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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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周洛正准备跳楼逃走,梅辛倏地一伸臂,扣着他左手脉门说:现今两个高手在近处,数丈之内,只要风声有异,绝瞒不过两人。周洛武学亦有相当造诣,被梅辛一言提醒,知所说不假,回头见梅辛的面色,已不似先前那般嘻笑,而且话声如蝇,可见此时心中已释然,心想,原来我错怪他了,他何尝有半点缘与三起人勾结。

    梅辛巳向他轻盈地一笑,指了指他身后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周洛这里落了坐,只听桑青的声音,才吩咐了小二哥取饭茶,忽听桑虹道:

    “姊姊,快噤声,那女魔上楼来了。”

    果然听得楼梯响亮,前面一个脚步之声较重,后面的却细细碎碎,周洛心想:前面的一个必是小二哥,后面自然是金燕母女了,这两人巳上了楼,多九公与陶氏兄妹也该进店了,但他却不敢伸头向下望。

    忽听桑虹又在说道:

    “怎么老花子也来了,还有陶氏兄妹,咦!怎么这样巧,他们也进店来了。”

    她声音轻得仅能听闻,陡听有脚步之声移动,桑青急道:

    “别出声,她们上了楼了。”

    周洛知桑青说的是金燕母女,果听步声已近,他心中也一阵紧,连大气也不敢出,瞧瞧梅辛,见他虽然收起了嘻笑之容,却没紧张之态,而且举杯向他一照,轻轻抿了一口,还微微一笑。

    周洛横了心,想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担心害怕也没用,小梅这般镇静,我不能被他轻视了。”随即也举杯一次而尽。

    右边雅座中,小二哥已在大声说道:“大宴小酌,两位女客只管吩咐。”

    姹女金燕道:“不要酒,拿几样精致的小菜来。”

    忽听外间楼面一人大声嚷到:“呸!不要酒?我老人家来做甚么!”

    闻声便知是多九公。原来周洛对这三起人来说,现下巳不惧桑氏姊妹,多九公和陶氏兄妹正派得很,若不是他疑心生暗鬼,以为三人听信师伯白头翁之言,他不但不会躲避这三人,而且恨不得与三人结识,唯一担心害怕,只有隔壁的姹女金燕。是以这两母女进了雅座,周洛即全神贯注,多九公与陶氏兄妹何时上来,竟没注意。

    只听小二哥低声下气说道:“老爷子,我可没出声,要甚酒,老爷子只管吩咐。”

    多九公说:“凤儿,他没出声?”

    陶丹凤扑嗤一声笑,说:“九公,你错怪他啦,当真他没出声。”

    多九公呵呵大笑,说:“好小子,原来我错怪你啦!好!替我快报上酒名儿来。”

    小二哥说:“江南名酒,小店都有:女真,女儿红……”

    多九公说:“呸!呸!呸!我老人家没儿没女,这半个徒弟要嫁还早得很。”

    陶丹凤跺得楼板一声响,说:“九公,你……”

    多九公呵呵大笑,小二哥已抢着说:“老人家要不喜欢女真、女儿红,小店还有茵陈绿,状元红。”

    多九公说:“怎么不是红就是绿,我老人家也不赶科场,不要,不要。”

    陶六如笑着说:“九公,别难为他了,伙计,拿一缸上等白干来,再配几样下酒菜。”

    想是那小二哥经梅辛吩咐,说明有个老花子来,要他好生侍候,而且多九公与陶氏兄妹前来,更显然不会真是个老花子,有道是一朝经蛇咬,十载怕井绳,是以那敢有半点违拗,连忙称是,去了。

    那桑氏姊妹想是自己瞧见了后来的这两起人,自是大气也不敢出,周洛瞧了梅辛一眼,梅辛却毫不在意,对他微微一笑,向右边雅座指了指。

    只听有轻微脚步自右面雅座门口走回桌边,是黄衣少女,有似耳语的声音说道:“师傅,这老花子是谁啊?”

