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第3/3页)

    独孤樵道:“在下想以木棍权当手杖,去寻个郎中给治治,否则落个半身不遂,那可不

    是闹着玩的。”

    飞天神龙闻言一愣,随即笑得浑身打颤,连在地下翻了几个跟斗,兀自棒着小腹大笑不

    已。

    独孤樵奇道:“阁下——”

    飞天神龙边笑边道:“好,好。”却不去寻木棍。

    独孤樵惑然不解地看着他,过了良久,飞天神龙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撕了一块不知什

    么兽肉给独孤樵,道:“你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独孤樵喜道:“这也说得是。”

    授过烤肉便吃。

    一时二人俱未开口出声。

    待独孤樵堪堪将那块烤肉吃完,天神龙忽然嘿嘿冷笑数声,阴恻恻地道:“现在你叫什

    么?”

    独孤樵惑然道:“我叫……我叫……”他不知自己该叫什么,顿得一顿,忽然心头一亮,

    自己此番一路东来,实是因悲愤所至,要为湖东村的两位拜兄报仇,当下道:“我叫柴方

    圆。”那却是将柴方柴圆两兄弟的名字合在一起了。

    飞天神龙冷冷道:“怎的我带你到此间时,有三个崆峒派的小辈在后面叫你叫乔石头?”

    独孤樵道:“可是曹国沙他们呢?他们在哪儿?”

    飞天神龙道:“凭他们那点儿道行,只怕连大爷的屁也闻不到!怎么?莫非你认识曹国

    沙他们?”

    独孤樵道:“方才在下已言明目分曹国沙曾打过!我阁下怎的这般快便忘记了。”

    飞天神龙“哼”了一声,道:“你一会儿冒充独孤樵,一会儿自称乔石头,眼下又说自

    己叫柴方圆,到底你的真名叫什么?说!”

    独孤樵道:“在下自然不能叫做独孤樵。至于乔石头之名嘛,却是昔日裴文韶胡乱摊派

    给我的,那也不能作数。实在没法,就算叫柴方圆吧。”

    飞天神龙怒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何来就算叫柴方圆!这算什么意思?”

    独孤樵道:“好!既是如此,我便叫柴方圆。”

    飞天神龙道:“这名字可没人胡乱摊派给你,而是你自报的家门,是也不是?”

    “是”

    “你的真名便叫柴方圆?”

    “就算……是!”

    “好啊!姓柴的,你胆子不小,竟敢消遣起本大爷来了!”

    “我……没有!”

    “嘿哩!没有?!你是欺本大爷无知,竟连你身怀内力也查不出来么?哼哼!想必你是

    不要命了!”

    “这个……这个嘛,在下决不敢说阁下无知,更不存半点相欺之心,阁下说在下身怀内

    力,大约也是……不,那是不会错的,然在下实在是……实在是对不起之至,何以如此,在

    下实是一无所知。至于阁下最后一句话,那却问的有……有些儿欠通,试想蚁髅且偷生,在

    下又怎会不想活命?”

    “哼!”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阁下如若不信,在下也是无可奈何。

    依我之见,咱们这便分手如何?”

    “姓柴的!你是第一个敢这般对我飞天神龙说话的人,纵若你身怀何等惊人技艺,莫非

    我飞天神龙便不能一掌取了你性命么?”

    “阁下所言差矣,在下并未身怀什么惊人技艺,故而阁下一掌,大约是能取了在下性命

    的。”

    “大约?哈哈哈!大约!来来来,咱们这便比划比划!”

    “不用比划不用比划,何况在下也比划不来。是在下一时失言,阁下一掌,那是……那

    是……”

    “如何?”

    “毫无疑问是能取了在下性命的。”

    “咱们尚未试过,你怎的便知道了?来来来,咱们先试过一掌之后再说。”

    “不!不!这是试不得的。”

    “为何试不得?”

    “因为……因为一试在下便没命了,那是一目了然的。”

    “这么说你是相信我一掌能取你性命了。”

    “当然,当然,在下坚信不疑。”

    “但我不取你性命。”

    “这……?”

    “你想死?”

