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遗言

    第六章 遗言 (第2/3页)

爷深爱着的女儿——永远也死了。老爷悲痛欲绝,精神恍惚。后来,老爷的身体慢慢康复,情绪也逐渐好转,便开始增建这边的‘新馆’。可是,第二年的夏天,钟塔建成后不久,老爷病重,卧床不起,没有多长时间就去世了。”

      纱世子略微向上看了看,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老爷也感觉自己的日子不长了,在病床上给我们留下了几条遗言。”

      “你是说那遗言里有什么问题,是吗?”鹿谷敏锐地插问了一句。她稍微点了点头。

      “请往下讲。”

      “因为是在这种时候,……”纱世子继续说,“老爷说,他死以后,全部财产由当时刚满八岁的由季弥继承。在由季弥成人之前的监护人,指名是伦典的妹妹辉美。委托我担负这个家庭的全盘管理。对于由季弥的继承问题,老爷又指示了几个必须遵守的条件。除非遇到无法逃脱的事态绝不放弃这个家。可能的话,一直住在这个家里。”

      “所谓一直,是指一辈子吗?”

      “是的。在法律上,具有多大的约束力还不清楚。对我,老爷也说了几个必须遵守的事项。首先是‘旧馆’的管理问题。”

      “就是江南他们现在待在里面的那幢房子吗?”纱世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圆形挂钟,时针指着晚上九点四十分。

      “原则上,不许居住在‘旧馆’内。关闭大门,继续维持现在的状态。特别是‘钟摆轩’——老爷的女儿永远使用的房间,室内东西的放置要和他女儿生前时一模一样。除了定期进行扫除以外,不准擅自进入那间房子。放置在‘旧馆’的钟表——那里除了陈列在资料室的收藏品以外,正常运转着的钟表总共有一百零八个。这些钟表都要尽可能地进行修理、保养,让其能继续正确运转。”

      “一百零八个?”鹿谷闭着眼睛,“这是佛教所说的烦恼数字啊。至今,这些钟表全部都由你管理着吗?”

      “由几个已经发生了故障。大致三天一次,给发条上上弦,把指针作些调整。”

      “那也很不容易呀!”

      “习惯了,那也没有什么。”纱世子边说边用手指按一按助听器,似乎有点疲劳似的深深地叹了口气。

      “野之宫先生的事,您知道吗?”纱世子突然问道。

      “不,初次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名字叫野之宫泰齐,是个算命先生,老爷从年轻时起,有事就和他商量。”

      “噢,算命?他怎么样啊?”“今年已是八十四岁高龄了。老爷的好意,让他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所说的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是指这个‘新馆’建造之前就有的另外一栋房子。我们佣人也住在那里。老爷吩咐在他病故之后,仍旧请野之宫先生住在这个院里,便于照顾。”

      “这么说,现在住在这大宅院的是您、由季弥以及那位算命先生,共三个人了?”

      “还要一个人,叫田所嘉明的佣人,他白天来。”

      “是这样。”鹿谷一边伸胳膊,一边频频地点头。

      “有几个问题以后归纳起来再请教吧。您还有要接着谈的吧。”

      “遗言的内容大体上就是刚才说的这些。但是,有一个问题……”纱世子把手指按在肤色灰暗的脑门上,略停了片刻,接着说:“是一个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的问题。也许是不值得特别提出的,也没有必要放在心上的问题。但是,这九年间随着时间的推移,连意义也弄不懂的问题,渐渐地变成了我的心事了。”

      “那请您说说看。”鹿谷慢吞吞地催促着。

      “和遗言不是一回事。老爷遗留下来这样一首诗——”纱世子凝视着空中,眯起双眼,慢慢地背诵了起来。

      “女神被束缚于静默的牢房中,一九九二年八月五日被处死刑。时间终结,七色光芒照进圣堂,喊声惊天动地,你们静听。那美妙动人的临终曲调,沉默女神唯一的一次歌声。那是悲伤之曲,祈祷之歌,同那罪孽深重的野兽尸骨一并,奉献于我等墓前以慰我灵!”

      古峨伦典在病床上,当最后恢复一点意识的时候,象说梦话似的嘴里嘟囔着:“我听见了‘沉默女神的歌声’……”

      他说着,脸上浮现出难以形容的满足的微笑。这首诗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就咽了气。

      伦典的遗骨,按照他的遗言安放在和“新馆”同时建成的骨灰堂内。纱世子说,到了此时她才知道他在为自己准备的这首“沉默女神”的散文诗。

      “骨灰堂在哪儿?”鹿谷问。

      纱世子眼睛一闪把视线投向房屋的深处,回答说:“在这儿的后院。”

      “其他人的遗骨也一起安放在那里吗?”

      “永远、时代——去世了的夫人的遗骨都安放在各自的石棺内。”

      “那首诗只是伦典的棺材上才有吗?”