    姹女金燕说道:“多九公这老花子也妄想插上一脚,他是活得不耐烦啦。”

    虽说她不将多九公看在眼里,但话声却低得很。

    周洛心下自是偏向多九公,暗里哼了一声,心想:多九公不见得比你差多少。再说有陶氏兄妹在,你不一定能胜得过二人。

    他心下同时升起了一个念头,忖道:“若然多九公与姹女金燕恶斗,而在陶氏兄妹相助之下,仍不是这女魔的敌手,我是帮他们三人不帮?”

    但他想到多九公武功实又高绝之圾,他那掌力之了得,巳到了收发由心的地步,威猛更无与伦比,尤其他那一手分光捉影多九公那晚在桃花坞桃林之中,周洛被桑氏姊妹歹毒的雪山冰蚕袭击之下,周洛虽然乃然受了伤,但多九公之能抢入将他救出,后来才知是用的分光捉影。这分光捉影乃是一种出神入化的武功,对敌之时,抢夺对方兵刃,有如探囊取物。

    他忽然想到多九公分光捉影,其实是他不觉在替陶丹凤担心,暗里将这两起人的武功,作一个比较,忽觉一阵淡淡的幽香拂面,那梅辛又已凑近他身边,说道:

    “这三起人都到齐,我们也该走啦。”

    按说周洛只怕不能脱身,哪知此刻闻言反而一怔,梅辛道:

    “待会我打前面出去,你趁机从窗上落街,即奔西北,我自会前去寻你。”

    周洛道:“你不怕?”

    梅辛笑得嫣然,说:“别担心,你怕他们不打得热闹,我脱身容易得很。”

    周洛心下怀疑:这梅辛行事太以怪异,他约这三起人前来,端的为何?

    这一阵工夫,桑氏姊妹始终不敢出声,那姹女金燕母女也一声不响,只多九公在酒到杯干,不停地打哈哈,和陶六如谈古说今,但却没提及今日被约之事。

    梅辛巳在继续耳语道:“周大哥,你瞧我像不像你啊?”

    现今可说是强敌环伺之中,他突然这么发问,周洛更是奇诧,但不由望了他一眼,当真他衣衫破烂污秽,又撕去了两支袖管,确有几分相像,心想:

    “我倒要瞧他出甚花样。”说:

    “像我有些像,只是……”他指了指头发,又指了指两臂上的鞭痕。

    梅辛抿着嘴笑,眼珠子转了两转,把头发抓得蓬松了,再拿筷子在菜碗捣了捣,然后向两臂上一阵乱摸,臂上登时出现了一条红红黑黑的痕迹,真像是他臂上的鞭痕一般。

    周洛忽然心中一动,原来他先前在城外撕破衣衫,是有用意的,但他扮得象我一样,却是为何?

    他好奇心一起,更不想走了。目光一扫之下,见那雅座门上有一块匾,心下立即有了主意。

    梅辛瞧了瞧周洛,又瞧了瞧自己,笑道:“现下再无破绽啦。你说:我要是突然奔出,他们蓦地一见,不是更分不出真假了么?”

    周洛才一点头,梅辛在他耳畔说了声:“回头见。”

    向窗外一指,示意他快走,全没见他作势,身形霍地腾起,向左面雅座隔扳上翻去。

    周洛早作准备,梅辛这里身形才腾起,他也不怠慢,先腾身翻入门头匾之上。

    只听桑氏姊妹同时一声惊呼,梅辛啊呀一声大叫,随见左面雅座门帘一掀,梅辛已奔出楼面。

    冰魄寒光闪动,桑氏姊妹跟踪追出,多九公早瞧得明白,大喝一声:“好小子,原来你在这里!”一按桌子,飘身截出。

    陶丹凤咦了一声,几乎已和多九公同时离桌,陶六如朗朗笑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折扇拍地一声,斜刺里抢出,折扇扇起一股劲风,向梅辛身后追出的桑氏姊妹拂去。

    这不过是梅辛现身的刹那,他装得真像,像是被桑氏姊妹掳获之下,得机脱身,不料陡又遇到多九公与陶氏兄妹,早又惊惶之极地叫了声:“啊呀!”呆得一呆,多九公巳似从天而降,向他抓来!

