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第3/3页)

  既未死,又言胡醉也难救他,内中定有古怪。在下不才,论医道决不敢与胡醉攀比,但在下

    能救的某种病,胡醉倒的确是束手无策的,若我猜的不错,尊夫得的定是在下正巧能救的那

    种。”

    铁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待她笑罢,公孙鹳才又道:“在下大言不惭,姑娘理当发笑,然姑娘能否容我猜猜尊夫

    病状,若一猜不中,我等自当尽速……不,但凭姑娘吩咐。”

    铁姑调侃道:“此言当真?”

    特达大怒道:“我家少……,我家阿鹳何时说过不算数的话,哼!”

    他本想叫“少主”,但因多次被公孙鹳责训,临时总算改了过来。

    公孙鹳道:“姑娘,尊夫可是面目黑里透青?”

    一言既出,铁姑顿时惊骇莫名,良久,才失声道:“你……你是……你怎么知道?!”

    公孙鹳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冷风月害人害己,当真是……唉!”

    “冷风月”三字出口,竟使铁姑震惊得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却听公孙鹳道:“姑娘,快带咱们去救尊夫,再迟就来不及了。”

    铁姑宛如大梦初醒,失声道:“你……你真能救归林?”

    公孙鹳道:“天冥掌毒,普天下只怕唯有在下一人能治了。”

    铁姑大喜过望,不管田归林早无知觉,冲着木棚便高声道:“归林!归林!救星来了!”

    扔下手中铁锹,径自奔向木棚。

    她声音及举止之粗豪。直令特达等人目瞪口呆,直到轿中传出公孙鹳的声音,四人才依

    言起轿子也奔向木棚。

    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公孙鹳在轿内道:“特达,送了病人进来。”

    特达应了声“是”,还未移动脚步,却见铁姑“腾腾腾”几大步到了轿前,不由分说,

    一手抱了田归林,另一手便去掀轿帘。

    法达等人刚道了声“不可!”身形甫动,轿帘早被铁姑掀开。

    轿内端坐着一年约四十的儒雅书生。

    一袭亚麻色衣袍。

    一张成熟英俊的脸。

    一副祥和之态。

    一双平平常常的眼睛。

    铁姑一愣:她不相信此人竟会武功。

    当然,不会武功而精医道之人甚多,但田归林得的可不是一般的“病”。

    天冥掌毒,是不可能仅靠药物针炙而不辅以内力可治愈的。

    一愣之后,铁姑大为失望。

    的确,若说公孙鹳是圣朝当科状员,那是不会没人相信,但若说此人竟然会武,至少铁

    姑是不会相信的。

    特达、法达、细达和伊达四人,此时恰若四截木桩,呆立原地无声。

    公孙鹳轻叹一口气,淡然道:“天数使然,须怪你们不得,罢了罢了……”

    特达等四人开声道:“多谢少主隆恩!”俱是面露喜色。

    公孙鹳见铁姑惑然不解地看了看特达等人,又看着他自己,便轻声道:“把他给我。”

    他的言语平淡至极,绝无一丝儿霸道之气,却使铁姑觉察到一种难以抗拒的威慑之力,

    当下茫然将田归林递入轿内,并轻轻放下轿帘。

    转过身来。见特达等四人俱是凶巴巴的瞪着她,铁姑更觉茫然,道:“你们瞪着我干什

    么?”

    “四达”几乎是同时冷哼了一声。

    铁姑又道:“你们怎么长得这般怪相?”

    没一个人回答她。

    铁姑顿即怒道:“你们都哑了么?怎不回答姑奶奶问话?”

    特达沉着脸道:“你是个坏女人,我们不回答你的话。”

    铁姑一愣,随即大笑道:“你怎知我是个坏女人?”

    特达道:“你掀开轿帘,见了少……见了阿鹳的面,就是坏女人。”

    铁姑尚未明白此言之意,便听法达又道:“是你坏了我们的规矩,所以特达说的对。”

    铁姑犹若坠入五里雾中,茫然不解其意,转头看时,却见轿底正有黑色汁液缓缓流出,

    心头更是惊诧,回身便欲再掀轿帘探个究竟,却蓦然间发现面前多了道人墙。

    特达等四人早一字儿排开,挡在铁姑与轿子之间。

    铁姑大怒,却不立时发难,当下跑回木棚,取了那根重达八十余斤的铁杖出来,横眉喝

    道:“谁敢挡道,姑奶奶一棒打死了他!”

