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冻云暗淡横塘残

    第十回 冻云暗淡横塘残 (第3/3页)

:"此人背叛我教,投降元朝,证据确凿,无可置疑,令人痛心之至,两位兄弟,你们看怎么办?"不等徐达和常遇春二人答话,朱元璋又道:"这人耳目众多,军中到处是他的心腹,咱们别提他的名字。"只听徐达道:"朱大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斩草除根,莫留后患。"常遇春亦然。

    朱元璋沉默片刻,说道:"徐常二位兄弟既都如此说,便这么办罢,只是这小贼平素于本教教众颇有恩德,两位兄弟又跟他素来交好,这事可万万不能泄漏出去。"徐达和常遇春均道:"为了大业,朋友私交,也不能顾了。"张无忌当时听到此处,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当下运起神功,崩开身上绑缚的绳索,抱着尚未苏醒的赵敏,悄悄越墙而出,便将教主之位让与杨逍去了。

    [沧浪客按,此节系引自金庸先生所著《倚天屠龙记》卷四]

    只因徐达和常遇春都救过张无忌之命,三人交情甚深,张无忌一直将此事引以为此生最大之憾事,从未与人言谈过,平日偶而思之,也是急忙打断思路,另想他事。

    赵敏听完后道:"他们三人一直未提你的名宇?"张无忌道:"一直没提。"

    赵敏道:"此事定然有诈,我看徐常二位乃血性汉子,平日对你甚是恭敬,以你一教之主,打下天下来,皇帝自然该当你坐,何必勾结元朝,徐常二位定然不知是你,此乃必然无疑,你若不信,日后见到徐达和常遇春,不妨直言相询,便知端倪!"张无忌叹道:"范遥已有类似疑意。"

    赵敏没好气地道:"那个苦头陀功于心计,连他也如此说,此事更无它疑。"范遥曾自毁容貌,混到汝阳府中卧底,后来从赵敏手中救出被擒在万安寺中的六大派高手,是以赵敏提起范遥,便想起昔日所上恶当,自是没甚好声气,但对范遥的苦心,却又不得不佩服。

    张无忌笑道:"反正我是无意坐甚么皇帝的,只要能与敏妹退隐山林,便别无他求。"赵敏道:"只怕未必。"

    张无忌道:"为甚么?"

    赵敏道:"你放心得下明教教众,武当诸侠,少林高僧惨遭杀害吗?"张无忌道:"待此事一了,便即隐退,可好?"

    赵敏苦笑道:"蒙古兵再毒,却也没想过要将江湖豪客尽数杀绝,以后呀,只怕我这蒙古人只得跟随张大侠,对汉族之人大开杀戒了。"张无忌笑道:"不至于吧?"

    赵敏肃然道:"你腰间所挎那把刀叫何来着?"

    张无忌奇道:"屠龙刀呀?"

    赵敏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峰?"赵敏言毕打马前行,张无忌闻言心头"突"地一下,呆然骑在奔马之上,满脸茫然之色。

    赵敏道:"呆子,快逃命吧,此刻对付冷面人要紧!

    张无忌道:"怕甚么,贤妻不是已有妙计了么?"他原来想开个玩笑,谁知语调甚是干瘪,殊无喜意。

    半夜时分,张无忌和赵敏来到一个集镇上,全镇一片漆黑,人们俱已入睡,二人来到一家客栈门前,将小二唤醒,要了间楼上的上房,赵敏又对小二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小二将几件物事交给赵敏。

    张无忌道:"总算可以安安稳稳睡一觉了。"边说边用眼睛斜睨着赵敏,赵敏脸一红,并不答言,背对着张无忌,在油灯之下忙活了一阵,这才熄灯息憩。

    第二日清晨,张无忌夫妇被一阵叫声吵醒,正是冷面人到了,却听他道:"贤伉俪睡得好觉,老夫等可是巴巴地赶了一夜方到,张教主,便请下来吧,老夫作东,请贤伉俪小酌一番如何?"张无忌道:"黄鼠狼给鸡拜年,阁下准没安好心,这酒可不敢叨扰!"冷面人又道:"张教主乃天下辨毒之大行家,老夫怎敢班门弄斧?"张无忌依然睡意惺忪地道:"行啊,相烦阁下等二个时辰,在下还想再睡一会。"冷面人怪笑道:"张教主再不起床,老夫可要放火了。"张无忌正待调侃,却给赵敏低声喝住:"别贫嘴了,让他这样大呼小叫,成什么样,怏起床吧!"张无忌见赵敏一副慵倦之态,脸上兀自带着三分薄怒,煞是娇柔可爱,忍不住凑过身去,却给赵敏推开,张无忌只得起床,二人梳洗停当,走下楼来。