    只见冰魄寒光闪动,桑虹首当陶六如那一扇劲风,旋身滑步,堪堪躲过。桑青身形一闪,陡见点点银星自她手中飞出,向多九公打去,她岂能容他擒住梅辛?

    果然这五人全都将梅辛认作是周洛了。多九公武功虽远在桑氏姊妹之上,但他身在虚空,雪山冰蚕太以歹毒,却也不敢轻视,左掌一翻,霍地向桑青打来的冰蚕劈去,右手仍然向悔辛抓去。

    陶丹凤一见桑青打出冰蚕,恰也同时出手,扑嗤一声响,红绸如匹练,巳向桑青拦腰卷去!

    一乱之下,梅辛眼看多九公抓到,距离他肩头不到五寸,这才脚踏五行。他那须弥遁形当真神奇至极,身形一晃,多九公抓了个空,他却已转到了桑虹身后。

    陶六如身形飘风,扇如雨落,一招点她胸前三大穴,叫道:“周老弟,我们是为你好,怎么你倒老躲着我们?”迫退了桑虹,陡地张扇一扇,身形已到梅辛面前。

    多九公在抓空之下,不由一怔,心念一动:“这小子身法怎会突然这么神妙?”

    那一面,桑青已冷哼一声,但见冰蚕寒光闪动,退身一个盘旋,向陶丹凤打出一把冰蚕。陶丹凤—挫腕,红绸倒卷,那数十点银星登时有如石沉入海。但桑青却早抢身梅辛身侧,纤掌一翻,人未到,掌先到,直劈梅辛,这着显然大出当场各人意料之外!陶六如本巳伸手想擒住梅辛,迫得变招,横里拍出一掌,硬接桑青一招!

    多九公怒道:“好!你这个狡狐狸,六如,你上当啦。”

    要知多九公是何等身份,他一见陶六如与陶丹凤出了手,自然只能站在一边,何况他知陶氏兄妹武功皆不在桑氏姊妹之下。

    果然桑青这一掌,并非真要伤梅辛,而是看准陶六如也不容她伤他,势必相救,他自己不能再擒梅辛。她心思狡狯之极,当真陶六如舍了梅辛,变招迎敌!

    桑青早哼了一声,右掌倏撤,陶六如不防她这是虚招,几乎收势不住。桑青身法却快如电闪,反而欺近梅辛身侧,已探臂扣腕。

    她与陶六如错身之间,两人巳互相掉了个位,说时迟,那时却不过是多九公出声的同时一刹那,陶六如发觉上了当,要想阻她得手,已是来不及。饶他平素有如野鹤闲云,此刻也不由他不又急又怒,折扇雷地张开,猛可里扇出!

    陶丹凤那面飞绸才将桑虹逼退,一见大急,叫道:“哥啊!别伤了他!”陶六如扇巳出手,也自惊觉,这一扇若能伤得桑青,梅辛必也难幸免,霍地挫腕收扇!

    这一下形势突变,多九公要救也来不及了,要知桑氏姊妹要想胜得陶氏兄妹亦难,何况今朝还有多九公在,但梅辛若被桑氏姊妹擒住了,情势便立即变易,那时投鼠忌器,有如适才陶六如一般,怕伤了梅辛,那时怕不更被桑氏姊妹得了手去,多九公此时更是不敢发掌,眼看梅辛即要被桑青擒住!