    “四达”相互对视了一眼,心头俱觉奇异。

    铁姑的粗豪和她兵器之笨重使他们觉得奇异。

    铁姑又高喝道:“你们都不想活了么?”

    特达很认真地道:“你的话不对,我们都想活的。”

    铁姑听其言语幼稚之极,却又不似故意捉弄于她,怒气不觉消了一半,高声道:“那你

    们还不闪开,否则我一棒一个便打死了你们!”

    特达接头道:“你又错啦,你的铁棒虽然重,却一棒一个打不死我们。”

    “三达”也附合道:“你真的一棒一个打不死我们。”

    伊达更道:“不信你打我一棒试试。”

    “四达”中数伊达汉语讲的最为利索也数他最瘦小,他多卖弄了一句,却不知自己是在

    点名叫阵了。

    铁姑却认定这四人是在戏弄于她,怒火复又大炽,只暴喝一声“好!”一杖便冲伊达横

    扫过去……

    这一招正是铁姑家传“三十六路伏魔杖法”的第一招“横扫千里”。本就有先声夺人之

    势,再加上铁姑天生神力,铁杖挟着呼呼风声,威势更是骇人。

    伊达绝未料到铁姑说打便打,陡见铁杖便将击中腰肋,大惊之下,一个旱地拨葱,未及

    提气,已然腾空跃起三尺,铁杖堪堪从他脚底擦过。

    但铁姑家传的杖法也端的非同小可,一招“横扫千军”之后,尚有三个后着,便是“点、

    刺、劈。”

    若对方矮身避过,便使“劈”手诀的第二招“沉香救母”——力劈华山。

    对方退则使“刺”中诀的“直捣黄龙”。

    对方跃起则以“点”字诀的“怒指苍天”封其下落之势。

    此时伊达未觉运气,只跃高三尺,已是铁杖能及之所,铁姑大喜,一招“怒指苍天”径

    点伊达左胸乳突穴。

    此穴乃人身三十六道大穴之一,若被点中,伊达非命丧当场不可。

    何况铁姑使的是重达八十余斤的铁杖!

    但特达,法达和细达似是对此一无所知,竟悠闲自得的负手而立。

    铁姑见伊达瞬间便欲毙命于自己杖下,心头忽觉不好,当即撤了一半真力。

    她哪知在“四达”中却是伊达轻功最为了得,且西域武功路数与中原武功大不相同,伊

    达避过“横扫千军”之后,虽只跃起三尺,却已运出三成力,但见他双腿朝后一扬,人已如

    “一”字形卧在空中,待铁姑杖离他胸间堪堪只有半寸,伊达双掌突出,早握住铁杖末端。

    铁姑见对方招式怪异,竟未将他点中,只怪自己不该心慈撤力,冷哼一声,正欲运足全

    力使一招“山崩地摧”将对方砸成肉泥,忽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当胸撞来。

    电光石火之间,铁姑早扔下铁杖,退出一丈开处。

    伊达则站在方才铁姑立足的地方,一手扶住立于身旁的铁杖,睡眼惺松地看着铁姑。

    原来方才铁姑眼中陡然闪现的那团东西并非黑色,却是伊达覆盖金色曲卷头发的脑袋。

    他使的招式并无名目,只是顺竿而下而已,但与中原各门各派武功均大相径庭。

    中原武功,如若这股握住杖端,或借力腾跃闪避,或运强劲内力隔物传功伤敌,偏偏伊

    达既不借力也不运力,只似泥鳅般顺竿游下!

    又偏偏铁杖重达八十余斤,再加上伊达的身体,重量只怕不下二百。更何况伊达下滑速

    度甚快,铁姑万难腾出一只手来拍击“眼面前”的伊达的头顶百汇穴!