    但见冷面人和阿大阿二阿三已坐在桌旁相候,酒菜业已备齐,赵敏道:"你真想作东?"冷面人道:"老夫敬请赏脸。"

    赵敏道:"那好,让这三个家伙滚开。"

    赵敏恼阿大昨日出言不逊,是以摆出郡主的派头,要将他三人赶开,方才就座。

    那师兄弟三人勃然变色,便要发作,慑于令主之威,却不敢作声,赵敏却视犹未见,只摆出一副不肯俯就之态。

    张无忌见赵敏如此,心头好笑,便不作声,立在一旁看热闹。

    冷面人闻言一怔,随即怪笑数声,站起身道:"谨遵郡主之命,咱们便另换一桌如何?"言毕不待赵敏开言,冷面人大声吩咐小二另备一桌酒菜,小二自然高兴万分地去忙活了。三人走到另一张桌子旁坐下,不一会,酒菜上齐,张无忌和赵敏毫不客气地吃喝起来。

    这边三兄弟直给气得毫无食欲,俱用怨毒的目光盯着赵敏,竟是滴酒不沾,赵敏却踩也不睬,高贵异常地兀自饮酒夹菜。

    冷面人道:"多谢张教主相助,老夫又打通了侠白、少商、地机、冲门诸处玄关!"张无忌暗暗心惊,这四处玄关分属于太阴肺经和足太阴脾经,冷面人竟能凭自己一掌之力同时打通二条经脉的玄关,说明他的内力在这数日之间,竟大进不少,张无忌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道:"恭喜阁下,不知阁下尚需几掌才能大功告成?"冷面人道:"再相烦张教圭赐掌三次,便成了。"张无忌"哦"了一声,脸上微现惊讶之色。

    冷面人又道:"张教主自然知道,下一掌老夫可冲开四条经脉的玄关,第二掌可冲开八条经脉,至此十四经脉可全部打通,最后一掌嘛,便可将全部经脉、筋经以及经外奇穴尽数打通,张教主每赐一掌,老夫功力便大进一层,下次冲关之时,自然便容易几分。"张无忌心头骇异,怎敢相信自己竟造出这样一介大魔头来,嘴上却道"那便如何?"冷面人道:"老夫便可一统江溯。"

    张无忌依然不动声色地道:"之后呢?"

    冷面人道:"老夫造福武林,便可名垂千古。"

    张无忌又道:"千古之后呢?"

    冷面人一怔,怪笑道:"张教主怎地学起黄口小儿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把戏来了?"张无忌道:"既如此,在下敬阁下三杯!"

    冷面人道:"不敢,该老夫敬张教主才是。"

    张无忌端酒道:"这第一杯嘛,祝阁下神功难成!"言毕将酒干了,冷面人因脸上戴着面具,不能看出他有何变化,但他却一言不发地喝干了酒。

    张无忌斟满酒,道:"这第二杯嘛,祝阁下中秋之日落荒而逃。"二人举杯示意,一口干了。

    张无忌又斟满第三杯道:"这一杯祝阁下万事不如意。"两个人喝罢之后,冷面人道:"张教主,你可知老夫平生最快意的事情是甚么?"张无忌道:"在下不看麻衣相,如欲知晓,不妨另请高明。"冷面人转向赵敏道:"张夫人可见?"

    赵敏呷了口酒,将酒杯放在桌上,道:"你最得意的事,莫过于逼着张无忌替你增进功力,而后用这功力制服他。"冷面人怪笑道:"张夫人不愧女中豪杰,佩服,佩服,老夫敬你一杯,请夫人赏脸。"赵敏道:"恕不奉陪!"

    冷面人不以为怪,自行将酒喝了,正欲待言,张无忌道:"敏妹,咱们上路罢?"赵敏点头相应,二人不发一言,径出店门,向南而行。

    出镇三里,路边便是一片树林,冷面人已候在树荫之下。

    张无忌拱手道:"累阁下久等,尚且恕罪。"

    冷面人道:"张教主何罪之有,倒是老夫如此相缠,己惹得贤伉俪生厌了,好在只此三掌,张教主便索性一日之内掌赐了老夫如何?"张无忌道:"好说,好说。"

    冷面人道:"如此多谢了!"了"字未落,冷面人已腾空而起,直击赵敏头颅。

    赵敏已然习惯这等声东击西之术,毫无闪避,俏脸之上,竟略现笑意,兴趣盎然地看着这一切,口中还赞道:"你身材很不错---","呀"字尚未出口,便闻"砰"的一声巨响,冷面人身体犹如纸鸢一般,倒飞出十余丈,稳稳落在地上,直立不动,凝视着张无忌。

    张无忌道:"在下出于无奈,尚且莫怪。"

    赵敏却笑盈盈地道:"阁下快行功呀!"