    周洛在匾后看得明白,知道三人的心意,恨不得说破他们看错人了,但知梅辛须弥遁形神奇之极,桑青绝擒他不住,便又忍住。

    果见梅辛装得手忙脚乱,又是一声啊呀,不知怎地一斜身,早转到右面雅座门口。

    多九公哈哈一笑,右掌一翻,向桑青拍去,左手一探,向梅辛抓去,原来梅辛这一转,相距多九公倒更近了。

    周洛暗里瞧得明白,心中一急,他并非担心梅辛会被多九公抓住,而是他对多九公最是敬重,生怕梅辛没老没少,会戏弄多九公。

    梅辛见多九公向他抓来,装出惊骇之状,叫道:“哪个救我?”他缩身一闪,陡见门帘飘动,梅辛适才站处,出现姹女金燕,简直快得有如她原来就站在那里一般,几乎瞧不出两人巳掉了个位。

    但多九公是何等人物,陡见人影一闪,巳急忙缩手,微微一怔,说:“是你!”

    金燕娇笑道:“不错,是我,难为你这老花子竟还认得我。”论年记,她不在多九公之下,但她的娇媚美色,却还在桑氏姊妹之上,与陶丹凤简直分不出轩轻。

    她嘴里在说,目光却凌历地向桑氏姊妹扫去。

    桑氏姊妹倏见姹女金燕现身,呆得—呆,显然她两人已知今天是绝望了,桑青低低地说丁声:“走!”冰魄寒光一闪,周洛身下门帘飘起,顿失踪迹,姹女金燕分明见两人走去,却只哼了一声,目光只注定多九公,却听窗门边黄衣少女的声音说道:“今天可不让你们逃走啦!”话声入耳尚在窗口,但话声落时,已自远处传来,就知是黄衣少女追赶桑氏姊妹去了!

    周洛心想:“难怪她没现身,原来竟是守在窗口,算准两人要追去。”突然想起那怪老人所托三事,要他照顾黄衣少女,现今她孤单单一人追去,这桑氏姊妹武功可不等闲,她要是有个好歹……

    他心念未动,多九公已哈哈笑道:“我老花子不但认得你,且知你在天目山中享福。哈哈,不料你有福不享,却也要来插上一脚。”

    这正是适才姹女金燕说多九公的话,分明多九公早巳听到了,只是那时假装不知。

    陶氏兄妹想是已从多九公的话,猜出她是谁来,两人不约而同向多九公身侧后移去。

    姹女金燕本来面若娇花,多九公话声未落,面上寒霜陡降。

    她这些年来躲在天目山中苦练黄粱功,只道没一人知晓,尤其她将黄粱道人的单传弟子诱困于山腹,更怕人知,最怕传入黄梁道人耳中,她现下尚未将黄粱功练到火候,不敢惹他,是以听多九公一说出天目山三字,她面色陡变!

    但她却仍面露微笑,点了点头,道:“你耳目倒聪灵得很。告诉我,你是听谁说的?”

    多九公大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说,你要是怕,就该别作。”

    这几句话工夫,梅辛本是站在一旁动也没动,象姹女金燕一现身,他即骇呆了一般,这时忽然移近她身边,说道:“这老花子不但知道,而且告诉黄梁道人啦!”

    他说得语声甚轻,象是耳语一般,但楼中各人听得清清楚楚,周洛闻言一怔,心道:

    “他这不是在挑拨么?”

    姹女金燕目中有冷光一闪,多九公怔道:“好小子!”陶氏兄妹也目瞪口呆,尤其陶丹凤面容惨淡,那梅辛却面现得意之色,嘻嘻一笑。

    这瞬间,各各面色不同,周洛急得想跳下去,说明那是梅辛,不是他,他怎能眼看他所敬重的多九公,敬爱的陶丹凤对他误会。

    哪知他心念才动的这一刹那,姹女金燕忽然掉头向梅辛说道:

    “好!你跟着我,准有你的好处。”

    说着,伸手将他握住,梅辛更听话之极,不但让她握着手,而且挨近身子。

    多九公单怒吼一声,显然他怒不可遏。他将梅辛认作周洛,本有意成全他,而今见他不但挑拨不说,而且还投到这女魔一边,如何不怒,再见姹女金燕巳将梅辛的手握着,他知道这女魔的武功不在他之下,要想夺回他来,那是难了。

    他怒气上冲,吼道:“你这小子当真不知好歹,可见你杀师之事,那更千真万确了!”