    “不想。”

    “哼!你可知我为何不取你性命么?”

    “请怨在下愚蠢,确是有些不知。”

    “大爷不妨告诉你,是因为鬼灵子陆小歪。”

    “哦。”

    “你还记得四年前本大爷与陆小歪打赌之事么?”

    “这倒记得。”

    “那就是了,此时你仍不会丝毫武功,却又身负内力,故陆小歪是彻头彻尾的输了,本

    大爷要带了你找他当面对质。”

    “原来如此。”

    “不管那真的独孤樵是否身怀武功,也不管你到底叫何名字,反正本大爷与陆小歪是赌

    他半年内能教会你武功,此时已过了四年……哈哈,大爷的筹码,只怕要加上那么一丁点儿

    了。”

    “什么筹码?”

    “到时你便会知道了,走吧。”

    “可在下这身子……咦?!古怪古怪,在下这中风怎的不医自愈了!”

    飞天神龙哈哈大笑,心头之畅快端的难以言表。数年来遍寻独孤樵不到!陆小歪偏又不

    肯撤了赌约,使他不得不时时避免与陆小歪朝相,实是憋气得紧,此时这独孤樵已在他手中,

    更兼不会丝毫武功而身怀内力,依他们昔日的赌约,陆小歪是输得不能再输了。他虽不知独

    孤樵那点儿内力从何而来,甚至连独孤樵自己也不知当日在汉水岸边,那头戴斗笠的老者以

    钓杆抛其过江时,力透鱼线,以末稍轻拂其膻中穴,输了一丝儿内力给他,其时他只忙着想

    求那老者传艺,且那老者的内力又柔和之极,竟末觉出丝毫异样,若飞天神龙不说,他实是

    毫无所知。但正因如此,飞天神龙才倍加欢快:这自称“柴方圆”

    的独孤樵已成浑人一个,他万人乐岂有不稳操胜券之理!故而当他说到“走吧”二字,

    暗运内力个大袖轻抚,解开了独孤樵被封穴道,而独孤樵还在为自己的“中风”不医自愈大

    觉古怪时,他岂有不大乐之理。

    待独孤樵立起身来在天神龙忽然心头一动,四年前他带着这独孤樵东藏西躲,九天竟与

    人打了三十七架,只怕这“柴方圆”当真与独孤樵相貌酷肖,甚至有何血缘关系也未可知,

    此番若大摇大摆地带了他去找鬼灵子理认论,只怕有些麻烦会无缘无故地沾惹上身,那倒大

    为不妥。当下收住脚步,对独孤樵道:“喂!柴方圆,你等等。”

    独孤樵一愣,随即想起飞天神龙所说的“柴方圆”乃是叫他,便惑然道:“等?等谁?”

    飞天神龙心念电闪,他对易容改妆之术并非行家里手且此地更是刻不沾村后不落店,易

    容之一应物事是断断没有的,只有如此这般了……

    便闻“嗤”的一声,飞天神龙早撕下半幅衣袂,不由分说,已将独孤樵面容严严实实罩

    住,只以手拽剪了两个小孔让他露出双目。

    独孤樵大惑不解,问道:“阁下这是干……干什么?”

    飞天神龙以为自己这一招干得很漂亮,哈哈大笑道:“如此一来,便绝没人再能认出你

    了。”

    独孤樵道:“纵若被人认出,却又怎样呢?”

    飞天神龙面色一凛,道:“自此刻起,无论遇上何人,你都只可说自己叫柴方圆,‘独

    孤樵’三字是万万不可出口的,记住了么?”

    独孤樵道:“记是记住了,但在下还是不明白……”

    话音未落,早闻飞天神龙一声暴喝:“够了!”

    见独孤樵一派惶然之色,飞天神龙又冷冷道:“你怕死么?”

    独孤樵愣得一愣,道:“死嘛,自然是怕的,却不知阁下言下之意,莫非……?”

    飞天神龙截口道:“你一说自己叫独孤樵,或者让人看到了真实面目,少不了便会有人

    要取你性命,懂了么?”