    冷面人缓缓地道:"张教主已得夫人初传,可喜可---"话末说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晃了一晃,便即稳住道:"老夫今日别过,改日再前来拜会!"张无忌道:"在下在武当山恭候。"

    冷面人"倏"地转身,掠入林中,二人但觉眼底一空,那还有冷面人影子?这等身法,当真快如鬼魅一般,饶是他身负内伤,也早将张无忌惊得良久无语,末了才道:"乖乖,真不得了!敏妹,若不是你出得妙计,此番纵能脱身,但冷面人神功已成,如何还能奈何得了他?"赵敏啐道:"这算甚么妙计,不过你一生老实,突然间诡诈一次,却叫人难防。"原来赵敏昨夜向店小二要了两枚女子绣花刺绣所用的顶针,以及几枚寻常缝衣针,用丝线将缝衣针绑在顶针上,让张无忌再戴在二手中指之间,与冷面人对掌之时,冷面人猝不及防,自然着了道道。

    其实冷面人在掌缘将要与张无忌相接之时,已然发现张无忌掌中的钢针,但此时身体凌空,已来不及收势,忙将内力硬生生地逼回,这无异于用自己石破惊天的一掌反击自己,本已将必受重伤,再加上张无忌乘势全力反击,冷面人受伤着实不轻,但尚能把场面话交代明白,才隐身而退,这份内功修为,实已达化境。

    当下二人上马,向武当山奔去。途中与宋远桥、俞莲舟、殷梨亭、小昭、常胜王等人相遇,众人见二人无事,自是欣慰,一行人折头向南,二日之后,已到武当山上。

    此时离中秋之日只有一月余,武当诸侠商议对敌之事,均无甚好主意,众人听了张无忌之言,虽知冷面人身受内伤,但以他的内功修为,想必复元极快,他既有备而来,便决不会是只带几个江湖豪客便罢,想必定有重大图谋,众人不敢掉以轻心,俱加紧防备。冷面人选中武当山,须得防他提前对武当派动手。

    又过半月,张松溪由明军回来,却并未查到冷面人与朱元璋有勾结的线索,张无忌听了此言,暗中松了口气。

    以后数日,陆续有江湖人士上山,一向为道士清修之地的武当山,逐日变得热闹起来,好在冷令并非武当派所发,此事人人皆知,是以上山之人,俱到武当后山搭起简易木棚,权充栖身之地,整日价饮酒作乐,呼声震天,更有仇人相见,不及等到中秋之日,便即动手相斗,已死伤了数十人,直看得武当诸道大皱其眉。

    武当诸道轮流值守,以备不测。转眼又过半月,明日便是中秋之时,这日夜间,张无忌陡然想起一事,冷面人有近一月的时间,已足够他恢复内伤,以他此时功力,若欲精修,自是日行千里,况且他已经打通人体最主要的玄关,此番前来,如论单打独斗,自己恐难取胜,其余诸人,恐怕更难有望。

    赵敏见他面有忧色,便道:"无忌哥哥,你在想啥?"张无忌讲了所忧之事,赵敏道:"你练的乃'九阳真经',杨冰姊姊练的是'九阴真经',你二人各自所练,均远胜冷面人,明日你与杨冰姊姊联手,想不致落败。"张无忌摇头道:"明日情形,恐怕只会单打独斗。"赵敏叹口气道:"无忌哥哥,你休烦心,凡事自有天定,多急也是无用。"张无忌抬眼却见案几之上置有一白布包裹,正是全真教掌教佰颜德龙托他收藏的全真教典籍,叹感良久,心想武当少林峨嵋诸派,不至于经此一役之后,便如全真教一般衰微下去罢?