    多九公这老花子性烈如火,骂声出口,右臂已抡,呼地拍出一掌。

    哪知梅辛象早知多九公有这一着,早闪身到了姹女金燕身后!

    姹女金燕冷笑一声。身形微移,巳挡在梅辛身前,两人又在刹那间移形换位。说时迟,多九公掌风早到,不料金燕并不出手,竟以身当。但见掌风过处,她屹立如故,身后雅座却震得连声响亮。显然多九公这一掌只用上了三威力,不然那雅座怕不早被他掌风扫塌了!

    周洛却心里明白,知姹女金燕这是以黄粱功挡他这一掌,不由心下骇然。要知多九公这一掌威力虽然不大,但血肉之躯当之,亦非受内伤不可,她却于无形中将掌风化去。

    姹女金燕冷笑道:“就凭你这手功夫,也敢与我动手?”回头向梅辛笑道:“我们走啦,这老花子自不量力,我可没工夫跟他纠缠。”她笑容变得好快,刹那间又矫笑如花。

    姹女金燕简直不把多九公看在眼里。饶是他武功高绝,又见多识广,竟也不知她这是黄梁功,心下有些骇然;但此刻哪还忍耐得住?他性烈如火,这时哪管这是酒楼之中,当下一声狂笑,道:“我老花子尚未领教,何必便走?”

    走字才出口,霍地两臂一圈,连环拍出两掌,但觉暗劲激荡,陶氏兄妹早飘身后退。表面上这两掌尚不及先前那一掌来得威猛,不料劲道大得出奇,而且巧妙之极,只见姹女金燕身后那雅座门帘,呼地一声反卷出来,显然是他两掌劲道激荡,生出奇妙的暗劲,自她身后袭来,迫她不敢走去。

    哪知蛇女金燕身后是梅辛,却首当其冲,他分明巳知不妙,未待那暗劲上身,一声啊呀!滴溜溜一旋身,转到了姹女金燕身前,象惊骇之极,闪电般向姹女金燕抱去,但两手十指如兰,当场都是武林高手,这分明是拂点她气海俞穴!

    说时迟,姹女金燕惊得咦了一声,随见人影乱晃之下,姹女金燕冲前了两步,身形似微微摇晃,显已伤在多九公那冲撞激荡的暗劲之下。那梅辛却已踪迹不见,便是周洛身在高处,亦不知他去了何处。

    忽见左边雅座门帘一掀,伸出一个蓬头来,竟是梅辛,嘻嘻一笑,说:

    “你上当啦,你这黄梁功还差得远,再回去练练啦。”

    原来那黄粱功端的了得,梅辛若不拂她气海命穴,饶是多九公掌劲厉害,也休想能伤得了姹女金燕。他却在破了她功夫的刹那,施展须弥遁形,快如闪电般溜入雅座,这也是那门帘被多九公掌风倒卷起来,恰好下落的瞬间。而当时大家都全神贯注在姹女金燕身上,是以都没发觉。

    要知姹女金燕亦非等闲,她虽因梅辛拂她气海俞穴,散了真气,破了她的黄粱功,但她本身功力仍在,多九公那掌劲袭上来,仍未伤得她,只将她冲前了两步,一听梅辛身后嘻笑,自是怒不可遏,只见她也不旋身,两眼仍注定多九公,陡地平平倒撞回去!

    梅辛说:“我不是你敌手,有本事你敢追我。”右手抓住的门帘—抖,向她脑户穴打去,他身形已平平地穿窗而逃!

