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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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 (第1/3页)

    天高,云淡。

    太阳火辣辣的,将山野烧烤得一片荒凉。

    只有几只知了在焦黄枯干的树上没命的叫唤。

    你会觉得这儿除了知了简直就没有生命。

    然而山坳里突然转出了一个少年。

    远远地看,你会觉得这少年太过羸弱。羸弱得简直没有一丝重量,如果这时候刮起哪怕

    是一阵微风,都会将他吹得无影无踪。

    少年在山拗上轻飘飘地走着。

    他飘到一个山洞前。

    洞口没什么掩饰,几棵矮小的野树,一块平淡无奇的石头。

    少年停下来之后,并不探视四周,他放下了手上提着的两只桶。

    桶!

    赫然是两只铁桶。两只锈迹斑斑的铁桶,桶里盛满了水。看上去每桶至少有一二百斤!

    水上浮着一二十只红的绿的桃子。桃子很小,一看就知是野生的,在任何山哟里都可以

    采集得到。

    再看那少年,你不禁感到惊讶。那两只桶真是他提上来的吗?凭他那弱不禁风的身体,

    任何一只桶都会将他压趴下的。这一点不会没有人相信。他实在太瘦弱了。

    他弯下腰,将头伸进一只桶里去喝水。

    一口气喝了半桶!

    更奇的是他喝了水,象是一切都理所当然,什么也没发生。

    他弯下腰,一手拎一只桶,轻飘飘地走进山洞。

    山洞里只有两张石头床,一张床上已经躺着一个人,从他的背影上可以看出那是一个老

    人。

    另一张床上放着一块条石,大约是用来当枕头的。

    地上有许多桃核。

    整个洞里弥漫着一种野果气味。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少年将一只桶放在空床旁,将另一只桶提到躺着老者的石床旁放下。

    他看了老者一眼,然后说“水”。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彩。

    老者没有动。

    少年将老者翻过身来。

    老者的左胸上赫然深深地插着一把剑!

    剑是松纹剑!木剑!

    老者面若金纸,看上去像是早已气绝多时。

    奇怪的是那少年面对老者,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他的脸甚是平和。

    “水。”少年人又说了一句,声音依然是平平淡淡的。

    然后少年就走过去躺在那张空着的石床上,一会儿他就呼呼入睡了。

    这时候我们才发现这少年的脸有些特别。

    但特别在什么地方,你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他的整个身躯瘦弱而匀称,他的腿蜷缩

    着,像个婴儿!

    如果说他那张脸特别的话,那就是像一个婴儿,平和,纯洁。

    甚至他的鼾声也像是婴儿的。

    山洞里渐渐暗了下来。

    知了也不再叫了。

    除了少年婴儿般的鼾声,大地一片沉静。

    少年翻过身,甚至不睁开眼睛,就将头伸进旁边的那只桶里,一口气将剩下的半桶水喝

    完,然后又翻过身呼呼睡去。

    又过了很久。

    躺在另一张床上的老者也将头伸进自己的桶里一口气将水喝去半桶!

    然后老者将插在自己左胸的松纹剑拔了出来。

    松纹剑赫然有二尺来长!

    奇怪的是剑身上一丝儿血也没有。

    老者顺手将剑放在身旁,坐起身来看着熟睡的少年,微微的笑了。

    他的笑非常平和。

    然后他走到少年身边,用食指飞快地在少年身上点了一下。

    少年丝纹不动。

    老者将少年翻过身,将右掌按在少年的背上。

    渐渐地,少年的脸变得通红,而老者的头顶开始冒出氤氤白雾。

    良久。

    山洞里开始有了一丝亮光。

    老者收掌喘息,之后,又用左手食指在少年身上点了一下。

    少年翻过身来,坐起,用手揉了揉眼睛,长长的的打了个呵欠。

    发现老者坐在自己身旁,少年微觉奇怪。

    老者走回自己的石床旁坐下,将头伸进桶里,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半桶水,少年没说什么,

    他下床提起床边的桶,又去提老者旁边的桶。

    老者按住少年的手说:“不用去了。”

    少年放下桶,微感诧异。

    “坐到这儿来。”老者说,用手指了指自己旁边。

    少年依言坐下。

    “老僧道悟。”老者说。

    “老僧道悟。”少年说。

    老者笑了笑,说:“我叫道悟。”

    [作者按:道悟是公元八世纪时唐代的一位大禅师,传说有一位年轻弟子从他学禅。他

    侍奉师傅很久,却从未受到什么特别的教益。

    一日他问师傅:“某自到来,不蒙指示心要?”

    禅师说:“自汝来到,吾未尝不指示心要。”

    弟子说:“何处指示?”

    禅师说:“汝擎茶来,吾为汝接。汝行食来,吾为汝受。汝和南(行礼)时,吾便低首。

    何处不指示心要?”

    弟子听后低头思索良久。

    这时禅师又说:“见则直下便见,拟思即差。”

    这使弟子当下开解。

    ——参见《五灯会元》卷七,“天皇悟禅师法嗣,龙潭崇信禅师。”

    ——然道悟一介禅家大道,实与武学无关,不可轻信小说,本书乃虚构耳。]

    少年于是说:“你是道悟。”

    “然,”老者说,“你叫独孤樵。”

    “独孤樵?”少年道。

    “独孤樵是你的名字。”老者道。

    少年道:“名字是什么?”