    随将包裹取过来,打开白布,抽开檀木盖子,取出书笺念道:

    "张大侠,老夫阳寿将尽,故尔将老夫整理好的全真典籍托付给杨冰女侠,请她转交于你,恳请妥为保存,后世之人或可一用,全真一教享誉多年,其道博大精深,张大侠闲暇之时,不妨一观,或可稍有领悟,不敷多言,拜托了,伯颜德龙字顿首。"张无忌心念一动,向木椟中看去,见第一本绵书上写了三个字:道德经。

    张无忌信手拿起来,就着烛光阅读起来,只觉经文博大精深,他识宇不多,其间道理,只领悟得二三成而已,待念到"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己;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己;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持,攻成而弗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心中若有所悟,沉思良久,不明其要,他生性随和,也不愿探究,遂继续看下去。

    此时赵敏已经伏案而睡,张无忌替她轻轻盖上一件长衫,又坐下去继续翻阅典籍。半盏茶时分,张无忌看完"道德经",殊无睡意,遂又拿起一本绵书继续看去,这却是庄子所著的内外十五篇及杂篇十一篇。

    待看到养生主"庖丁解牛"篇时,张无忌心中怦然而动,似有所感悟,却又不明所以,不觉浑身燥热难当,遂步出房间,行至庭院之中,口中默念着几句经文:"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者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曾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因其固然…"此时天色将明,张无忌口中兀自喃喃念道:"依乎天理,因其固然;依乎天理,因其固然……"二个时辰之后,天已放明,太阳已从东方群山中跃出,赵敏披衣出门,见张无忌一宿未眠,独坐院中沉思。

    他口中所念之语句,赵敏一听便知是庄子的文章,只见他脸色凝重,苦思苦想,似已入冥。赵敏不便相扰,略一沉吟,便向宋远桥居处疾步走去。

    路过紫霄宫三清殿时,却见武当诸侠和小昭等人均集在此间,商议今日对付冷面人之事。赵敏当即入内,与众人见过之后,便对宋远桥道:"宋师叔,无忌他整夜未眠,口中喃喃念着庄子的文章,依稀与武功有些关联,可却又参详不透,可否请师叔前去点拨一番?"宋远桥乃武当七侠之首,自爱子宋青书行不义被毙之后,掌门之职由二侠俞莲舟担任,他自己便深居简出,精研易理和老庄哲学,若论此道,当世恐无出其右了,赵敏此请,当真找对了人。

    宋远桥此时年逾七旬,须眉均白,神情更显冲淡平和,闻言"哦"了一声,便对俞莲舟道:"无忌孩儿难说又悟得一门惊世神功,老朽便前去先睹为快,此间之事,便请掌门师弟和各位多费心了。"俞莲舟对宋远桥极为尊敬,闻言起身道:"师兄放心前去,此间杂事,我等相机调处便是。"宋远桥道袍一拂,不一会便到了张无忌沉思之处。

    却见张无忌脸上忽忧忽喜,一会儿又疑惑不得,早已进入神游之境。宋远桥微微一笑,便立在旁边细观。

    张无忌此时已然发觉,适才口中所念经文之要旨,与"九阳真经"的总纲:"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实有异曲同功之妙,二者虽阐发不一,但"顺其自然"的宗旨却不爽分毫。

    张无忌面现沮丧之色,虽然发现两本经书道理同一,但自己并不能进一步深发开来,还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张无忌忽又想起庄子"逍遥游"篇中的两句经文:"乘灭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心想,古传列子能御风而行,莫非真有此事么?张无忌站起身来,凝神辨别大自然的气息,企图找到自然的脉律,好驾御之,他正好面对宋远桥,但却目无所见,此刻张无忌的五官俱已失去作用,仅凭感官来感应自然。

    便在此时,张无忌感到一阵微风拂来,他清楚地感觉到微风气流的流动,身体不由自主地随风而起,御风飘行数丈,直看得宋远桥目瞪口呆,谁知"叭嗒"一声,张无忌摔落于地。

    方才并非御风而行,不过是使轻功贴着气流飘动而已,当劲道消失之时,微风怎能托得住张无忌这几十斤重的身躯,自然摔倒于地。张无忌经这一摔,疑惑地搔了搔头,却瞥见宋远桥脸色凝重地端视着自己。

    张无忌一惊,急忙爬起来参见,宋远桥沉声道:"无忌,你已误入歧途,速将你的思路说来。"张无忌凛然失惊,遂将昨日的所思所想,尽数讲了出来。

    宋远桥听完后道:"庄子和"九阳真经"的作者,俱是学究古天人,这便是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殊途同归之明验!这两位博学之人,一文一武,你欲将他们融汇,思路是对的,据传说,写"九阳真经"的,乃少林寺一位得道高僧,他本人并不会武功,却创下了'九阳神功'这等精深内功,难说便能从庄子这位得道高人的文章当中,窥见武学的另一天地。但你方才想御风而行,却坠入方人术士违背大道之途,这皆因你对经文理解有误之故。庄子所言'天地之正'的'正',乃指自性之性,'六气'并非单纯的气流,而是指阴、阳、风、雨、晦、明;'以游于无穷',是指人的意念可周游于时间的无始无终,空间的无边无际之中,而非指**而言,你断章取义,怎能不误事?"张无忌汗颜无比地道:"宋师叔教训得是,小侄学识浅薄,多谢师叔指正。"宋远桥道:"无忌,你的想法很有创见,令师叔也大开眼界。"张无忌更加无地自容,道:"师叔谬赞,小侄何敢克当?。