    金燕哪会容他逃走,回手抓住门帘—抖,立即成束,喝道:“老花子,错过今天再找你算帐。”那门帘在她手中,竟有如铁戟—般,直点多九公前心!

    却见红影闪动,陶丹凤飞绸哗啦一声响,自左面向她攻来,夭骄似游龙,她错将梅辛当作周洛,现已明白他是暗算姹女金燕,不由芳心一喜,生怕她追去,是以忙不迭抢出,红绸飞攻,她想阻挡金燕一阵,好容周洛逃走!

    多九公那面巳虎吼一声,身躯微斜,伸手抓住门帘,老花子已动了真火,一股暗劲早自那门帘上透达彼端,反震回去!

    姹女金燕冷笑一声,道:“好!你替我教训这丫头!”挫腕吐劲,五指一张,那门帘呼地一声,已向陶丹凤红绸卷去,这一来成了多九公反震的力道,攻向陶丹凤。

    多九公喝道:“快撒手!”陶六如—见不妙,斜飘抢出,摺扇闪电般向他妹子的飞绸上塔去,想以他全身功劲,助陶丹凤抵抗九公的无比真力,饶是这般,陶丹风仍被震出,只听哗啦一声暴响,她身后一张桌子已被撞成粉碎,陶六如亦踉跄连退了三五步,才拿桩站稳!

    一乱之下,金燕却早追海辛去了,远远传来她泛泛的声音,说道:

    “老花子,你要不服气,只管跟来。”

    多九公虽是怒火三千丈,但这时也顾不得追去,抢上扶起陶丹凤,急问:

    “丹凤,你没伤着么?”

    陶丹凤跺脚道:“九公,你还不快追,他……”

    多九公见她说话如常,知无大碍,心里一宽,不由一声浩叹,道:

    “罢了!不料这姹女金燕武功到了这般境界。”

    陶六如近前来,双眉一皱,说:

    “九公,她这借力打力虽已到了化境,却也不惧,怕的是她那甚么黄梁功。这女魔也出头参与,只怕……”

    多九公大怒道:“我老化子从来没认过输,你认为我怕她啦?走!”

    陶丹凤眉儿一扬,说:“是啊,刚才九公哪算是同她过招?要不诸多顾忌,岂容她逃走。”

    陶丹凤的武功大半是多九公所授,她自是知道得更清楚,再说她巴不得一声走,她人未走,心可早随着梅辛飞去了,陶六如却心中明白,他年龄大些,历练多,心知多九公要胜姹女金燕,实是太难,当下也不再说。三人立即打窗户上飞身而去,只留下了一个在匾后发呆的周洛,适才一幕,看待他惊心动魄,尤其陶丹凤遇险的刹那,他一颗心几乎提到口腔,但他却辜负人家的心了,陶丹凤为他心焦关怀,他半点不知。

    三人一走,他才后悔不迭,心想这姹女金燕武功虽入了化境,但不信离门剑就接不下她三五招,怎么我眼看她涉险,竟不相助?

    他心下在后悔,可不敢怠慢,心知他们这一追去,必然又有一场恶斗,而且梅辛原约他在前途相会。

    他立即跃落楼面,忽觉楼梯口露出半个头来,跟着一愣,啊呀,陡听咚咚咚连声响亮。原来楼上这一乱,那楼下的店家和酒客,却连大气也不敢出,好容易听得楼上没有声音了,一个小二哥才轻手轻脚上来看,恰好周洛发了一阵楞,正往下跳,骇得那小二哥脚下一软,滚下楼梯。

    周洛看得明白,可没工夫管他,飞身而出,只见街两头万头钻动,对面檐下亦黑压压站满了人,周洛脚在窗台上一点,便听下面发起喊来。

    好在他也不向街上落去,那街道亦不过三数丈宽,当下一跃到了对房,即刻奔西北追去,一口气追出城,饶是他现下轻功已非先前可此,但仍见不到前面几起人的踪影,心想梅辛无论如何要去茅山,桑氏姊妹不用说了,是打前头走的,那姹女金燕绝不会放过梅辛,多九公等三人又蹑踪其后,是以认定西北追去,绝错不了。

    他现下巳无何顾忌,奔如风飘,哪知道追了一个多时辰,前面去的三起人,就没见一个,就不由心下疑惑起来,桑氏姊妹身有特异的轻功,若说追不上她们,还有可说,梅辛和姹女金燕亦非他能及,但现下不信追不上陶氏兄妹!