    老者道:“名字就是你。”

    少年道:“我即是名,名即是我。我即非名,非名即我。独孤樵即我名,我即独孤樵。

    独孤樵非我名,我非独孤樵,此名不要也罢。”

    老者含首道:“那由得你罢,然待你入俗界却需有我有名。”

    少年道:“俗界?”

    老者道:“就是人间。”

    少年道:“人间?去人间何为?”

    老者道:“寻你父母。”

    少年道:“父母?寻父母何用?”

    老者道:“凡人之出,自有父母,无父母即无我。是故人言,无知父母,罪莫大焉。况

    吾将逝,你自当寻父母去。”

    少年默默不言。

    老者道:“十八年前,我于路旁见你,携到此处,直至今日。汝今十八岁矣。汝为何人,

    我一概不知,但知人必有父母。我今日将逝,故将此物与你。”

    老者从胸前掏出一片写有血字的黄布,递给少年,道:“此物自你身上所得,必为你父

    母所留。你凭此物找寻父母,切不可轻易示人。切记!”

    少年默默收好,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情绪,既酸且苦,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

    老者道:“此剑随我数十年,如今我将逝去,也一并与你。你可以去了。”

    少年道:“到哪儿去?”

    老者道:“到该去的地方去。”

    少年低头良久,然后抬起头来,微微笑道:“我明白了。”

    老者也笑笑:“当留则留,当去则去,去即是留,留即是去。你不必再回来了。”

    少年一言不发,微微一笑,拿起松纹木剑径自起身而去。

    老者于是仰身倒在床上,微笑着合上双眼。

    一代大道,就此仙逝。

    一切复归自然,仍旧只有知了在这不为人知的山坳上拚命叫唤。

    少年在原野上独行。

    他就是独孤樵。

    有一些奇怪的感觉弄得他有些惶然。

    他就是他,少年想,为何他却叫道悟?

    我即是我,少年想,为何我叫独孤樵?

    这一切都叫他茫然,甚至让他觉得好笑,他叫独孤樵弄得他感到好笑。

    他说他将逝去,这也使少年觉得好笑。

    还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见过老者将剑插在胸上了,那时候他感到恐惧和惊慌,就大声

    地哭了起来。

    但后来他不再为此惊慌了。

    一切都有定数,老者告诉他,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一切都是天数使然,人不可为此惊

    慌。

    于是他豁然开朗,但老者从来没叫他离开过!

    “当留则留,当去则去。去即是留,留即是去。”少年心中猛然一震,老者刚才所说的

    这几句话顿时在他耳前轰响。

    他颓然坐下,一会儿竟大汗淋漓。

    他静静地坐着,任凭五颜六色的金星在脑海闪回,直到复归空明一片,他才微微一笑,

    起身大步离去。

    桔黄的原野上,偶尔有一两朵黄色小花。灌木丛后有两小动物,茫然地发现眼前飘过一

    个影子,似乎是人,又似乎不是。它们知道人是最危险的,但也知道人最笨拙,决不可能象

    一道影子似的一掠而过。

    但那影子却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独孤樵。

    这时候独孤樵已经到了一片田野旁。田野里有一些和他一样的人在劳作。

    他感到非常奇怪,居然会有如此整齐的稻子长在一起。

    在他所住的山坳里偶尔也会有一两株稻子,上面结着的稻米可以吃,这他知道。但那稻

    米并不如此饱满,且少。他想去捋一些来尝尝是否一样。

    他走进田里。

    一个农夫发现了他。

    他看着他们,心里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亲近感,就微微一笑。

    一个农夫也微笑着问他:“小哥儿,你从哪儿来?”

    他愣了一下,然后说:“你是问我吗?”

    农夫们全都笑了起来,虽然没有一丝恶意,让他觉得亲切,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我从来处来。”他说。

    “从来处来?”一个农夫哈哈地大笑,“他说他从来处来。”

    他的脸涨得通红,他不知道他们笑他什么。我是从来处来的嘛,他想。

    “咦?”一个农夫突然发现了他背着的松纹木剑,因而说,“小兄弟你也是练武功的

    吗?”

    “武功?”他说,“什么叫武功?”

    “你不是练武的?”

    “不是。”他又认认真真地想了想,觉得在山洞中那老者从未对他说过武功二字,因此

    又说,“我不是练武功的。”

    “那你背着剑干什么?”

    “是他给我的。”

    “他?他是谁?”

    “他就是他嘛。”

    “他就是他?哈哈哈哈,他总该有一个名字吧。”

    “噢,”他突然想起临出山洞时老人告诉过他叫道悟,便说,“他叫道悟。”

    “道悟?没听说过,他是个和尚吧?”

    “什么是和尚?”

    “和尚就是光头,不吃肉。”

    “那他不是和尚,他吃肉的,有时候我们吃兔子。他有头发。”他边想边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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