    她若不弃杖后跃,“空门大露”的伊达瞬眼间便将撞上她并不坚硬的酥胸,那却是毫无

    疑问的。

    百汇穴虽属死穴,但撞在虽隆起却柔软的东西上并无大碍,这也是可以肯定的。

    所以铁姑只得弃杖后跃。

    并且因羞怒交激,铁姑宽阔的面容上顿时布满了红色和愤怒。

    兵刃被人强夺,那种愤怒的情景伊达是理解的,但他不明白铁姑为何会满面绯红。

    他并未运内力伤她,并且,在他自幼生活的环境中,方才他以头撞击的部位,女人们一

    般是不在乎的。即使用手去摸她们也不会在乎,只要你不运内力就行。

    当他感觉到铁姑突然撤下一半真力的时候,他就不想运内力伤她了。

    因而伊达道:“刚才,是你自己放下铁棒,你没有输。咱们重来,反正我不信你一棒一

    个就打死了我们。”

    言罢提起铁杖过去,将铁杖还给铁姑。

    将铁姑一生的所有的怒加起来,只怕也不及此时的一成!

    铁杖一接到手,更不打话,挥杖便劈头盖脑攻出。

    伊达因有前车之鉴,此时除铁姑第一招令他心头微惊之外,倒也并未手慌脚乱。

    但他不愿与她真打。

    没有阿鹳下令“四达”中没一个人敢与人真打。

    并且只过三四招,伊达便发现纵是再有三个铁姑和三根铁杖同时向他招呼,自己也是游

    刃有余。

    忽而杖左,忽而杖右,有时甚至站在铁杖之上,铁姑一套“三十六路伏魔杖法”使完,

    竟连伊达的衣角也未能沾一次。

    铁姑此时如疯似狂,又一招“横扫千军”早已走了模样。

    伊达微觉蹊跷。

    再过三四招,铁姑的铁杖胡劈乱扫,更是毫无章法。

    伊达似已觉出不妙,单掌握住铁杖末端,道:“姑娘,别打啦,你不能一棒一个将我们

    打死,眼下已经证明了,用不着再试了。”

    铁姑双目充血,双臂使出天生神力,铁杖却若插入岩石一般,更难移动分毫。

    忽闻一声轻微的呻吟。

    铁姑浑身一震。

    轿中传来公孙鹳的声音:“伊达,谁让你打架的?”

    声音并不严厉,甚至是平和之极,伊达闻声却如遭雷击,连忙松了铁杖,肃手而立,满

    面惶惑之色。

    “叭”的一声,铁杖落在地上。

    铁姑相似痴了一般,呆呆地看着那顶轿子。

    只有特达恭声道:“阿鹳,是这姑娘说她能一棒一个打死我们四人,我们不信,伊达才

    去试试看的,伊达并没有打架。”

    法达和细达也道:“伊达他没有打架。”

    公孙鹳轻叹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道:“我知道的。”

    未等伊达谢恩之言出口,公孙鹳已抱了田归林出来,径直走向铁姑。

    铁姑僵立原地,一派迷茫之色。

    公孙鹳将田归林递给铁姑,道:“在下已将他体内毒性尽除,只是他虚弱已极,此因才

    正在昏睡,将养半月,便无大碍了。”

    铁姑木然接过田归林,见他面色苍白,但先前的青黑之色果然已经褪尽,竟一个字也吐

    不出来。

    公孙鹳转过身来,对自他一出轿便惶然肃立的“四达”道:“特达,将轿毁了。”

    伊达结结巴巴地道:“阿……阿鹳,咱们……”

    公孙鹳淡然道:“第一条戒规已破,咱们用不着它了。”

    特达还欲分说,却见公孙鹳正静静的看着他。当下只能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从腰

    间取下双锤,慢慢走到轿边,双锤相互猛击数下,但见火星四溅,黄轿由帘内冒出缕缕青烟!

    又击得四,五下,青烟更为浓密。

    须叟,一阵轻风吹过,黄轿便“哗哗剥剥”地燃烧起来。

    如此取火方式,端的匪夷所思。

    但铁姑竟未有一丝儿觉察,只顾木愣愣的看着怀中的铁算子田归林。

    火势越来越旺,眼看那顶黄轿便将化为灰烬,公孙鹳侧过身,不看铁姑一眼,轻声道:

    “咱们走吧。”

    “四达”应了声“是”,特达法达迅捷奔到公孙鹳身前,细达伊达则立于公孙鹳之后,

    待特达左脚迈出第一步,其余四人——包括公孙鹳在内——竟也一齐迈出左足,且五人迈出

    距离一般长短,恰似量出来的一般。

    法达仍然举着一把伞似的举着他的方便铲。

    铁姑也仍象痴呆了一般僵立原地,对公孙鹳他们的离去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