      “是的。”

      “在老爷病倒之前,他就考虑要准备好自己的棺材?”

      “是的,老爷从女儿去世以后,总说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这句话象口头禅似的老挂在嘴边。”

      “‘沉默的女神’?!”不知在什么时候,鹿谷用点心盒里的纸餐巾开始制作起摺纸来,他一边在桌子上摺纸,一边用眼睛捕捉着纱世子脸上的表情。

      “您的意思是要我把这首诗的涵义解释一下,是吗?”

      “我总觉得这首诗好像有什么深刻的意义。住在这个家耳对那首诗的意义又不明白,怎么说呢,对我来说,实在感到不放心。可是,象对这类模糊不清的问题,我身边连一个能够商量的伙伴都没有,我就是这样生活过来的。”

      “不明白,心里就感到不安。这种心情,我非常了解。”鹿谷以从未有过的诚恳语气说。

      “就拿我来说,既然听到了您的这些话,也就不能只把它当作一个不解之谜丢开不管了。这是我一贯的性格。”

      “不勉强您。反正我是想,说给值得信任的人听。当然,您有什么高见我是很愿意领教的。”

      “我的意见嘛,什么也提不出来。不过,还要许多需要弄清楚的问题。对啦,请把刚才那首诗写在纸上让我看看好吗?”

      纱世子对鹿谷的要求点了点头。她忽然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

      “啊!已经十点半了。”说着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待一会儿要给由季弥送消夜,是简单的食品。您们二位不一起吃点吗?”

      “不,我们来这儿之前已经吃过饭了。”

      “我很快就回来,然后再接着谈。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东西,请您们休息一会儿吧!”

      “不要费心了,我们等着你回来。”鹿谷回答说,他手上的摺纸已经做好了,跟昨天晚上在餐馆里作的“沙漏钟”一样。

      “古峨伦典是位很了不起的诗人啊!”纱世子离开了大厅。鹿谷一边把他完成的“作品”立在桌子上,一边以一字一句仔细玩味的语调说道。

      “被缚在牢房的沉默女神……。嗯——。这是什么意思呢?福西!”

      “这——。鹿谷先生,您是怎么考虑的?”

      “我现在什么也提不出来呀!”鹿谷张开两只瘦长的胳膊说道。鹿谷是个对服装毫不讲究的男子,今天,他仍旧穿着色泽发暗的咖啡色夹克衫,和昨天完全一样。

      “资料还太少。”

      “您认为这首诗象伊波女士所说的那样,具有某种深刻意义吗?”

      “确实好像有某种涵义!”

      “的确如此。”

      “不管怎么说,‘旧馆’里珍藏的钟表是一定要看一看的。”

      “你喜欢古式钟表吗?”

      “嗯。比一般人更关心一点。特别是对‘大名表’,在很早以前就有兴趣。”

      “大名表?”

      “一般来说,是指在江户时代,日本制造的机械表说的。当时所谓的机械表与其说是计时的工具,莫如说是作为价格昂贵的工艺品而受到青睐。在大名诸侯时,钟表的爱好者很多。将军家和大名家有雇佣钟表师的,将钟表进行精密的加工,或者描金或者镶钿,制作出精美的作品向上进贡。大名表由此而得名。”

      喝完了剩余的红茶,鹿谷把背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你知道什么叫‘不定时法’吗?”

      福西被问住了,忙摇头说:“不知道。”

      “和那大名表有什么关连吗?”

      “当然。那是很有意思的。”作家笑嘻嘻地开始了解释。

      “现在我们使用的时间制度,称作‘定时制’,这就没有必要说明了。把一天分为二十四等分,把其中的一等分作为时间的单位。在西方,机械钟表从发明之日起一概使用这种定时制。可是,在日本就不同。具体的说,不是采用定时制,而是根据不定时来计算时间。”

      “就是‘丑时三刻’这类叫法吗?”

      “是,是的。那是怎么回事呢?日本式的不定时制,把一天分为白天和黑夜,把从天亮到日落的白天这段时间分为六等分;把日落到天亮的夜间这段时间也分为六等分,然后,把这十二等分的时刻成为十二支,并使用从九减至四的汉字数字来称呼,如‘子时九刻’,‘寅时七刻’灯。所谓‘丑时三刻’即把丑时四等分,它的第三段时间就是‘丑时三刻’。”

      “说起来,定时制是一句时间来管理自然的装置。不定时制则是以自然的节奏为中心,把时间定为可变的。一个时辰的长短,随着昼夜的长短变化而变化。也有根据季节或地区的不同而延长或缩短时间的。”

      “我对这种时制总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啊!”

      “人们在这种时制下生活着,这时,西方的机械表突然闯进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相反,钟表师们想尽方法改良机械钟表,使之适合日本的不定时制。真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怎么改良的呢?它是按照季节来调换表盘,把白天用和夜间用两个调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