    独孤框心头也自凛然,他虽不知是何缘故,但四年前羊头村何志福父女俩和数月前湖东

    村全村百十号人的惨遭暴亡,皆因他是独孤樵而起。此时听飞天神龙如此说话,禁不住泪水

    潸然而出,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飞天神龙见状大喜道:“事不宜迟,咱们这便找陆小歪去也。”

    话音甫落,忽听二十丈开外传来一怪叫声:“究竟是何方小辈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将我

    天山二怪的师父之名抬着大呼小叫!”

    飞天神龙眉头大皱,尚未及叮嘱独孤樵不可泄漏身份。天山二怪早双双立于对面五丈开

    外,一齐向天神龙怒目而视。

    便听牧羊女梅依玲道:“方才大呼小叫的,便是万人乐你这小子么?”

    飞天神龙万人乐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但此时他却不愿多生枝节,当下赔笑道:

    “经年不见,二位前辈是越来越……这个……朗爽了。”

    牧羊童阳真子忙道:“什么叫‘今年不见’!咱们是有三年多未见过面了,哼!你这小

    子的话狗屁不通之至,我和依玲以天山二怪为名;而朗爽便是丰朗爽直的意思,是讥讽咱们

    名不副实么?”

    飞天神龙忙道:“晚辈不敢。”

    阳真子道:“你固然是晚辈,但鬼灵子是我歪邪派开山掌门,更是我二怪的师父,推算

    下来,他便是你前辈的前辈了。

    偏你这小子不识天高地厚,竟将前辈之前辈的名讳大呼小叫,莫非是这三、四年来,你

    已然武功大进,竟不将我歪邪派放在眼里了么?来来来,咱们便比划比划再说!”

    言罢便欲动手。

    飞天神龙心头大叫倒霉,口中却连忙道:“四年前晚辈便是二位前辈手下败将,此时观

    二位前辈更是龙精虎猛,若论动手,晚辈是断断不敢的。”

    梅依玲“哼”了一声,道:“然方才直呼我二怪师父尊姓大名的,莫非是那蒙面的小子

    么?!”

    飞天神龙道:“这——”

    阳真子也“哼”了一声,道:“你是欺我二怪老耳昏馈了,竟然听不出你的声音来了么?

    很好,很好!四年前你败于我和依玲之手,心中大约是一直耿耿不服的,今日你们是两人,

    我们也是两人,便来重新打过再说!”

    其实四年前二怪与飞天神龙那一战,虽说二怪功力深厚而占尽上风,然轻功却比之飞天

    神龙有所不及,更何况在莽莽森林中,飞天神龙更是如鱼得水,虽凶险万端,却还是被他挟

    着独孤樵上树逃脱了,并未有丝毫损伤。四年来天山二怪倒是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心道凭

    他二人功力,竟让区区一个飞天神龙将人带了逃循,那委实是大丢颜面之事,故尔闭口不谈,

    只一心欲与飞天神龙找回场子。偏这四年飞天神龙为避开鬼灵子,恰似自武林中消失了一般,

    今日巧遇,纵是飞天神龙并未高呼什么陆小歪之名,天山二怪也是要逼着与他重新打过的了。

    二怪行事虽邪,却并非莽撞之辈,待阳真子话音刚落。二人心意相通,早一前一后将飞

    天神龙和独孤樵围住。

    飞天神龙见状大怒,邪气贲张,哈哈大笑数声,道:“天山二怪,若凭功力蛮打,姓万

    的自不是你二人对手,但此时此地,他们自信能困住我飞天神龙么?!哈哈。”

    阳真子也大笑两声道:“好说,好说。”

    梅依玲则只淡淡地道:“别让他上树。”

    飞天神龙闻言一凛,凭二怪身手,要逼住他在地上死缠烂打倒真并非难事,若不飞身上

    树,后果端的大为堪虞。当一只冷笑不语,暗自计较脱身之法。

    忽闻阳真子暴喝一声:“何方狂徒!竟敢在我天山二怪面前蒙面不见,当真是见不得人

    么?照打!”

