……)

      那个时候——那是8月中旬的,对,五山【注】的送神火的夜晚。和母亲两人去看大字形簧火的那个时候。撞在我背上,打落了拿在手里的书袋子——她不是那个女子吗?

      我自己都感到奇怪,只是一次那样照面、交谈的她为什么这样清楚地留在记忆中呢?即使这记忆是对的,她也大概不记得我了吧。

      “喝咖啡还是喝茶?”希早子说着朝设在屋子右边靠这头的盟洗台走去。

      “不,这个,别张罗。”

      “飞龙君,别老站着,随便坐坐呀。”架场边说边在与希早子工作着的座位相隔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道泽,我也喝咖啡。下面,我和他有些私人的话,对不起,你能离开一会儿吗?”

      “不,架场君。”我慌忙摇了摇手,“没什么,用不着特意叫她出去。”说出这话后,内心非常狼狈。

      本来是不想让没有任何关系的第三者在场的,说这话想挽留她,或许是因为这时候我已经开始对她动心了。

      5

      “噢,是杀人预告——哎,确实是那么回事呀。”

      架场边看着被撕成两半的信边说道。希早子在同一地方继续打着字。

      “虽然还有拿着它去报警这办法,但即使这样,警察也不能来护卫你吧。听说骚扰信这玩艺儿,还很多呢。”他好像慎重地挑选着言辞,但与上次说话时相比,到底是紧张了些许,“倒是起初说的堆房的偶人事件,要是报警的话,也许先说那件事为好。”

      “为什么?”

      “因为嘛,如果真的有人潜入你的画室,对偶人干了那种事,那么这是侵犯住宅和损坏器物吧,提出受害报告的话,大概会替你采取相应措施吧。”

      “那也许是的,可是……”

      警察的那种威压的形象我怎么也喜欢不了。不是思想性的问题,而单单是好恶的问题。再说,倘若警察跑到家里来,母亲当然就会知道一连串的事件了。

      “不过,”架场一面窥视着犹豫不决的我的脸,一面说道,“在上了锁的堆房中发生那事件,真叫人放心不下呀,看上去很坚固的锁嘛。窗户也像你所说的,又不是那种人能够出入的。那钥匙真的没有被谁偷出去的机会?”

      “是的。”对这问题我使劲点了点头,“这种事应该是谁都做不到的。”

      “你妈妈也……?”

      “啊?’’好像给来了个冷不防似的,我重新看了看架场,“这个么……”

      难道他是说母亲也有可能是“犯人”吗?

      确实如果是这样的话,围绕前些时候的事件的一个谜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开。犯人是怎样潜入正房的呢?——如果她是犯人,那本来就根本不是什么谜了。

      可是,这样的事究竟……

      “别误会,我并不是想怀疑你妈妈。”当然察觉到了我的惊惶失措吧,架场用温和的口气说道,“只是呀,就我听到的,这情况太不自然了嘛……一般来说,最可疑的还是管理人夫妇吧,即使有正房的配制的钥匙也毫不奇怪,房间的配置什么的又是一清二楚的。”

      “关于堆房的钥匙的问题,嗯,”架场喝尽了希早子给他冲的咖啡,“什么都不好说呀。总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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