    原来周洛已发观他自服了桑虹所赠的雪莲之实,轻功巳一日千里,待近日来再练离门剑,更是对轻功大有助益,若比起他数日之前,竟是增长了一倍也不止。

    他忽然一抬头,只见前面路边,有一个矗立的小山,心想我何不登高一望。

    身随念动,接连几个腾跃,巳到了山顶,哪知向西北一望,但见平畴百里,一望无际,竟也不见一人。

    这一来他可不只是怀疑了,知道这些人全没向这里来,不由大是踌躇,而且焦急,一来他担心梅辛,知他武功绝非姹女金燕敌手,二来那黄衣少女单身一人追赶柔氏姊妹,若有差池,岂不负了老人之托!心想:我现下已蒙不白之冤,难于立脚中原武林,若负了老人之托,岂不负了老人传剑之恩。

    要知桑氏姊妹武功了得,尤其桑青诡诈百出,只看今日她俩在多九公与姹女金燕之前,竟能从容脱身,可见一般了。那黄衣少女武功虽也不弱,但历练却不够,怎不教周洛担心?

    他越想越急,就在这瞬间,急然瞥见右面山下林中,有白影闪动,只是一闪而逝,周洛心中一动,这白影极似桑氏姊妹身形飘动时,发出的冰魄寒光!

    他正在焦急之顷,一见有踪迹可寻,哪还怠慢,即刻隐身而下,今日这三起人,任谁一起都比他武功要高,哪敢有丝毫大意,哪知他一路隐密着身形,下到了半山,却再没有发现些迹象。

    周洛才怔得一怔,忽觉后肩被人拍了一下,周洛骇得往斜里跃退,同时旋身一看,竟是梅辛望着他嘻嘻在笑。

    周洛大喜,说:“原来是你……”梅辛一摇手,才见他脚重一旋,巳到了周洛肩后,低声道:“快隐身,就有好戏看啦!”

    周洛先前料定是桑氏姊妹在山下,现下一见梅辛现身,更知是这两姊妹了,这山坡上乱石甚多,而且草深齐腰,树木又甚密茂,周洛只一闪身,巳隐在一枝树后草丛之中,没料梅辛在身侧,向他露齿微笑,齿如编贝,唇似涂丹,正想:“这个小梅辛堪称美男子。”而一阵阵淡淡幽香巳扑入鼻。

    要知周洛认定是山下所见的桑氏姊妹,现今他传了离门剑,巳不惧这两人了,何况还有梅辛在身侧,是以毫不在意。

    他游目望了望,说:“好香,咦!这是什么香?”原来他目光一扫之下,并未见左近有甚香花。

    梅辛扑嗤—笑,说:“你喜欢这香么?”一言未了,只见数丈外林中,有冰魄寒光流转,才见一闪而没,左面一大堆石上,巳现出两个白衣女子,正是桑氏妹姊,与两人隐身之处,相距不到一丈五尺!

    周洛忙不迭屏着呼吸,一时将梅辛的话忽略了过去。

    只见桑青面似寒霜,说道:“怪事,怪事,怎么不见人了?”

    桑虹却不似她姊姊面色之冷峻,且有焦急之色,她目光一扫,说道:“姊姊,要是寻他不着,被姹女金燕擒去了,那便怎的?”

    桑青陡地翻手一掌,脆生生打了桑虹一个耳光,骂道:“都是你这丫头,连一个武功平常的人也看不好,前些头要不被他走脱,哪有今日?”说着,哼了一声!