    宋远桥微笑道:"无忌孩儿,休要妄自匪薄,内功一途,你远胜于师叔,若论学识,师叔比你空活几十载,自然多懂得点---"他见张无忌又要谦让,挥手阻止他,又道:"你方才所说,我也觉得有理,庄子的文章之中,所隐含的大道,用于武功,似乎可以另辟蹊径,如此罢,我讲解经文原义,你以之同武功相联系,说不定如此便能快一些,今日尚有冷面人冷施主上山,说不得,还得招呼一番。"张无忌这才想起此事,便道:"是。"

    此时日上竿头,将及正午了,宋远桥不复多言,便道:"老子的此段文章,可归结为阴阳相济,首尾相随,君子处世,当随时居中,不可有所偏废。"张无忌凝神静听,想不出与武功有何联系。

    宋远桥见状,又道:"养生篇乃是一位著名的屠户与粱惠王的对话,梁惠王见屠户分卸牛的肢体之时甚是熟稔,忍不住大加赞叹,屠户将刀放下,禀告道:"臣所喜爱的,便是一个道,这比技术更重要,臣刚开始解牛的时候,目中所见,无非便是一头牛而已,三年之后,我已经看不见整头的牛,目中所见,俱是牛的筋骨绪构,现在的臣,眼中甚么也没有了,解牛之时,臣以意念相触,而不用眼睛看,眼睛已失去作用,全靠意念而已。"说到此处,宋远桥见张无忌似有所悟,便即停下。

    张无忌沉思一会道:"师叔,牛的身体结构乃固定不变,而人的武功招数却变幻多端,若要做到如屠户这般目无所见,仅凭意念对敌,便必须熟悉对方的武功招数,或者,要在一瞬间便完全熟悉,然后才能凭意念对敌,比之屠户,更难了一层。"宋远桥道:"的是如此,过招之时,如此要求,实是太难了些,但若内功高强,能察觉到对方招式中所带动的气息流动之状,并及时推断出对方招式,则反击之时,便可不用眼睛。"张无总点头道:"当年小侄义父金毛狮王双目失明,却仍旧仅凭听风变形之术与对头相斗,只是,只是如对方出招缓慢,便难以觉察。"宋远桥道:"自然万物,皆有节律可循,对方纵是出招缓慢,也必将带动气流,然这于内功要求却更高了一层,看来此经文于过招并不适---哦,如用于拼比内力之际,那便如何呢?"言罢,宋远桥亦陷入沉思,张无忌随即明白,暗想良久,觉得亦然不行。

    宋远桥亦摇头道:"双方拚比内功之时,虽有进退,但却防守严密,绝不会让对方内力漏入自已体内,若然如此,便已经输了,不用再比。"张无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宋远桥等了一会,张无忌道:"请师叔再行讲解经文。"宋远桥道:"按照牛的天然结构,将刀刺入筋骨的空隙间,把刀子引向骨节的空窍,顺着牛体的本来结构,游刃于空隙,未曾经过筋肉聚结处,更不用说用刀砍在大骨之上了!好的屠户一年换一把刀,那是因为他是硬割之故;一般的屠户一个月便换一把刀,那是因为硬砍的缘故;臣的这把刀,至现在已经十九年了,所解的牛何止数千头,而刀刃却依然如同新从磨刀石上磨出来的一般,其原因便是:牛的骨节有间隙,而刀刃却极薄,几乎没有厚度,用几乎没有厚度的刀刃进入骨节间隙,定然游刃有余---""师叔!"张无忌声音异样地叫了一声,宋远桥见张无忌神情亢奋,紧张地思索着甚么,便微微一笑,不去打扰他,如此过了二个时辰,张无忌一直忽喜忽惑地紧张思考着,宋远桥心头却是愈来愈加着急,张无忌偏偏不迟不早,竟在这当口遇上这等即将豁然贯通的境地!

    眼看日头渐渐偏西,正不知武当山后山之上情景如何之"时,张无忌突然纵声大笑道:"师叔,成了,成了!"-----------------------------------

    黄易迷OCR 黄金社区扫校