    他说“何方狂徒”四字时,已是功布全身蓄势待发。说到“蒙面不见”时,人已若鹰隼

    相似,飞身疾射独孤礁,待最后“照打”二字出口,左掌已触及独孤樵神庭穴,右掌则早抚

    中独孤樵胸前鹰窗穴!

    陡见阳真子飞身跃起,飞天神龙心头之惊骇端的难以言表,只道得“不可”二字,人已

    电射而上。

    然天山二怪心意相通,阳真子甫一出声,梅依玲便明其意。待飞天神龙身形微动,她也

    飞身跃起,空中截住飞天神龙。电光石火之间,二人已交换了一腿三掌!

    也是在电光石火之间,阳真子已觉出独孤樵并不会丝毫武功,其内力也微弱至极。他一

    生行事虽邪,却并非滥杀无辜之辈,当下强自收回真力,只左手化零为爪,将独孤樵的蒙面

    巾一把揭去。

    “嘭”的一声,独孤樵虽只胸间鹰窗穴吃了阳真子不到半成真力,却已经受不住,仰身

    倒地。

    变起仓促,飞大神龙纵身而起时所提起的内力尚未及三成,哪堪与早有防备的梅依玲相

    比,硬接了一腿三掌之后,人被震得“腾腾腾”倒退出七步之多,方才立稳脚跟,“哇”地

    吐出一大口鲜血,面色惨白地坐下盘膝运功调元。

    而阳真子倏然间强收真力,恰似以自己数十年功力回击自身,也是一口浓血喷出,委顿

    于地。

    仅刹那间,场中四人便行三人人事不省,只梅依玲呆若木鸡怔立当场。双目紧紧盯着独

    孤樵面容,惊愕得更难呼出一口长气。

    良久。

    一阵凉风吹过,梅依玲骇然一惊,见阳真子面呈死灰,了无生气,比之独自盘膝运功调

    元的飞天神龙万人乐,显是所受内伤更重。他天山二怪数十年伉俪情深,心头狂震之下,梅

    依玲哪还能顾及其它,当下疾掠过去,伸手一探鼻息,只觉阳真子气若游丝,少顷便有性命

    之厄。惊骇之际,忙将阳真子翻身侧卧,连点了他中冲、合谷、百会、人中、大敦等穴,运

    气于劳宫穴,力达指尖,以左右中指将内力源源输入丈夫体内。

    天山二怪所习内功本是一种,更是夫妻形同—体,虽阳真子所受内伤极重,不到盏茶时

    分,梅依伶便以强劲内力将其已被震离的五腑归位。

    饶是如此,梅依玲仍是深知丈夫的性命虽己从鬼门关前被拉了回来,但她苦在此时撤了

    内力,阳真子说不得依旧还须找阎王爷会面,更不敢有丝毫松懈,反运出平生修为,将内力

    自阳真子百会人中二穴绵绵不绝地输入。

    少顷,阳真子、梅依玲和飞天神龙万人乐二人,俱是头缠氲氤白雾,更不知方外之物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反是独孤樵穴道自解,率先醒来,陡见天山二怪和飞天神龙之状,不

    由大感蹊跷,还道他们准是在弄何玄虚,当下复又闭上双目。不敢有丝毫异动。

    如此过得盏茶时分见他三人仍是了无异状,不由心头犯疑,暗道:这三人皆是好斗之辈,

    那是断断不能与他们同行的。只是他们武功太高,身形如同鬼魅,跑是跑不掉的,那却如何

    是好?

    随即又忖道:此时他们一动不动,状似老僧入定,纵若他们是故弄虚玄欺骗于人,我好

    歹也得试试,若能逃离那是最好,纵若不能,大不了也不过再被他们捉了回来。

    思忖既定,便轻轻翻身立起,蹑手蹑足地悄悄离开,先是进住呼吸,一步一步慢慢移动,

    直如此步离三十余丈后,方放腿狂奔。并不见天山二怪和飞天神龙追来,心头还暗道侥幸。

    独孤樵自是不知,天山二怪和飞天神龙“故弄悬虚”之时,纵是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寻常

    少年,也可轻而易举地将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三邪”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