    桑虹嘴角流出血来,血流到她银白色的披肩上,更见鲜红,但显然她对桑青畏惧十分,不敢出击。

    桑青又在骂道:“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你看上了那小子,是不是?你别作梦啦,别说我们雪山一派的人从来不准婚嫁,便足没这戒条,你也别作梦!”

    桑虹泪光莹莹:“姊姊,我……”桑青目中冷焰一扫,又哼了一声,道:“我现在没工夫管你,回山后,师傅自会同你算帐,要是寻到了那小子,你再放他脱逃,你可要小心!”

    周洛听得明明白白,心里气愤不过,想道:

    “这桑青怎么这般恶毒,对妹子也下毒手,更不该血口喷人。”

    回想那日他虽生心脱逃,但何曾逃出桑虹手去?若不被陶六如截住,现下只怕仍是两人俘虏。显然那桑虹心性仁厚有之,对我也好,但怎能说她对我有情?那晚她们不是叫他小要饭的么?他武功又平常,他说桑虹会对他有情,怎能令人相信。

    他现今已不惧这桑氏姊妹了,几乎忍不住,要出去教训教训桑青,他心念一动,才要起身,梅辛伸手搭在他肩头,耳语说:“当真她有情,你有意,别忙啊,自有人去教训她,就有好戏看了!”

    这梅辛的确奇怪得很,从昨晚到现在,无论周洛心中想甚么,他都知道,周洛这时不能出声分辩,听他如此说,就知尚有强敌在,只得忍住这口怒气。

    果然,只一句话工夫,霍地冰魄寒光一闪,桑青巳斜刺里飞掠而出,更是数十点寒星,自耀眼的白光疾射而出,是她身才扑出,巳打出冰蚕。

    哪知数十点寒星打入一丛草中,却没见人现身,桑青身法当真快得无与伦比,但见白森寒光绕着草丛流转了一匝,随着寒光一敛,现出身形,只听她咦了一声。

    桑虹巳随后跟到,张大了嘴,像是自言自语说:“原来不是他?”

    桑青冷哼,怒道:“你担心是他,哼,反正姹女金燕巳出手,我们要想将他擒回雪山,那是无望了,与其让他落在那女魔手中,不如杀了他!也免那部《上天梯》被她得去。”

    她说得冷厉之极,周洛听得心头一寒,心忖:“她既如此想法,那姹女金燕若是遇到了争夺的敌手,只怕也会对我下毒手的。多九公虽然正派,但他若从大处着眼,怕别人得到这部《上天梯》去为恶,恐也宁为玉碎!”

    周洛越想越怕,越是寒心,心想:“周洛啊,周洛!你身负血海之仇,仇人不知,蒙不白奇冤,不但冤无可诉,且天下虽大,巳无存身之地,现今又有这么多武林高手要将我置诸死地,我……我……我为何命乖至此?”

    要知这桑青因得不到他,便想杀他,即使他心甘情愿跟她们同去雪山,那姹女金燕与多九公也绝不愿放过他的!他越思越想越寒心,忽然记起桑虹那晚之言,说现今想得到那《上天梯》的,尚有天帝辛璜。

    他一念之此,心头陡地一震,这这……这梅辛是自天帝辛璜处来,他又无缘无故与我结交,咦!莫非是有为而来!

    哪知他惊疑地回头一看,那梅辛竟巳不知去向。

    他虽一时间想了许多,那时只不过一瞬,只见桑青面现疑惑之色,桑虹怔怔地站在当地,动也不动,连嘴角的血也不拭去。显然桑青绝不相信是她看错了,就在这一刹那,忽见一人轻移莲步,自坡上一株树后转出,黄衣飘动,映着山坡上的绿色,晃眼间,有似一片嫩黄翠绿飘浮。

    周洛早认出是那黄衣少女,她转出看来似慢,其实快得很,说:“我在这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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